巧兒三日之后便可以下床走動了,，王氏開心之余想起道士的話,，自言自語道：“難道那丫頭還真是巧兒的貴人不成,。”當(dāng)下便派了個老媽子給秋娘送些米糧,，表表謝意,。

　　老媽子來時,，趙懷風(fēng)臉色不是太好,，他病時,，指甲長了是秋娘給他剪的，此時手能活動了,，想不到什么理由再讓她幫忙剪了,，他哼哼唧唧的不愿意，自己拿著剪刀,，笨手笨腳的倒把手劃了,。

　　老媽子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回去復(fù)命去了,。王氏問道：“可看到那個年輕人了,？”

　　“看到了,，病歪歪的，連手指頭都包著,，臉色差得不行,?！?p>　　王氏安心了一點,，又打聽到：“跟秋娘長得相似嗎？”

　　老媽子回憶了一下道：“還真是挺相像的,，你說這是怎么生的,？怎么一家子都好看的?！?p>　　王氏不愿與她多費口舌,，隨意打發(fā)了。也算是多信了幾分,，只是不讓巧兒再隨意出門了,。

　　陳二年從秀州回來，到了秋娘家,，說道：“我去那黃氏逆旅打聽了下,，掌柜的說是有個符合的小孩，他也是在尋人,，在那兒呆了差不多十天左右便離開了,，我在秀州呆了兩天，沒有找到長安,，便交代了掌柜,，若是他回來，讓他來咱們這兒接人,?！?p>　　趙懷風(fēng)點了點頭，倒是真生了點感激之情,，想著回去之后要賞點他什么,。待他走后，趙懷風(fēng)道：“他家可缺什么,？”

　　秋娘莫名其妙：“二年哥缺個女兒,，怎么了？”

　　這倒是不好辦了,，趙懷風(fēng)接著道：“除了這個呢,？”

　　“那就不缺了，他如今母親安康,，夫妻和睦,，孩子還懂事,，能缺什么？”

　　怎么會有比本公子還不缺東西的人,？趙懷風(fēng)倒是有點羨慕他了,，他趙小爺，現(xiàn)在最缺的是銀子,。

　　吃過午飯,，趙懷風(fēng)抱著那只公雞，來到了村子的斗雞場所,。眾人見是個陌生人,，也有所耳聞，知道他是住在蘇娘子家的,，態(tài)度都曖昧起來,。趙懷風(fēng)倒是不管，他抱著公雞坐到一旁觀戰(zhàn),。

　　村子里斗雞選的也都是尋常公雞,，與洛陽那種專門飼養(yǎng)的斗雞不可相比，兩只雞也都是啄來啄去,，沒啥看頭,。趙懷風(fēng)看到一半竟冷笑出來。旁邊一個微胖的男子,，因著長得粗糙,，看不出年紀(jì)，聽到這聲嗤笑心生不滿,，嚷嚷道：“咋的,？你看不上我這只飛將軍嗎？”

　　“你這只毛發(fā)稀疏,，嘴短爪殘,，還不如我懷里這只公雞?！?p>　　那人被激怒了,，看了一眼公雞道：“你這只不也長這樣？”

　　趙懷風(fēng)道：“這只雖然外表不堪,，但我來時燒了注香,，請雞神附體。如今汴京的雞王都比不上它,?！?p>　　他這話逗得周圍的看客都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牛皮吹到天上去了吧！”

　　趙懷風(fēng)也不憤，將懷中的公雞放下,，滿不在乎道：“咋來比一比,，我若是輸了，陪你兩倍的錢,?！?p>　　這話一落，周圍又笑了起來：“你有那么多銀子嗎,？”

　　“我這身子你們也見到了,，自是躲不了的，怎么樣,？不敢就滾,，別在這兒浪費大爺時間,?！?p>　　那個小胖子第一個不服，抱著自家的飛將軍道：“我先來,?！?p>　　趙懷風(fēng)將公雞放入斗雞場中，公雞一落地呆站了半晌,，竟低頭撿著稻谷吃起來了,。小胖子笑的都見不到眼睛了：“這是在家餓著了，出來尋東西吃的吧,！到底你訓(xùn)沒訓(xùn)過?。俊?p>　　趙懷風(fēng)不搭理他,，大爺似的坐在一邊,。那只飛將軍似有些經(jīng)驗，繞著公雞轉(zhuǎn)了一圈,，突然飛起朝它啄去,，公雞嚇得滿場跑，“咕咕咕”地亂叫,，狼狽不堪,。

　　那飛將軍越戰(zhàn)越勇，直將它逼至角落,，公雞仿佛知道自己身處逆境,，竟生出些孤勇來，對著飛將軍反擊回去,，這才算斗起來了,。公雞對著飛將軍腋下啄去，飛將軍躲閃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公雞腋下受傷,，看著憤怒起來，飛起給飛將軍一爪子,，竟將它踢翻在地,，它趁勝追擊，直將飛將軍追出了場地外,。

　　小胖子心有不甘：“我飛將軍連斗幾場了,，自是疲憊，你那只剛來,，肯定精神的很,。”

　　趙懷風(fēng)不愿與你糾纏：“少廢話,，先給錢倆,，你要不服，可以待會兒再來比,?！?p>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小胖子不好耍賴,，不情愿的給了十文錢,。

　　這也賭得太小了，十文錢,，趙懷風(fēng)倒也不甘愿起來,，他看了看周圍暗道：十文就十文吧，瞧著他們也拿不出更多的銀子了,，也總比沒有強,。

　　旁邊一黑瘦的中年男子抱著自家蘆花雞，準(zhǔn)備挑戰(zhàn),，不出意外也敗下陣來,。這倒是激起了村民的好勝心，紛紛抱著自家的雞下場,，趙懷風(fēng)也不戀戰(zhàn),，連贏十場后，抱著公雞一瘸一拐的回家了,。

　　到家安撫好今天受驚過度的公雞后,，趙懷風(fēng)覺得自己身上的味兒有點大了，受不了了,，自己折騰著燒了桶開水,，悠哉悠哉洗澡去了。

　　秋娘在準(zhǔn)備晚膳，她蒸了條黃魚,，做了一鍋糖豆粥,，再煎了幾塊菠菜餅。剛弄好,，趙懷風(fēng)便聞著味兒出來了：“好香啊,，可是該吃飯了？”

　　秋娘道：“懷風(fēng),，今兒晚上有點涼,，可要喝點酒？”

　　“我上次看有個婦人給咱送了點酒,，要不嘗嘗,？”

　　秋娘道：“也好?！?p>　　酒是普通的黃米酒,，倒在碗里黃燦燦的，聞著還帶著麥香,。

　　天還亮著,，兩人便在院子里吃了起來，狗寶在桌子旁,，搖著尾巴晃來晃去，不時叫上一聲,，怕兩人說話忘了它,。

　　院子里的桂花開了，風(fēng)一吹,，那幽微的香氣便吹到鼻子邊,，沒喝酒便先醉倒在這馥郁中了。

　　趙懷風(fēng)心情好,，連喝了幾杯酒,，喝完竟有點上頭了，他掏出今兒掙得一百文銅錢,，顯擺道：“我今兒賺錢了,。”

　　秋娘很吃驚：“哪里來的錢,？”

　　“我今兒跟人斗雞,，贏得錢?！?p>　　“你哪里來的雞,？”秋娘看著雞舍里那只沒精打采的公雞，問道：“可是咱家的？”

　　“是啊,，就是那只老打鳴的,。它今天真是威風(fēng)，一場都沒輸,?！?p>　　“你訓(xùn)過嗎？怎么那么厲害的,！”

　　趙懷風(fēng)聽到夸贊,，更是興奮了：“我使了點手段?！?p>　　秋娘看向他,，示意他接著說下去。趙懷風(fēng)受到鼓勵,，繼續(xù)炫耀道：“我在雞的腋窩下面抹了點芥子,。這味兒辛烈，若是吃進嘴里,，便再不敢靠近了,。這群人沒個見識，自然不懂其中的門道,?！?p>　　“這不是欺瞞嗎？”秋娘聲音不覺高了起來：“懷風(fēng),，你可是需要回去的盤纏,？我這兒有些錢，你省著點花自然可以撐到洛陽,，沒必要用這些法子賺錢,，村里的人錢都是苦熬攢下的，總共也沒多少,，下次別干這種事了,，知道了嗎？”

　　趙懷風(fēng)挨了頓訓(xùn),，有點委屈,，又有些害怕。他看了看秋娘的臉色,，見她正嚴(yán)肅看著自己,，下意識的低下頭，受氣包似的：“知道了,?！?p>　　秋娘見他如此,，笑了：“我剛剛語氣是否過于兇悍了？懷風(fēng),，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不想你為了點身外之物,，做些不能見人的小手腳,。”

　　“那我在這兒白吃白住的,，心里不舒服嘛,。”趙懷風(fēng)不禁露出了對家里人撒嬌的語氣,。

　　”明日起,，你給我早起把雞喂了，再摘些桂花,，就當(dāng)?shù)窒庡X了,，可好？“

　　趙懷風(fēng)乖巧地點了點頭,。

　　“趕緊吃飯吧,，都涼了?！?p>　　此時金烏西墜,，倦鳥歸林，頗有點歸田園居的意境了,。

　　趙懷風(fēng)吃完躺在搖椅上看著滿天的繁星,，昏昏欲睡。秋娘點著一盞油燈,，繼續(xù)看那本話本冊子。狗寶早已打起了呼嚕,，睡得四腳朝天,，就連平日里愛鬧騰的公雞，也啞了聲,。

　　夜,，靜極了。

　　趙懷風(fēng)睡過去之前,，感慨道：“要是在這里過一輩子,，也挺好?！?p>　　夜里淅淅瀝瀝地又下起了雨,，卯時,，趙懷風(fēng)醒了，撐起窗子往外看去,，整個山村都籠罩在一團雨霧之中,，隱隱透出點青色來。

　　他躡手躡腳的下了床,，打開屋門,，撐起油紙傘去喂雞。公雞一見著它,，竟撲棱著翅膀要飛走,，似是怕了他，喂雞喂得一身狼狽,。他洗了手,，又換上蓑衣，拎著竹籃采了一籃子的桂花,。

　　回屋后,，脫下蓑衣，衣衫也濕了,。秋娘剛起,，見他這樣笑道：“今兒起這么早？衣服都濕了,，我給你拿件干凈的去,。”

　　她剛洗完臉,，芙蓉花一般,，笑得趙懷風(fēng)亂了心神。他一把拉住正要轉(zhuǎn)身的秋娘,，右手拿出一株桂花,，插到了秋娘鬢邊。他手里帶著濕氣,，不小心碰到了秋娘溫?zé)岬拿纨?。一冷一熱，卻叫兩人都羞紅了臉,。

　　趙懷風(fēng)慌忙放下手,，秋娘也亂了心神，急著轉(zhuǎn)身離開,。直到早膳時分,，倆人都沒有開過口。

　　得虧小胖子及時出現(xiàn),，緩解了尷尬,。他昨兒見趙懷風(fēng)連贏十把,，心下佩服萬分。今兒個提了兩斤羊肉前來請教請教經(jīng)驗,。

　　趙懷風(fēng)聽了有點煩躁,，這天氣正適合跟秋娘兩人在家說說話，喝喝茶,，偏得這個外人前來攪亂,。他對外人一向沒有好脾氣：“我沒空，這本事也不能外傳,，你回吧,！”

　　小胖子叫陳壯壯，名字倒是跟臉挺搭,，一臉殷勤道：“哥,，你教教我唄，以后我吃香的一定帶著你喝辣的,?！?p>　　“你多大年紀(jì)啊，就管我叫哥,？”趙懷風(fēng)嫌棄到不行,。

　　壯壯今年才十六，與趙岱如一般大小,。

　　趙懷風(fēng)看著他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又想罵他，見秋娘在一旁,，住了嘴,，只道：“算了，你回去吧,。我這項絕活兒不教給外人,。”

　　壯壯轉(zhuǎn)了轉(zhuǎn)小眼睛,，提議道：“要不哥你收我為徒吧,，咱以后那就是一家人了，是不是,？”

　　趙懷風(fēng)怒極攻心，差點踢他出門,，就憑你也配,。他想了想，道：“拜師得讓我看看你的誠意,，這樣吧,，前面有條小河,，你午膳前抓十條魚來，我便考慮考慮,?！?p>　　壯壯直愣愣的，竟還滿心喜悅的答應(yīng)了,，傘都沒拿,，便朝著河邊跑去。

　　秋娘擔(dān)憂道：“這還下著大雨,，這樣去抓,，會不會凍感冒了？懷風(fēng),，你真會斗雞嗎,？”

　　“那是自然?！壁w懷風(fēng)神氣道：“我在洛陽時,，府中養(yǎng)了二十只斗雞，就沒敗過,?！彼a充道：“當(dāng)然，可沒有使些下作手段,。而且拜師嘛,，總得吃些苦頭的，這才能出人頭地,?！闭f完便吵著喊冷，自顧自的生起火來,，不欲再繼續(xù)剛剛的話題,。

　　今兒天氣更潮，秋娘煎了茶,，坐在門口做起了手工,，她針線活兒好，想給巧兒繡個荷包,。趙懷風(fēng)仍舊躺在桌椅上,，尋了個畫本在看。狗寶躺在他旁邊,，盯著來廊下躲雨的麻雀,，眼睛一眨不眨。

　　趙懷風(fēng)看得津津有味,，倒是把陳壯壯給忘了,。雨漸漸小了,，天氣也回暖了不少。放牛的,，下地的都出門了,，秋娘也準(zhǔn)備去河邊洗兩件衣裳。

　　院門剛開,，便見一混身濕透的人朝家里跑來,，他穿著內(nèi)衣，外衫脫下似是包了點東西,。雖如此狼狽,，臉上竟還掛著笑容。

　　他見秋娘,，興奮道：“他人呢,？我抓好魚了！”

　　秋娘側(cè)身讓他進來,，見他這狼狽的樣子,，放下了手中的衣服，給他沖了碗姜茶,。

　　趙懷風(fēng)看著衣服里的魚,，有的只有一指長，最大的不過巴掌大小,。暗罵自己：怎么當(dāng)初不說清楚大小,。他又不好反悔，咳了咳道：“行,，那第一關(guān)就先過了,。”

　　秋娘給他遞上茶,，讓他去爐子邊烤著火,，道：“喝完回去換身衣裳吧，這魚還有早上的肉你也帶回去,?！?p>　　壯壯聽完直搖頭：“不行，我要拜師呢,，帶回去算怎么回事,？”說完他轉(zhuǎn)向趙懷風(fēng)道：“師父，第二關(guān)是什么,？”

　　“誰讓你叫師父的,？”趙懷風(fēng)真是秀才遇上兵了，他道：“第二關(guān)回頭再說吧，我還有事兒,，下次再說?！?p>　　壯壯低著頭,，聲音有些小了：“我中午能在這兒吃嗎？”他看向秋娘道：“我爹娘去鎮(zhèn)里賣茶葉去了,，給我留了些銅錢,，我買肉都花光了?！?p>　　秋娘笑了笑：“行吧,，不過你先換身衣裳再過來?！?p>　　趙懷風(fēng)瞧他瞧得一肚子火,，竟還有臉來吃飯。他冷冷道：“那午飯你來做吧,?！?p>　　“啊,？”壯壯撓撓腦袋：“我不會啊,。”

　　“行了,，行了,，我來做?！鼻锬锏溃骸皶r辰也不早了,，懷風(fēng)，你幫我把米洗了,，可好,？”

　　趙懷風(fēng)點點頭，待秋娘離開后,，朝著壯壯道：“趕緊過來洗米,，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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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是秋娘做的,，羊皮花絲,，香煎小魚，再炒了個青菜,。壯壯吃得面紅耳赤,，一大半菜都進了他的肚子。趙懷風(fēng)見他如此吃相，想念起了他的大侄子,，瞧著壯壯也沒那么討厭了,。

　　吃完午飯，壯壯洗完碗筷,。趙懷風(fēng)叫他前來道：“拜師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兩個條件?！?p>　　壯壯點頭如搗蒜：“你說你說,。”

　　“第一,，我要收一百文錢,。第二，你以后得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p>　　“行,，師父，我都答應(yīng),?！?p>　　“把你那只公雞給報來給我瞧瞧?！?p>　　“好嘞,。”壯壯飛快地跑回家去,。

　　秋娘見著有趣,，道：“這孩子竟如此單純?！?p>　　趙懷風(fēng)卻說：“我這個錢是正經(jīng)得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