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灰蒙,,穹頂?shù)痛梗笥暧滴唇?,這才六月初九,江陵的雨季似乎來早了,。
走在林間大道上,林秀很忙,,也很郁悶,。
在左邊,自從昨晚見識了林秀的功夫后,,楚浣就跟屁蟲似的纏著他,,請求林秀教他幾招殺人防身的絕技,。
林秀拒絕了,柴山上的功夫都是宗門內(nèi)的秘密,,他不可能隨便外傳給別人,況且,,以楚浣的年紀(jì),,他已經(jīng)過了打牢身體基礎(chǔ)的最佳時期,。
眨眨眼,,林秀又想起在山上吃的苦,受的罪,。
不過也值了。
教授自己武功的老家伙總是苦口婆心道:“此一時彼一時,,今日你吃的苦頭是別人明日流的血,丟的命,;你對自己不狠,,下了山,他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陰狠,。
小子,,在柴山上對你自己狠一點,你心里還有個數(shù),,我們這些老東西心里也有個數(shù),,可等你下山去了,你肯定會見識到超出你認(rèn)知的險惡,,到了那時你會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對自己的狠心一點兒沒錯。”
林秀低頭偷偷笑了笑,,道:“老家伙當(dāng)年連誆帶唬騙我學(xué)武,,誰知我剛在木樁上蹲馬步,他扭頭就鉆進庖廚把我那份醬牛肉給吃了,,好幾次都害我餓肚子,。”
楚浣問道:“林秀,,什么餓肚子?。磕阋沁€餓的話我們可以回去再買幾個肉包子,,本少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錢?!?p> 林秀笑道:“都說了,練武很苦,,也很枯燥,,你覺得你這大少爺性子能行?”
楚浣反駁道:“誰說我是大少爺性子了,?我在我們家排行老三,,頂多只能算三少爺。再者說,,古代名士多出于氏族,,你說我是大少爺性子,難道他們中沒有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
林秀拍了拍楚浣的肩膀,,道:“嘴皮子厲害,不去酒館里跟著說書先生學(xué)藝,,白白浪費了天賦,。”
見林秀快步朝前走去,,楚浣道:“喂喂喂,,所謂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你看看你吃了我買的包子才過去多久,,你是手上不愿教我武功,嘴上也不給我留情面,,你這小子,,真的……”
林秀停步回頭,問:“真的怎樣?”
“咳咳,,”楚浣的眼睛往四周飄忽,,道:“真的是油鹽不進,呃——,,我的意思是你這是仙家作派,!”
林秀呵呵笑道:“教你幾招可以,但是……”
“但是,!”楚浣抱住林秀的胳膊道:“高手,,少俠,你別說但是??!你說你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給你,!”
林秀比楚浣低了半個頭,所以此刻他是抬著頭望著楚浣,。
雙方對視,、僵持了三四個呼吸,楚浣突然將頭偏向一邊,,咳嗽道:“你……你不會是垂涎我的男色吧,?我告訴你,本少爺沒有斷袖之癖,,而且……而且你還太小,,連冠禮都沒成,別想著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p> 林秀茫然道:“啊,?什么是斷袖之癖?。课抑皇怯X得你長得挺高,,適合練劍學(xué)槍,,而我最擅長的是飛刀,可能不適合你,?!?p> 楚浣臉上一紅,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身后走來的楚蕓拎住耳朵,,“斷袖,?你小子在江陵都學(xué)了什么?”
“蕓姐,,輕點輕點,,耳朵快被你擰掉了!”
基本無視身后兩人,,林秀看向另一邊的葛邈,,好奇地問道:“葛爺爺,什么是斷袖?。俊?p> 葛邈也是先輕咳一下,,解釋道:“漢哀帝時有一朝臣名為董賢,生得俊俏,、性情柔和且喜歡逢迎哀帝,深得哀帝歡喜,,經(jīng)常陪侍其左右。
據(jù)說,,有一日哀帝醒來被壓著衣袖,欲將衣袖掣回,,可他見董賢還睡著,,為了不驚醒董賢,竟然從床頭拔出佩刀割斷袖子,,然后悄悄起身離去,。所以后人把寵愛男色,,稱作“斷袖癖”?!?p> 林秀驚呼道:“啊,?董賢是男人?可是男人和男人……這怎么……”
葛邈道:“唉,,世道變換,,哀帝在位前后興起寵男之風(fēng),經(jīng)此一變,,這“惡習(xí)”也就流傳下來,,我看哪,往后千百年,,斷袖之事也難斷絕?!?p> 林秀“哦”了聲,,不再關(guān)心此事。
葛邈轉(zhuǎn)移話題道:“小林子,,雖說你歸蜀心切,,可老夫依舊要勸你多在江陵停留幾日。
一來,,最近三五天都是大雨天氣,,長江上無船西進,你若是要回蜀地去,,只能走陸路,,而你也該知曉這個世道陸路該有多危險。
二來,,你的檀中穴受傷,你也說運氣時時常有胸悶氣短的狀態(tài),,等回到城中,,老夫煉藥為你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治好,,很難,,但幫你固本培元防止其繼續(xù)泄氣,,老夫還是能夠辦到,。”
林秀皺了眉,,問道:“葛爺爺,我停留幾日沒有問題,,可是我檀中穴的傷……真的很難治好了嗎?”
葛邈道:“昨晚老夫看了你胸前的黑印,,若不出老夫所料的話,你的檀中穴中了一個武力極高的武者舍命一擊,,并且那人頗擅指法,否則,,老夫想不到怎么會有那樣一個傷印?!?p> 林秀哀嘆,那天本以為一刀殺了魏風(fēng)塵,,誰知醉虎臨死前拽著自己跌下山崖,,且在斷氣前用純陽指重傷自己檀中大穴,。
嶺南……
木淵……
昨晚,,林秀已經(jīng)從楚浣口中知曉嶺南發(fā)生的事情——天毓山莊大火,,莊子內(nèi)的人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呵呵呵,。”林秀喃喃低語,,心中痛苦難熬,。
“薔薇寺快到了?!备疱阏f道,。
此時,被楚蕓教訓(xùn)得體無完膚的楚浣上前來問道:“唉,,葛老先生,,聽江陵城里的人說薔薇寺種滿了各色薔薇,環(huán)繞寺廟內(nèi)外,,一到春暖花開之時,,薔薇寺的薔薇花順風(fēng)可香飄三十余里地,連住在郢都的皇帝都曾攜著皇后妃子來薔薇寺賞花,。
可是,,僧人不是要戒酒、色,、財,、肉嗎?薔薇寺因滿寺的薔薇花揚名后,,寺院每月的香火錢少說有千貫之多吧,,我聽說薔薇寺的僧人喝酒吃肉,連逛窯子的都有,!”
葛邈瞟了眼楚浣,道:“人云亦云,,薔薇寺?lián)P名后不少人想要抹黑這百年古剎,,說它壞話的人多了,人們對薔薇寺的印象也就慢慢地起了變化,。
前些年,,老夫也曾在薔薇寺待過幾日,薔薇寺的僧人每日都要做早課,,晚課和誦戒,,極少出寺,你見過他們喝酒吃肉逛窯子,?”
楚浣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道:“葛老先生你別誤會,我這不是對薔薇寺不熟悉嗎,?您就當(dāng)我是信口開河,,瞎說,瞎說,?!?p> 葛邈嘆道:“可惜昨晚被于家的人強擄了過來,,加上后半夜天降大雨,要不然老夫也能盡快趕到薔薇寺去,。夜半鐘聲啊,,近二十年沒聽見了?!?p> 林秀疑惑地問道:“葛爺爺,,這夜半鐘聲有什么講究嗎?”
葛邈四下看了看,,見周邊無人,,低聲道:“江湖傳言,二十年前先皇在驚鳴宮駕崩,,本該由三皇子熊寰宇繼位,,但當(dāng)時熊寰宇正在蜀地領(lǐng)軍抗擊北燕軍,當(dāng)晚,,禁中內(nèi)侍第一人伏魔針喻天海勾結(jié)九皇子熊寰穆妄圖篡改先皇遺詔,,改立新皇。
可他們沒想到,,先皇的貼身內(nèi)侍李雙葉攜帶先皇詔諭逃出禁宮,,欲前往蜀地告知熊寰宇。
據(jù)說,,第二天夜里李雙葉就躲在薔薇寺,,后來喻天海追到薔薇寺后,將其抹殺,。
當(dāng)時天黑,,寺里的僧人都在熟睡,只有一個起夜的小僧碰巧見到喻天海殺人的一幕,,小僧自然難逃毒手,。
但是,小僧在臨死前敲響了寺內(nèi)的銅鐘,,驚醒了薔薇寺的僧人,,喻天海在和李雙葉交手后也負(fù)了重傷,不敢繼續(xù)停留下來暴露身份,,奪取李雙葉身上的詔諭后,,顧不上毀尸滅跡,,就急忙逃走,。
不過,他的人雖然走了,,李雙葉體內(nèi)的伏魔針卻是獨此一家所有,。但后來三皇子與九皇子相爭,,九皇子熊寰穆笑到最后,世人也就不敢再提及薔薇寺的事情,。
江湖上風(fēng)言風(fēng)語很多,,說是當(dāng)年皇上攜湘妃前來賞花,其中不免有告誡薔薇寺眾僧人守口如瓶的意味,。當(dāng)然,,其中真相,只有寺里的僧人和皇上自己知曉,。
唉,,時隔二十年,薔薇寺的鐘又在半夜敲響,,莫非這南楚皇庭內(nèi)又出了變故,?”
楚浣在一旁道:“哪兒有這么巧的事情,也許是昨晚雨大風(fēng)大,,吹動了鐘椎,,敲響了銅鐘也說不定?!?p> 三人完全無視楚浣,,自顧自朝著薔薇寺走去。
很快,,薔薇寺到了,。
寺廟外聚集不少江湖人士,一個個踮腳撐足想看清楚廟內(nèi)情況,;然而,,廟門前把守的捕快很多,都抽出刀,,表情不善,,全神戒備。
走近薔薇寺,,低矮的院墻遮掩不住依墻爬蔓的各色薔薇花,。
三兩朵薔薇花湊成一束,三兩束薔薇花合成一簇,,姹紫嫣紅,,芳香撲鼻。
葛邈道:“看樣子是無情劍郭達在廟里,,否則,,單憑廟外這些捕快不可能震懾住這么多江湖人。”
“無情劍郭達,?”楚浣對楚蕓說道:“蕓姐,,你還記不記得我成冠禮那年,父親大宴四方,,當(dāng)時郭達也在場,,我還喊了他兩聲郭叔叔,并且敬了一杯酒,?!?p> 楚蕓問道:“怎么,難不成你想借這層關(guān)系進入薔薇寺,?”
楚浣笑道:“有何不可,?蕓姐,林秀還有葛老先生你們就瞧好吧,,不就是個薔薇寺嗎,,我們今天一定能夠進去?!?p> 葛邈呵呵笑道:“楚家小子,,既然你都這樣說了,老夫就靜等你發(fā)揮你那三寸不爛之舌,?!?p> 楚浣笑了笑,從袖中取出竹笛在手心里敲了兩下,,旋即恢復(fù)他往日楚家少爺?shù)臍舛?,大搖大擺走到人群之后,用豐都口音朗聲道:“開水,,開水,,讓開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