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溫柔的灑在地板上。清婉蜷著身子,，躺在茶案旁,，望著窗外，耳畔是沈嫣均勻的呼吸聲,。
清婉渾身疲憊不堪,，卻愁得失了眠。眼下該怎么辦,，王府是回不去了,，怡王不可能接受沈嫣，身上的銀子也只夠她們撐一個(gè)月,，還有老師那頭......如果陛下真的因沈巍而為難他,，她該坐視不理嗎？
“布谷布谷......”
清婉一愣,，猛地坐起身,，豎起耳朵定定地聽著。
“布谷布谷......”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清婉克制住激動(dòng),，輕聲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月色下，一個(gè)穿著墨綠長袍的年輕男子，坐在隔壁廂房的窗沿上,，眉眼帶笑,，舉起一壺酒，道：“好久不見,，過來喝酒,？”
清婉笑了笑，合上窗戶,，撇了床榻上沉睡的沈嫣一眼,，輕聲出了門。
清婉和夏暝上一回見面,，還是在三年前,，那會(huì)清婉才十三歲，夏暝比她大一些,，是個(gè)喜歡捉弄人的頑皮少年,，還沒離開揚(yáng)州前，清婉總愛跟在他屁股后面,，喚他夏哥哥,，纏著他教自己劍術(shù)。
夏暝的父親夏奕,，是揚(yáng)州崆峒派的掌門,，三年前的某一日，清婉纏著夏暝到駿疾山上打獵,，兩人于黃昏時(shí)滿載而歸,，一進(jìn)門，只瞧見家里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清婉生平第一次嚇的吐了，后來很長一段時(shí)間里,，她經(jīng)常夢(mèng)見那個(gè)記憶里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倒在血泊中，尸首分離,，瞪大了眼睛,，死狀慘烈。
有傳聞,，出手的是官家的人,，夏暝為了調(diào)查真相，于二十三歲那年進(jìn)京趕考,，臨走前,，清婉拿上了自己攢了多年的家當(dāng),，交到了夏暝手中。
“這些錢,，你都拿去,，到帝京里當(dāng)官，許多事都得靠銀子打點(diǎn),，萬一......萬一你真的沒有考上......”
“不許瞎說,，我就是硬闖，也要闖進(jìn)那成和殿中去,，砍下那奸賊的狗頭,！”夏暝反駁道。
夏暝的一番決心,，讓清婉想起了外祖父家書中的殷切期望,，忽令她一陣難堪，她擺足架勢(shì),，聲音宏亮地：“對(duì),，砍下那奸賊的狗頭！”
酒過三巡,，清婉胸口一陣暖和,，覺得舒服極了，她靠坐在窗臺(tái)下,，望著夏暝深不見低的眸子,，問道：“叔叔的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夏暝晃著手里的酒壇,，搖了搖頭，“前年過了殿試后,，便一直被安派在指揮使手下當(dāng)差,，每日都在軍營里練兵，別說打聽消息了,，就是要和上峰說上幾句話都難,。”
“指揮使......”清婉瞇著眼回憶著,。
“你在教坊司動(dòng)的那個(gè)男人,，就是指揮使趙建的長子?！?p> 清婉一愣,，這么巧？“那消息可都傳開了,？”
夏暝：“早些時(shí)候便傳開了,，不然我也不會(huì)來找你,。那趙建一向心疼他的寶貝兒子，縱得他無法無天的,，如今，他只怕是殺了你的心都有了,?！?p> 清婉冷笑一聲，道：“我沒取了他性命已是手下留情了,，敢動(dòng)我的人,，必定要付出代價(jià)?！?p> 夏暝也看不出清婉哪來的底氣,，總是喜歡這般懟天懟地的?！澳闳缃裆矸菰缗c從前不同,，那趙建若將此事狀告到皇帝面前，連累閣老不說,，連沈嫣都得遭殃,。閣老位高權(quán)重，擋得住言官彈劾,，可沈嫣呢,？她本就是罪臣之女，好不容易逃出了狼窩,，又得跳入火坑,，她有幾條命能扛住,？”
夏暝說的是,，她如今的身份，確是與從前大不相同了,。舅舅被冤謀反,，母妃被指合謀，而她,，也早已被皇帝過繼給他人整整八年,。如今她甚至連自己的生父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可她還想是想保護(hù)自己在意的人,。
“你能否替我?guī)玩虄赫覀€(gè)安全的住處,，幫我照顧她一陣子?！?p> 自從失去雙親,，清婉瞧得出夏暝這些年疲憊了許多,，官場(chǎng)的爾虞我詐也讓他變得老成了起來，如若不是走投無路,，她是不愿過多的叨擾他的,。
夏暝飲下一口溫酒，道：“好,?！?p> 次日早晨，雪終于停了,，街上擺攤的小販也多了起來,。
清婉裹著披風(fēng)，到街上買了些早點(diǎn),，回到房間外時(shí),，恰巧碰見一個(gè)中年男人抱著醫(yī)箱從隔壁房間走出來。
“莫大廚,！”
清婉看清了那人的樣貌,，興奮地叫道。
那男人回過頭,，頓時(shí)喜上眉梢,，笑吟吟地：“大小姐！你怎么在這,？”
清婉口中的莫大廚名喚莫長空,，曾是王府上的廚子。
“這個(gè)......說來話長,?！鼻逋裥χ鴵狭藫项^?！澳獜N子,，你咋一清早便上這來了呢？”
“有個(gè)客人半夜發(fā)了高燒,，我過來給他看診,。”莫長空一本正經(jīng)地：“我現(xiàn)在可是凝安醫(yī)館的大夫了,，可不能再叫廚子了,。”
清婉抑制不住興奮,，笑了笑：“行,，知道了莫大夫！”
“來,，抱抱,！”清婉張開雙臂,，輕輕抱了抱他。
莫長空愣了愣,，道：“大小姐,，你這是咋了？有人欺負(fù)你了,？”
“沒有,。”清婉撇了撇嘴,，“我就是想起您做的那些好吃的了。您走了這些年,，我再也沒有嘗過那些美味了,。”
“害,！多大的事啊,，改天上我家里去，想吃多少都成,！”
清婉一聽,，當(dāng)即報(bào)起了菜名：“那我要吃四喜丸子，紅燒兔肉,，藏紅鴨舌,，還有......”
房間里忽然傳出椅子落地的聲音，清婉掰著指頭一愣,，下一秒便沖進(jìn)了房里,。
“嫣兒！你在做什么,？,！”清婉一進(jìn)屋，便見沈嫣的脖子掛在那房梁上的三尺白綾上,，嚇得手里的早點(diǎn)都掉了,，她慌忙沖上去，企圖把沈嫣抱下來,。
“你放開我,，婉姐姐，你放開我,！”沈嫣一臉絕決,，拼命的掙扎，奈何清婉力氣太大,，她再如何掙扎也是無用的,。
清婉不由分說的將沈嫣扛到床塌上,，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動(dòng)彈，“嫣兒你瘋了,？,！怎能如此不愛惜自個(gè)的性命？”
沈嫣把頭埋在被褥中,，失聲哭泣,，瘦弱的肩頭不住的顫抖。
緊隨清婉進(jìn)屋的莫長空也被這番景象嚇的不輕,，只是瞧見沈嫣的面孔后,，也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沈大小姐,，你這是何必呢,？人死不能復(fù)生，你還這么年輕,，便輕易放棄了自個(gè)兒的性命,，你爹在天上看著，也不會(huì)安心的,?！?p> 沈嫣聞聲，探出半個(gè)頭,，看了莫長空一眼,，眸中盡是淚水，她低聲啜泣了一會(huì),，又看向清婉,，緩緩道：“你昨日與夏公子說的話，我都聽見了,?！?p> 清婉愣了愣，“你是因?yàn)檫@個(gè)才想不開的,？”
“婉姐姐,，我知道你如今的處境也很艱難，我不想連累你和閣老......還有夏公子,?！?p> “傻姑娘，”清婉漸漸松開鉗制,，坐在床沿溫柔地?fù)嶂鑱y的發(fā)梢,，“相信姐姐，會(huì)處理好這一切的，我向你保證好嗎,？但在這些事情結(jié)束之前,，你要答應(yīng)我，不能再傷害自己,，好嗎,？”
清婉一下一下?lián)嶂蜴痰谋臣梗o繃的身子漸漸放松了下來,。片刻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清婉讓客棧的小二打了盆熱水來為沈嫣凈面,，又看著她乖乖吃下了些早點(diǎn),，一顆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吃過早點(diǎn)后,，清婉便取來傷藥,，為她涂抹完，便哄著她再睡一會(huì),。
沈嫣看著清婉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心里也會(huì)有疑惑,，兩人相識(shí)多年,，她明明也只比自己大了一歲，為何看上去比她成穩(wěn)這么多,？
清婉哄著床塌上的人睡下后,，便與莫長空出了門，兩人在走廊上走著,。
“大小姐打算帶沈姑娘回?fù)P州嗎,？”
清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沈嫣的家人都不在了,，她獨(dú)身一人沒有謀生之計(jì)，回去也無濟(jì)于事,?！?p> “那大小姐要在這陪沈姑娘？王爺知道嗎,？”
清婉想起什么,，呆滯了片刻，才道：“莫大夫,，我能否拜托你替我照看一下沈嫣,？最近出了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p> 莫長空毫不猶豫地：“沒問題,，我也算是看著你倆長大的，讓沈姑娘住到我那去吧,，我那正好有空房,。你盡管放心去處理你的事情?！?p> 清婉笑道：“那就麻煩你了,。我原本還想讓夏暝照顧她，可我現(xiàn)在想著,，她還是跟著你更安全一些,?！?p> 莫長空：“大小姐真是菩薩心腸,，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