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宅之外便有人扣門,。
“周掌柜,,我家老爺邀您過去一趟,?!?p> “不知何事呀,?”
那人卻不言語,,對周德躬了躬身便離去了,。
“周叔,,您去忙生意吧,,我去黃公莊便是?!?p> 周德連忙制止,,“季牧,你倒是欠了他什么,?不如還是我去,,黃尊石又不知道你來云都?!?p> 季牧道:“在周叔這里住了一宿便遇到扣門人,,這幾年對您的叨擾可想而知,至于我和前輩的事……總是得見面說說,?!?p> 周德見季牧神情便知事情不好搞,“叨擾不算什么,,你又不是陶公的人,,他奈何不了我?!?p> “既然來了便不應(yīng)故意躲著,,周叔放心吧?!?p> 言畢,,季牧便出門叫了車夫,一路直奔黃公莊。
“哎呦,!”進(jìn)了莊子一照面,,黃尊石便陰陽怪氣開了口,“這不是西部巨商季牧季大老板嘛,!咋有空來我這了,?蓬蓽生輝,晃瞎我老眼??!”
季牧咂了咂嘴,躬身行禮,,“晚輩季牧,,見過前輩?!?p> 黃尊石正了正色,,還好沒有矯情下去,不然季牧真是不知如何圓場了,。
“你答應(yīng)我的事,,我可以暫時忘了,你寫信讓我?guī)湍莻€什么秋知軒,,我也幫了,,但我也不拿這個當(dāng)籌碼,今天你只要為我最好一件事,,你叫我老黃都行,!”
季牧心知不妙,黃尊石鋪墊半天不還是都在說自己虧欠于他,,這件事的難度怕不是自己所能想象,,“前輩請講,,晚輩一定竭力而為,。”
“竭力不行,,竭命都不行,,你必須得給我干成,跟我來,!”
黃尊石氣吁吁,,季牧忐忐忑忑隨在其后,最后竟是來到了黃尊石的書房,,這等書法名家的書房可是絕對的禁地,,這讓季牧更加擔(dān)憂起來。
走入一看,景象讓人無比震驚,,偌大的書房里掛滿了字畫,,而且都寫著同樣的四個字——
觴詠萬殊!
有橫幅有豎幅,、有大字有小字,,都是黃公體,但每幅都有細(xì)小變化,,直讓季牧覺得黃尊石在用這四字練字,。
“前輩,這觴詠萬殊是在說什么呀,?”
黃尊石一副沒文化的眼神瞅著季牧,,“觴詠萬殊,就是說這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詠詩,,詠道萬品,,各不相同,是文壇不二的巨匠,!”
“那這人是誰呢,?”
“我哪知道!”黃尊石道,,“再說,,我是讓你來問我的嗎?”
“是是,!”
“汀南文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p> “十年秋賦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p> “除了賣肉你還知道什么,!”
“還知道千萬個對不起前輩?!?p> “坐,!”黃尊石冷嗤一聲。
季牧小心翼翼把椅子上的“觴詠萬殊”拽下來,,只坐了個椅子沿兒,。
“汀南文集,是云州文壇最盛大的集會,,選在距云都三十多里的汀水之南,,十年秋賦則是九州文壇十年一舉的宏大盛事,。而這個十年,九州文壇決定把秋賦放在云州,,這正好也和汀南文集的傳統(tǒng)集會時間相合,,所以兩重并舉,堪稱云州千年以來最大的文壇動作,。此事,,就在五天之后!”
季牧也不敢問了,,靜靜坐那聽著,,黃尊石悠悠踱步,目光不時掃著他的字畫,,“這觴詠萬殊,,是本次文集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九州文壇要表彰一位巨匠,,傳言他的作品極有可能被選中年號詩,,觴詠萬殊就是此人的譽(yù)號?!?p> 說起“年號詩”,,風(fēng)云殿里岳子昂的樣子立時跳進(jìn)季牧腦海,可以說這是他為之勠力的事情,,在這年號詩定下之前,,對天下文人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為此,,云州文廟在一個月前便開始征集書寫譽(yù)號的字畫,,甭管什么體,只要能在那天表勛的時候露出,,必定響徹九州,。云州文壇我還能擠進(jìn)去,但這事擴(kuò)大到九州,,我的作品能不能進(jìn)內(nèi)場都不好說,,所以你來的正好!”
季牧不能再沉默了,,“前輩,,您最起碼還能擠一擠,,我連縫都找不著呀,!這種事情……”
不等季牧說完,黃尊石便猛然抬掌,,“你是云州名士,,就用你名士的辦法,!”
季牧哭笑不得,“我修的是商學(xué),,九州文壇哪里會看我一眼,。”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你們商人最講信譽(yù),當(dāng)年推介會你是如何答應(yīng)我的,,在你那館里寫字豈是白寫的,!你可倒好,原來根本不是陶文軒的伙計(jì),,合著跟我做一杵子買賣吶,!”
季牧連連擺手,黃尊石翻起舊賬來真要要命,,季牧不用想都知道他接下來肯定要說如何如何幫助秋知軒,,剛見面那會什么“暫時忘了”“不當(dāng)籌碼”也就是聽個響兒的事兒。
“前輩,,我是一百顆幫您的心,,但文壇那里當(dāng)真是無處使力,您看這樣如何,,我的商號走出云州指日可待,,只要西部肉品所到之處,晚輩一定大力宣揚(yáng)您的黃公體,!”
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季牧便已經(jīng)察覺到黃尊石滿臉的嫌棄,“你做肉品生意,,我要中興書法,,就算小時候光屁股,你覺得咱倆能玩到一塊去,?”
季牧直咧嘴,,心說這老家伙手上厲害、嘴也厲害,。
“不管你怎么弄,,這次汀南文集、十年秋賦,,我的字書一定要脫穎而出,!”
季牧不覺搓起手心來,天下文人千萬,,自己認(rèn)得的,,一個岳子昂,,一個老院長杜集。岳子昂的資歷在十年秋賦上難以奢求有多大的影響,,杜集人家是文學(xué)院長,,況且四年光景未必還記得自己,為了這事請他老人家?guī)兔?,季牧總覺得難以啟齒,。
但黃尊石是不撞汀南不回頭了,從他的表述中,,季牧也清楚此間之要,,若是“觴詠萬殊”四字歸于黃公體,散播無有可比,,最重要的是它在文壇引人注目,。
無奈之下,季牧道:“前輩,,十年秋賦近在眼前,,在此說的再多也都是隔空相望,不如帶上您的作品,,先到汀水之南看一看,?”
“你們商人思路活泛,這么說你是有法子了,?”
季牧強(qiáng)笑道:“法子肯定是沒有的,,但無外乎都是拿作品說話,這里太多了,,您挑上幾幅帶去便是,。”
黃尊石一昂頭,,“我無可挑,,要選你來!”
季牧看著都差不多,,橫的豎的大的小的各取了一幅收入畫筒,。
“你能不能用點(diǎn)心?”
“前輩書法,,隨便一抓都是極品,,選是選不出來的?!?p> 這話一出口,,黃尊石立時無話可說了。
黃公莊連馬車的車輿都是白底墨痕,,行行止止韻味非凡,。
車輿內(nèi),,季牧抱著四件畫筒,,身子隨著馬車搖搖晃晃,,面目怔怔然。
其實(shí)不用黃尊石大加渲染,,季牧內(nèi)心對他確有愧疚,,當(dāng)年如果他真的是陶文軒的一員,斷不會應(yīng)了人家又不顧人家,。說來說去,,季牧為了那份名士審表說了一些能力范圍之外的話,所以今時今刻,,在沒有法子的情況下,,他也選擇和黃尊石共赴這汀水之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