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馬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佝僂丑態(tài),,張東升就沒有見過比這還破舊的車,。幾乎就是一匹馬外加幾塊木板拼湊而成,車后面堆著牲畜過冬的草料垛子,,垛子上躺著一個緇衣刀客,。
這是一個健壯的小伙子,有二十七八歲,,中等身材,,嘴里銜著根稻草,一臉的愁蹙,。
看模樣約莫是車夫的兒子,。
能見到刀客,便是已經進入梁地了,,這兒刀客眾多,,偌大江湖的刀客,梁地至少占了一半,,這里除了有全天下最好的刀客,,還有天下最烈的酒。
見到張東升,,刀客往旁邊挪了挪屁股,,露出客氣的笑容,但有些過于客氣了,,反而顯得狡猾,。雙眼熠熠生輝,鋒利至極,,就如同刀鋒一般,,盡顯年輕人的血氣方剛。
張東升翻身上了馬車,,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他身邊,。
他打眼望了一眼張東升,一身獸皮衣物打扮粗獷,,實際上眉目清秀是個俊逸的美男子,,不僅疑惑的問道:“你真是個獵戶?”
張東升回答道:“算是半個獵戶,,才學會打獵不久,。”
刀客十分好奇的在張東升身邊望了望,,啞然失笑:“瞧你渾身上下連把鐵器都沒有,,你用啥玩意兒打獵?”
張東升故作得意的樣子說道:“光繩套就有好幾十種,,用鐵器捕獵,,那是外行,。”
刀客被這么一說,,便來了興致,,湊近張東升繼續(xù)問道:“說兩個來長長眼唄,我還沒見過獵戶下套,?!?p> 張東升侃侃而談,張口就來:“就給你說個最簡單的繩套陷阱吧,,人有人路,,獸有獸路,在林子中找到走獸經常出沒的小路,,準備一根繩子與兩個帶勾的枝椏,。一根枝椏釘入路旁,一根枝椏與繩子中下段綁在一起,,然后兩根枝椏的鉤相互卡住,,繩子一端挽出一個繩套,安置在道路上,。壓彎路旁的一棵有彈性的樹,,將繩子的另一頭綁在樹上。若是有獵物鉆過繩套,,繩套扯動勾在一起的枝椏,,沒了枝椏束縛,樹會瞬間彈起來,,將獵物吊起來,。”
刀客懷中抱著刀,,聽得津津有味,,嘖嘖道:“有點意思,真是有點意思,,人不可貌相啊,,真看不出來你這樣的清秀家伙有這樣的手段,再講一個別的陷阱聽聽,?!?p> 張東升擺擺手,再讓他這么問下去估計就沒有個盡頭了,,然后岔開話題道:“瞧你剛剛皺著眉頭,,想什么呢?”
刀客大大咧咧的躺在草垛子上,望著藍幽幽的天空,,認真的說道“我在想人被砍掉腦袋的時候疼不疼,,你知道嗎?”
張東聲搖了搖頭,,對刀客的問題很是無語,。
話說道這里,刀客又開始緊蹙額頭沉思起來,。
一連幾天的結伴而行,張東升對這家伙有了一定的了解,。
刀客名叫竇問天,,原名竇云峰,因為自己很仰慕千年前的黃池,,后來改名成了問天,。
出身代北望族,是個出門游學的士子,,車夫并不是他的父親只是一個隨行的老仆,,所謂游學即是一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過程,,原本只是儒家教導弟子的一種手段,,后來江湖各門各派見功效卓著,都開始紛紛采用游學這一手段煅煉年輕后輩,。
這也就催生出了北邊九塞少年場,,南方三關游俠地這種滿是游俠兒的地方。
從整個中洲看來,,竇氏雖然不算什么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但在代北為三大望族之一,與宇文,、長孫共治代北之地,。
如今的廟堂九品中正,選拔官員往往以家族顯赫情況為主要依據,,這就造成了各地父母官乃至朝廷棟梁長期由各地勢族控制,,這就導致了士族割據,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民間有童謠傳唱“清白寒素濁如泥,,高門良將怯如雞”。
像竇問天這樣的士族之后,,經過一個走走樣子的游學之后,,日后經中正官進行品評,就可輕而易舉的進入官場。
這樣的士族子弟,,在張東升的眼里自然是瞧不上眼的,,這種家伙若有一天家道中落,在江湖上半個月都活不下去,,與這樣的家伙深交,,也不過是多余。他雖然有意想與廟堂打好交道,,可絕對不是與竇問天這樣的地方氏族,,在他的眼中內閣、六部尚書之流,,能左右廟堂大勢的士族才配自己去討好,。
瞧不上歸瞧不上,張東升也還算和藹的與竇問天相處了小半月,,竇問天有什么關于獵戶的知識,,他也樂得給他回答。畢竟坐了別人的車,,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再者這些獵戶手段本就不是什么要緊的技巧,。
初冬給人的印象總是連續(xù)不斷的灰暗與陰郁,,這一天便是如此。樹葉飄飛的官道上,,只有又深又長的寂靜,,馬車叮叮當當的聲音仿佛是官道上唯一的聲響,偶爾有烏鴉掠過傳來哇哇的叫聲,,像是看不過馬車的孤獨而在附和著它一般,。
竇問天也難得沒張口問話,而在一旁思考著自己的那些奇怪問題,。
就在這種時候,,馬車發(fā)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后停了下來。
車上草垛上的兩人不約而同向著路中間望去,,路中央有一個粗壯的中年漢子,。
他穿著囚服,身長七尺,、胸闊三停,,滿臉都是胡子,又臟有亂,,目光陰沉而傲慢,。估計是才從牢里逃出來,準備干一票圖個溫飽。
竇問天用著近乎無奈的口吻道:“完了,,又遇著強盜了,!”
緊接著莫名其妙的對張東升說道:“記得幫我問問疼不疼!”
張東升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竇問天就撲了出去,。
不等強盜開口說話,他手中的刀出鞘入鞘,,只見寒光一閃,,手起刀落。囚犯的腦袋飛旋而出數丈,,不偏不倚的朝著張東升這兒飛來,,血呼啦差的落在他的懷里。
張東升還在駭然于竇問天的刀,,從來沒想過能遇到這種場面,一時間抱著腦袋不知所措,。
竇問天急躁的說道:“你快問啊,,別發(fā)呆!”
張東升剛準備開口詢問,,懷中這顆腦袋卻先開口說話了,。
“好快的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