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沙袋,！堤口要撐不住了！”

　　遼州衛(wèi)的士卒已經(jīng)快要撐不住了,，浸滿了雨水的沙袋分外沉重，一個人已經(jīng)很難再扛得起來,，有時候就得兩個人抬一個才能抬得動。

　　秦子寧跟著來回抬了幾次沙袋之后,，眼見著堤口有決開的可能,，終于忍不住沖到了楊少峰的跟前：“欽差大人，這堤口要撐不住了,！是不是讓兄弟們先撤下去,？”

　　楊少峰一手握住王命大旗，一手握著尚方劍：“士卒們撤了,，后面就是百姓,，百姓往哪里撤？”

　　見秦子寧還有一些遲疑,，楊少峰干脆將尚方劍抽出一截：“我不管遼州衛(wèi)今天要死多少人,！大堤絕對不能垮,！如果遼州衛(wèi)死光了,，本欽差就自己扛著沙袋去堵堤口！”

　　秦子寧不敢再勸了,，猛的一砸拳頭一剁腳，嗷的怪叫一聲,，又一次奔向了扛著沙袋的士卒們,。

　　既然沒得退路，那就拼命往前拱,，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劉航整了整衣冠,，向著楊少峰躬身一拜：“往日曾聽聞欽差大人楊癲瘋之名，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

　　楊少峰滿臉懵逼的望著劉航。

　　我就當(dāng)你是在夸我,！

　　劉航直起身來,，卻是滿臉的笑意，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解脫：“本官曾聽人說過,，楊狀元指責(zé)腐儒只會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如今卻是該本官一死以報君王了,?！?p>　　再次向著楊少峰拜了一拜，直起身子的劉航也轉(zhuǎn)身奔向了扛著沙袋的人群之中,。

　　這時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衛(wèi)所士卒在拼命,。

　　在楊少峰的高壓下，秦子寧和劉航的帶領(lǐng)下,，遼州衛(wèi)的將領(lǐng)和遼州城的文官都加入了扛沙袋的行列,。

　　望著眼前這一幕,，楊少峰哼了一聲，手卻死死的握住了王命大旗,。

　　朱二九那個該死的烏鴉嘴,！不知道這次掛了之后，還有沒有再穿越的機(jī)會了,？

　　那個仙子一般的未婚妻如果知道自己掛了,，會不會替自己傷心？大概會吧,？

　　胡思亂想了半天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楊少峰正打算再繼續(xù)想想人生三大哲學(xué)疑問，卻聽得前面的堤口那里傳來一陣驚呼聲,。

　　秦子寧眼見著堤口不穩(wěn),，干脆扛著沙袋跳了下去，死死的用身體頂往沙袋,，似乎這樣兒就能讓河堤穩(wěn)固下來,。

　　劉航笑了笑，同樣噗通一聲跳了下去——自己確實就像楊狀元說的那些腐儒一邊,，手無縛雞之力,，愧對力能搏牛的孔圣，也不配稱之為儒,，可自己總是對得起身上這身官袍的,！

　　秦子寧和劉航開了個頭，后面許多以為這次必死的衛(wèi)所將士和遼州文官們也跟著一起跳了下去,，然后是越來越多的衛(wèi)所士卒們怪叫一聲,，抱著赴死的心態(tài)跳下了水，陪著秦子寧和劉航一起頂住了堤口的沙袋,。

　　挺了挺有些疼痛的腰背,，楊少峰的身影更加直挺，雙腳死死的釘在泥土里面,，似乎再也沒什么能讓他動搖,。

　　抗鷹援棒期間曾經(jīng)有一幅鷹醬的宣傳圖，圖中畫的是一群軍人正在河流中,，水流傾瀉在他們身上,，圖上還有一句話：拿人的身軀能把河流阻塞嗎？

　　將自己比喻為洪水的鷹醬認(rèn)為人是不可能抵擋洪水的,，然而在千禧年來臨之際,，有一支穿著迷彩綠的軍隊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天下人，能,！

　　和鷹醬家的軍隊每次去救災(zāi)時要帶著武器開著坦克不同,，那支自嘲為土鱉的軍隊從來都是帶著工具沖在最前面,，拿自己的命去換百姓的平安~

　　熟悉的一幕在楊少峰的面前重演,，兩支生于同一片土地，長于同一片土地,，守護(hù)同一片土地的軍隊,，他們的影子似乎開始重疊。

　　恨恨的呸了一聲,，死死握住王命大旗的楊少峰也不管臉上的雨水,，任由它肆意流淌——這該死的雨水里還有沙子，讓老子的眼睛這么難受,！

　　……

　　被楊少峰視為烏鴉嘴的朱瞻基畢竟不是真正的口含天憲,，或者說沒能言出法隨，雨水最終還是慢慢小了下來,。

　　一開始肆意磅礴的傾盆大雨變成了牛毛細(xì)雨,，自上流傾瀉而下的洪水沒有了雨水的補(bǔ)充也失去了后勁，面對著由沙袋和人群組成的堤口,，最終只能是無可奈何的平緩下來,。

　　堤口沒有決開，而細(xì)雨中出現(xiàn)在天邊的一抹亮色,，更是代表了新生和希望,。

　　還泡在堤口水中的遼州衛(wèi)指揮使秦子寧和遼州知州劉航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劫后余生的沖動,，讓渾身泥濘的秦子寧狂笑起來,，甚至于一把拉過劉航擁抱一下，還用力的在劉航后背上拍了拍,，以表達(dá)自己的激動,。

　　往常頗為注意自己形象的劉航也沒在意秦子寧的失態(tài)，原先沾滿泥巴而且被刮開好幾道口子的官服被洪水沖涮干凈,，整個人狼狽之中又帶著幾分慶幸,。

　　盡管官服上的口子變得更大，幾乎已經(jīng)成了一條條的破爛模樣,，可是不管怎么說,，自己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隨著雨慢慢小了下來,，遼州衛(wèi)的士卒們繼續(xù)拼命扛著沙袋封堵堤口,，一直死命握著王命大旗的楊少峰也長舒了一口氣。

　　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只要自己這個欽差不帶頭跑路,，遼州衛(wèi)上下就只能拿命去拼,，后面的百姓也就不會帶遭遇一次危險。

　　從堤口處回來的秦子寧和劉航來到楊少峰身邊之后,，皆是向著楊少峰深深一拜,。

　　帶兵出身的秦子寧很清楚，遼州衛(wèi)這一次會有多么大的功勞先不說,，更重要的是,，遼州衛(wèi)從此以后就有了魂，那種壓不垮,，拖不死,，打不碎的魂。

　　而對于劉航來說,，力保百姓無事,，自己死了都沒關(guān)系，朝廷和青史會給自己一個說法,。更何況自己還活了下來,。

　　楊少峰伸手虛扶一把，眼睛死死的盯著劉航：“方才,，本欽差聽劉知州說,，往常聽過楊某羊癲瘋的名頭？”

　　這次換劉航一臉懵逼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干什么？

　　狗子和伊逍,，還有白庚同樣跑了回來,，圍著楊大少爺又哭又笑：“少爺，堵住了,！河堤沒開,！沒事兒了！”

　　楊少峰點了點頭,，拍了拍狗子的肩膀,，又拍了拍伊逍和白庚的肩膀：“好樣兒的！”

　　夸獎了自己的狗腿子和學(xué)生,，楊少峰倒也沒再去找劉航的麻煩,，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秦子寧：“這一次，遼州衛(wèi)當(dāng)居首功,！”

　　秦子寧躬身道：“末將愧不敢當(dāng),，倒是末將應(yīng)該謝過欽差大人，給了遼州衛(wèi)一個魂！”

　　楊少峰卻搖了搖頭：“這是兩碼事,?！?p>　　長嘆了一聲，楊少峰又接著道：“回頭還要麻煩秦指揮使去統(tǒng)計一下,，遼州衛(wèi)這次有多少兄弟犧牲,，除了該有的撫恤之外,，楊某還要單獨替他們請功,。”

　　秦子寧這一次沒再和楊少峰客氣,，因為這是那些犧牲的將士們應(yīng)得的——自己親眼看著好幾個士卒在自己的面前被沖走,，連發(fā)出呼救聲都來不及，就被洪水沖得無影無蹤,。

　　劉航忍不住向著秦子寧一拜：“這次遼州百姓平安,，全賴遼州衛(wèi)上下，本官先替遼州衛(wèi)百姓謝過遼州衛(wèi)的將士們,！”

　　等秦子寧回禮之后,，楊少峰便直接開口道：“眼下這一劫算是過去了，可是后面還有很多事兒要辦,?！?p>　　秦子寧和劉航一起躬身道：“請欽差大人示下！”

　　楊少峰也不客氣,，轉(zhuǎn)而對劉航道：“楊某已經(jīng)安排人手在來的路上,，回頭等他們到了，劉知州便立即安排人手,，跟他們一起把水泥窯和石灰窯給立起來,，回頭用水泥再給大堤加固一遍。

　　還有,，看看遼州城里有多少大夫,，告訴他們立即準(zhǔn)備好，一旦有疫情的苗頭,，就要他們立刻去想辦法,。

　　另外，再組織一些婦女,，讓他們把碾成粉末的木炭用布縫起來,，照著人口鼻大小就行，再縫上幾根布條,，方便固定在口鼻上,。”

　　楊大少爺一邊在自己的臉上比劃著口罩的形狀，一邊又轉(zhuǎn)頭對秦子寧吩咐道：“等這種口罩弄好了,，立即安排士卒,，對被水泡了的地方進(jìn)行清理，不管是村莊還是田地,，里面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糧食和尸體，樹枝爛草什么的,，全部都要焚燒掉,，然后再撒一遍石灰?！?p>　　又是一聲長嘆,，楊少峰又將目光轉(zhuǎn)回到了劉航的身上：“回頭安排衙役們告訴百姓，今年的糧食是要不成了,，但是不用擔(dān)心,，常平倉和預(yù)備倉，還有濟(jì)農(nóng)倉里面有的是糧食,，朝廷不會讓百姓們餓肚子,。”

　　等劉航點頭應(yīng)下之后,，楊少峰又接著道：“還有,，粥廠也開始放粥吧，但是只要能讓人勉強(qiáng)吃飽就行,，想要吃得好一些,，或者拿些工錢，就得到水泥窯和石灰窯去上工,，或者來大堤這里上工加固大堤,。”

　　……

　　遠(yuǎn)處高地上的朱瞻基望著河堤上的一幕,，盡管雨已經(jīng)慢慢停了下來,，也聽不到河堤那邊的聲音，可是朱瞻基卻已經(jīng)淚流滿面——這該死的山洞里居然沒有雨,，當(dāng)真是彼其娘之,！

　　自己從來從來沒見過咸魚一樣的楊大少爺會有這么硬漢的一面，更沒想過會有人拿身體去堵河堤,，而且還成功的堵住了,！

　　心中暗自不爽的朱瞻基狠狠的拿袖子胡嚕了一下臉，轉(zhuǎn)頭對著北宮鋆吩咐道：“立即讓她們開始熬煮姜湯,，等煮好了就安排人手往河堤上送,！”

　　吩咐完之后,，朱瞻基就直接推開了前面不再攔著自己的侍衛(wèi)，帶著邊城等人向著河堤而去,。

　　這楊癲瘋太瘋狂,，太拿自己的命不當(dāng)一回事兒，得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