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會不會有人掛魚
朱瞻基忽然道:“似故宋那般給俸祿呢?”
說完之后,,朱瞻基自己就搖頭否定了這個主意:“不成的,,倘若將俸祿給到故宋那般高,固然會減少很多貪腐之事,,但是我大明的國庫卻未必支撐得起來,,總之,還是錢鬧的,?!?p> 楊大少爺嘿嘿笑著點頭道:“不錯,高俸祿確實是一筆比較大的支出,,眼下的大明國庫也確實支撐不起,,尤其是這幾次對韃靼用兵,更是快要掏空了國庫,?!?p> 朱瞻基嗯了一聲道:“不錯??墒遣粚^靼和瓦剌用兵又不行,,不將他們徹底打垮,北方就得維持著大量的軍鎮(zhèn),,支出更是龐大,。”
望了一眼朱瞻基,,楊少峰譏笑道:“那按你的說法,等著徹底打擊了韃靼和瓦剌之后,,大明就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
朱瞻基爭辯道:“自然不是,,但是肯定可以削減一部分軍鎮(zhèn),,不用維持著現(xiàn)在這么龐大的兵力,國庫也就有更多的錢用在別的地方了,,比如你說過的修路和修學(xué)堂,。”
楊少峰道:“那你說故宋呢,?故宋地不如我大明之廣,,而且三面環(huán)敵,內(nèi)部的叛亂也是此起彼伏,,他們的國庫又是怎么支撐起來的,?”
朱瞻基瞪了一眼楊少峰道:“你別說開海禁!這是祖宗成法!”
楊少峰哼了一聲道:“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我問你,,如果你是一家之主,你是希望自己的后代一代比一代強,,還是死守著你立下的規(guī)矩不敢突破,,一代代就這么守成下去?”
朱瞻基道:“自然是希望一代比一代強,,可是祖宗成法豈可擅改,?”
楊少峰譏笑道:“什么都是祖宗成法,等過上個百十年,,你說過的話也成了祖宗成法,,如果你說一句天下百姓不許吃米,這百姓干脆都餓死算了,!”
忽然回過神的朱瞻基瞪了一眼楊大少爺,,開口道:“現(xiàn)在要討論的問題是不是海禁的問題嗎?
我發(fā)現(xiàn)了,,每次跟你討論問題,,你總會把話題引到不相干的問題上面,然后再搬出你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論來打敗我,!”
楊少峰妨不住笑的直打跌:“那你說,,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什么?是不是官員在廩膳中上下其手的問題,?問題的根源是不是在于我大明俸祿不高,,而官員們又欲壑難填?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是不是得先充實國庫,?”
被楊大少爺一連串反問給弄的有些懵,,朱瞻基忍不住愣愣的道:“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我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p> 嘿嘿笑了一聲后,楊少峰道:“行了,,先別管哪里對勁不對勁了,,這揚州的問題反正你是看見了,也打探明白了,,咱們接下來就該起程了,。”
朱瞻基點了點頭道:“好,,咱們起程,,去順天府看看,。”
……
望著平靜無波的洪澤湖,,楊少峰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應(yīng)景的詩句,,最后只得無奈的放棄了。
朱瞻基打量了好幾回楊大少爺,,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湖上有什么,?除了鴨子還是鴨子,釣魚你又不釣,,捉鴨子你也不去捉,,你到底在想什么?”
楊少峰頓時不爽起來,。
多美的景兒啊,,多好的意境啊,就讓這么個大煞風(fēng)晾的小屁孩兒給破壞了,。
不過轉(zhuǎn)過頭想想自己上輩子,,十七八的時候也正是人嫌狗厭,整天忙著討小姑娘歡心的時候,,都是某個叫荷爾蒙的玩意給鬧的,。
心中釋然的楊少峰決定不再生朱瞻基的氣,起碼不能再想著把這倒霉孩子給踹到湖里去,,然后冷哼一聲道:“知道什么叫文人么,?文化人,就是除了要能顛倒黑白以外,,還得在看見好山好水的時候詩興大發(fā),,然后吟詩一首供后人吟唱。
大概就相當(dāng)于寫下某某曾到某某地一游,,或者說就跟狗子習(xí)慣性的撒尿表示占地盤是一樣的,。”
狗子從船艙探出頭道:“少爺你喊我,?”
楊大少爺回頭瞪了狗子一眼,喝道:“滾遠(yuǎn)點兒,,這里沒你的事,。”
朱瞻基見狗子縮回頭去,,忍不住笑道:“那你做出什么詩來了,?”
楊少峰張了張嘴,呸了一聲道:“你瞧我是那些淺薄的腐儒么,?做詩一首兩首的,,于家于國于民可有益處,?”
朱瞻基正色道:“原來如此,卻是我誤會你了,。不過我總覺得你在騙我,。”
楊少峰嘿嘿笑道:“咱們是兄弟啊,,我怎么會騙你呢,,對不對?等會兒咱們讓人從湖里弄條魚上來,,然后烤來吃,。”
早就嘗過楊大少爺手藝的朱瞻基也不禁有些期待:“好,,我這就命人去捉魚,!”
楊大少爺鄙視的瞧了朱瞻基一眼道:“命人去捉來的魚,又怎么比得上自己親手釣來的魚好吃,?我曾聽聞,,太祖高皇帝曾在宮中種了些糧食和蔬菜,又自己種了些茶樹,,想必也是如此,。”
朱瞻基搖了搖頭道:“并不是你想的這樣子,。太祖皇帝在宮中種茶,,卻是嫌那小龍團(tuán)炮制麻煩,頗費人工,,故而才自己種了,,省得地方上折騰著進(jìn)貢?!?p> 楊少峰哦了一聲,,然后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正像是我上次說的折扇一般,,如果上位者喜歡,,下位者就會想辦法去弄來孝敬?!?p> 打量了一番朱瞻基之后,,楊少峰又接著道:“在京城時,我也曾有耳聞,,說是東宮的皇太孫喜好斗蛐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倘若是真的,,我便尋幾只好蛐蛐進(jìn)獻(xiàn),,好弄個官來當(dāng)當(dāng),,最不濟(jì)也得簡在太孫之心吶?!?p> 朱瞻基的臉色漲紅,,怒道:“我便不能有什么喜好么!我也是人,!為什么你和那些夫子們一樣,,都要求我不能有自己的喜好?蛐蛐我自己去抓,,不用你們進(jìn)貢,!”
楊少峰呵呵笑道:“誰說的?我可從來沒有說過不讓你斗蛐蛐,,你喜歡斗,,咱們命人去抓來便是。
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斗蛐蛐不是什么大問題,,可是要防著下面人因為進(jìn)獻(xiàn)蛐蛐的事情勞民傷財!”
朱瞻基卻是滿臉絕望:“沒用的,,身在這個位置上,,幾乎是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我能怎么辦,?”
楊少峰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笑道:“既然如此,那如果你喜歡別的事情了呢,?比如某些有益于大明的事情,?”
朱瞻基依舊是滿臉絕望:“有什么不同么?喜歡什么都會被放大,,然后有心人就會認(rèn)為機(jī)會來了,,或圖幸進(jìn),或圖賞賜,,其實都一樣的,。
如果我喜好武事,勛貴們肯定會高興,,文官大臣們肯定會反對,,如果我喜好斗蛐蛐,也同樣會有很多人反對,,很多人贊成,其實都由不得我自己,?!?p> 楊少峰一愣,,卻是頭一回認(rèn)真的望著朱瞻基道:“有些時候,就是這么的不由己,,你得忍耐著,。
我知道你心中有股子氣,也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所以我支開了狗子和我弟弟,,現(xiàn)在船頭上就咱們兩個,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便盡管說出來,。”
朱瞻基點了點頭,,卻是突然“啊”的一聲高喊了起來,,不知驚飛多少正在卿卿我我的水鳥。
等朱瞻基的聲音落下,,楊大少爺才笑瞇瞇的道:“怎么樣,,是不是舒坦多了?”
朱瞻基臉色微紅,,訕訕的道:“頭一次這般失態(tài),。”
楊少峰搖了搖頭道:“發(fā)泄出來,,心里舒坦了便好,,否則長時間壓制下去,人是會生病的,?!?p> 說完之后,楊少峰也不再理會朱瞻基,,而是自顧自的回到船艙中取了兩根魚竿,,掛了魚食后遞給了朱瞻基一根。
望著沒什么動靜的浮漂,,楊大少爺忽然笑道:“你說,,如果咱們周圍是一些地方官員,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情況,?”
朱瞻基愣道:“嗯,?什么情況?”
楊少峰嘿嘿笑道:“你說會不會有人買了魚,,然后潛到水下往你的魚竿上面掛,?”
“啊呸!”朱瞻基先是呸了一聲,,然后才忽然笑道:“或許吧,,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準(zhǔn)呢?”
楊少峰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而專心的盯著浮漂,。
該死的教條啊,好好的一個少年郎,,愣是給弄的不茍言笑不說,,還整天戴著面具做人,不管是高興還是難過,,都是壓在心底,,連自己的喜好都不敢表露。
不過現(xiàn)在好了,,這倒霉孩子能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總比以前強裝出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來惡心人要強得多。
……
對于朱瞻基來說,,一路跟著楊大少爺北上順天府,,和以往北上順天府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往常北上,,多半都是去視察順天府新皇城的進(jìn)度,,或者是隨著皇祖父出塞去砸人家的場子,總之就是走官道,,住驛站或者住在軍中,。
跟著楊大少爺北上,一路上住在驛站的時候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住在客?;蛘呔茦牵紶栠€會去百姓家中借宿那么一兩個晚上,。
這一切讓朱瞻基覺得很新奇,,甚至于還拉著楊少峰一起跑到老百姓的地里幫著老百姓翻地。
然后楊少峰就告訴朱瞻基,,別把老百姓家的地當(dāng)成你家做秀的那幾畝地,,這地跟地就特么不是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