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fēng)卷著細(xì)雨打濕了街道。年輕的小販支起油紙傘，掀開用棉布覆蓋著的籃筐,，從中取出一塊醒好的面團(tuán),，用力揉打著。砰砰的揉面聲，引起了邊上老漢的注意，他澆熄了還冒著熱氣的爐子，看樣子是準(zhǔn)備收攤回家,。
“小伙子，手法挺老道的,！”
年輕的小販不善言語,，聽到突如其來的夸獎，也只是露出憨憨的笑容,。
“不過老夫勸你,，今個兒還早早收攤為妙！”
小販眨巴著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他前些日子剛來這兒投靠自己的一個遠(yuǎn)房表舅，想靠著自己的一點兒手藝在這個都城扎下根,，沒想到頭天做生意就遇到了此等事情,。
“大、大哥,，這,、這是為甚啊,？”
原來是個結(jié)巴,！老漢心底默默念叨，不過這聲大哥叫得他甚是歡喜,，今日就大發(fā)慈悲地替這傻小子解惑了,。
“你知道宵香閣嗎？”看著小販那沒見過世面的架勢,，他搖搖頭繼續(xù)說道,，“它可是北懿王朝最大的銷金窟,，被稱為皇親貴胄的后花園！今日戌時,，榜單前十的花娘子都會爭相獻(xiàn)藝,，決出誰才是宵香閣的頭牌。不過我等凡夫俗子是無緣得見咯,！要知道,，想要跨過那扇大門就得交付五顆金豆子,！”老漢夸張地?fù)伍_五根手指,，擋在了小販的面前。
小販歪著頭,，避開了“五指山”的遮擋,，疙疙瘩瘩地問道：“現(xiàn)在、在,、才未時,，怎......”
他的這種說話方式，老漢聽著心慌,、看著費(fèi)勁,，就好心出言打斷了。
“誒,！這你就不懂了,！大人物出門肯定得要乘坐馬車，我們提前收攤就是為他們開道,！就這么說吧,，申時一到就會有官兵過來清路！不想吃些皮肉苦頭的話,，就趕緊收拾吧......嘿,，鐵娘子，你也收攤了,！老夫順路送你一程,？”
老漢招呼著打鐵家的寡婦，卻遭來一頓白眼,，看著她抬手抽出把菜刀往自己桌案上甩去,，他忙說道：“老夫，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哎呀，小兄弟我們有緣相識一場,，到老夫家里坐坐,?？茨阋矂倎聿痪茫瑢@兒的情況不太了解,，老夫就跟你嘮嗑嘮嗑,！哈哈，來來,！我?guī)湍闶帐?！?p> 老漢搶過他手中還捏著的面團(tuán)，一把丟到籃筐里,，麻利地替他收拾起攤位,。小販有些不好意思，說是回去后給他烙幾個餅,，以表謝意,。
月落西沉，原本空蕩的街頭兩側(cè)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華貴寶車,。綿密的春雨還未停歇,，但也不妨礙賓客們的好心情。
面前的閣樓紅墻綠瓦,，香幃拂動,。中央豎著一扁楣，上面刻著“宵香閣”三個鋶金大字,。
打賞完五顆金豆后,，雕花木門被徐徐打開，一股伽南香的味道似有若無地鉆入到賓客們的鼻尖,。這從臨國進(jìn)貢而來的名貴香料氣味沉著而典雅,，絲毫不會與閣內(nèi)其他食物的味道相沖。
大堂內(nèi)一位衣著貴氣的夫人向遠(yuǎn)道而來的賓客指引方向,，眼底流露出的魅色道明了她的身份,。一路上耳邊只聞得琵琶細(xì)語聲，似訴說著衷腸,。賓客們推杯換盞間,，侍女們一一奉上吃食，并用唱腔的語調(diào)為賓客介紹起每一道菜品,。
戌時末,，老鴇命手下關(guān)閉閣門。燭光漸漸退去,，中心舞臺下有白霧升騰,，幾位妙齡少女手持著各自的樂器坐在相應(yīng)的位置上。
弦音一出整個大堂鴉雀無聲，少女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躍似點點春雨滴入心田,。隨著琴音越來越急,，其他樂器聲也一并加入其中，瞬間氣勢如虹的音浪直撲面門,。有幾位看官無法抑制心中的激動之情,，出聲高喝，卻被身后的侍女制止,。
一個清亮的嗓音如云霧繚繞于半空之上,，舞臺周邊的綢布被烈火點燃，化成翩翩彩蝶向四周廂房飛去,。有些看官興致盎然,，模仿著稚童撲蝶?？蓜傋プ∫恢?，掌中的蝴蝶就化為點點銀光消失不見,。還未等他們緩過神來,，曲調(diào)一轉(zhuǎn)，彩蝶又飛回到舞臺中央,，隱隱可見一紅衣女子拿著長鞭立于徐徐升起的高臺之上,，雖有輕紗遮面，但眉宇間流動的嫵媚之情,，讓人瞧上一眼便無法移開視線,。她朱唇未動翠眉先挑，勾得在座的看官心兒癢癢,。
樂曲聲忽然一頓,，取而代之的便是戰(zhàn)鼓累累，紅衣服女子踩著鼓點,，揮舞著手中的長鞭,，凌冽的風(fēng)聲幾乎是要把空氣點燃。她的舞姿時而輕柔時而火辣,，讓臺下的眾人看直了眼,！如雷的掌聲一陣蓋過一陣！
“吳大人可真是好眼光,！你放心,，這美人我一定會賣個好價錢！”
“不必,，只需將她送到左司相手中即可,。”
“這,，我可說不準(zhǔn),。左司相是什么人,，他怎么肯為一勾欄女子豪擲千金！我總不能做虧本買賣,，您說是吧,！”
“放心，他一定會下手的,。你只要做到見好就收,，切勿貪得無厭?！?p> 還未等她再次回話,，吳浣早沒了人影。
“每次都說得神乎其神的,，老娘這次就依了你,！”
今日的宵香閣熱鬧非凡直到子時才有人緩緩離去。而要說今夜最大的看點便是懼內(nèi)的左司相不惜砸下重金,，買下了那位驚艷全場的紅衣舞女,。可他不敢將其帶回家,，只能留她在宵香閣靜養(yǎng)數(shù)日,，待花朝節(jié)時再來接她。
老鴇看著那一車又一車陸續(xù)送來的寶箱,，心里樂開了花,。
“啊呀，夜姑娘,！您可真是財神爺下凡?。〗駜耗畲?，甭管您要什么,，周媽媽我全給您置辦齊了！”
“真的什么都可以,？”
“說,！盡管開口！”
紅衣女子從梳妝鏡前起身,，身姿高大如男兒,，可身段還是那么婀娜動人。
“我想要知道今日在場官員所說的每一句話,?！?p> “這？我們侍女不能靠其太近......”
“不過，還是能一字不漏地聽到,，不是嗎,，周媽媽？”
周娘子在道上混了那么久,，誰最危險一目了然,。她換回了端莊的模樣，向紅衣女子行了一禮說道：“夜姑娘請稍等,，給我三炷香的時間,。我定會將在場所有人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送到了您的面前,！”
待人走后,，紅衣女子撤去面上的輕紗，雙臂交錯依靠在窗臺前,，遙望著不遠(yuǎn)處皇城上的琉璃磚瓦,，低喃道：“璃姑娘，你會在那里嗎,？”
左司相府
廳堂四周木門緊閉,，但仍然能聽得到里面摔打器物的聲響以及婦人的哭喊聲。
“你竟敢將明兒的嫁妝悉數(shù)送去了青樓,！你讓明兒用什么臉面去面對未來的夫家,！”
看著自家夫人還在不依不饒地上演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耐心耗盡的左司相抄起茶碗就往地上砸去,！
“夠了！婦人之見,！若不散去這些銀兩,，我們可能都沒有命活過這個春天！還記得錢忠嗎,？朝堂上下議論紛紛,，都說我就是下一個錢忠！我現(xiàn)在為了保命,，也只能想方設(shè)法地討好陛下,！”
“可陛下不是不進(jìn)女色嗎？”
“你懂個屁,！之前陛下年歲尚幼,，男女之情自然比不過國家社稷來得重要。但現(xiàn)在我們北懿王朝日漸壯大,，陛下自然有心思考慮男女之事,。之前是鄰國公主，現(xiàn)在聽人密報，陛下前幾日又金屋藏嬌,！那些老泥鰍精明的很,！若不是我狠下心把明兒的嫁妝搭進(jìn)去，我還未必能從他們手下奪下那名女子,！好了,！今日之事不必再提，退下吧,！”左司相揉著發(fā)脹的腦門,，想喝口涼茶消消氣，可手邊早已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