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宜出行,。

　　蘇錦鸞一早起來，興沖沖地洗臉?biāo)⒀馈?p>　　牙刷子花錢請村里木匠做的,，木頭柄加馬鬃毛,，挺貴的,。

　　牙膏暫時沒做，蘸著粗鹽刷也挺干凈的,。

　　“小姐越長越靈氣了,。”

　　芳草人胖手卻巧,，給她梳了個雙丫髻,，拿紅頭繩系了，又拿梳子梳理好整齊的劉海,，越發(fā)襯得蘇錦鸞眉目如畫,，水靈靈的看著就討人喜歡。

　　“是芳草會打扮人,?！?p>　　蘇錦鸞嘴甜地回夸一句，踩著厚實(shí)的千層底在地上踱兩圈,，滿意地笑彎了眉眼,。

　　“走吧，給爹娘請安去,。東西都收好了吧,？”

　　“好了?！?p>　　芳草提起香籃,，肩頭還背個藍(lán)布包袱，里頭裝著路上的干糧飲水手巾子草紙什么的,，也是一臉郊游的雀躍,。

　　“籃子給我吧?！?p>　　蘇錦鸞伸手幫忙,，被芳草躲了,。

　　“不用，不沉,，我拿著就行。小姐顧好自己個兒,，上香得爬山,，也挺累人的?！?p>　　蘇錦鸞領(lǐng)了她的好意,，看眼自己柴火棍粗細(xì)的小手腕，也不為難自己個兒,，省得給別人添亂,。

　　主仆倆人去了前院，楊巖泉兩口子還沒起,，叫香葉出來傳話說叫早去早回,，又給了二兩銀子的香油錢。

　　蘇錦鸞在院子里簡單福了一禮,，做足了孝順女兒的本分,，便帶著芳草出門，老于頭已經(jīng)備好牛車,，正等著呢,。

　　牛車慢悠悠出發(fā)，驚動村子幾聲狗叫,，大公雞此起彼伏地亮嗓,，天還只蒙蒙亮。

　　“小姐再歪一會兒,，還是吃朝食,？”

　　芳草每天早起做飯，這會兒倒不困,，拿出干糧來吃,。

　　蘇錦鸞生物鐘也調(diào)過來了，正精神著,，要不是怕人瞧見了大驚小怪,，還想下地跑兩步當(dāng)做晨練。

　　“吃飯吧,，不困呢,。”

　　芳草遞過個熱乎乎的饅頭,，拿桑皮紙包著,，噴香撲鼻,。

　　蘇錦鸞接過來咬一口，眉頭便是一皺,，張嘴吐出顆牙,。

　　“小姐換牙了？上頭的還是下頭的,？”

　　芳草樂呵呵問,。

　　蘇錦鸞舌尖感受了下，略有些郁悶地道：

　　“下頭的,。好幾顆牙都松了,。”

　　“那等回頭扔房頂上,?！?p>　　芳草大口吃得噴香，憨笑著看她把掉落的乳牙裝進(jìn)荷包,，拿過顆煮雞子遞過去,。

　　“好事。小姐身子弱,，牙換得晚,，換了牙才算大孩子呢?！?p>　　蘇錦鸞揚(yáng)揚(yáng)眉,，自鼻子重重呼出口氣，接過水煮蛋在車幫上磕一下,，慢吞吞剝殼,。

　　“早換晚換沒什么，可千萬別一起掉,，不然我只能辟谷了,。”

　　芳草兩眼放光地看她,，語氣里滿是向往,！

　　“小姐能辟谷？是不吃五谷雜糧的意思,？那不是跟神仙差不多了,？”

　　蘇錦鸞無語看著眼前的腦殘粉，掰開煮雞蛋,，倒了半顆蛋黃進(jìn)嘴里輕嚼慢抿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加成，她總覺得這沒激素的純天然雞蛋吃起來格外香,。

　　“不吃五谷雜糧吃什么,，吃花瓣喝露水,？”

　　可惜她的幽默沒對上芳草的腦電波，胖丫頭一本正經(jīng)點(diǎn)頭,，眼神往路旁踅摸,。

　　“今兒沒下露啊，前頭有迎春花,，小姐快看,！”

　　“別鬧?！碧K錦鸞哭笑不得?！拔揖湍敲匆徽f,，你還當(dāng)真了？”

　　“原來小姐是在哄我啊,?！狈疾菡Z氣頗有些失望，將蘇錦鸞咬一口的“白銀如意”塞嘴里咬一大口,。

　　蘇錦鸞被憨丫頭幽怨的眼神看得直樂,，語重心長道：

　　“芳草啊，你記住,，你家小姐我就是個凡人,，只不過腦子里知道的東西多些罷了，還得跟你一樣吃喝拉撒睡,，懂,？”

　　芳草愣愣看她，含著“白銀如意”含糊不清嘟囔：

　　“小姐怎么會是普通人,？我看小姐像在發(fā)光,！”

　　蘇錦鸞瞇眼，望望透出緋色的天際,，又扭頭看路旁映著霞光的秀水河,，愜意地又咬一口水煮蛋，忍俊不禁道：

　　“你再這樣說,，你家小姐我可要被擺在供桌上下不來了,。哪里是我發(fā)光，是天要亮了,?！?p>　　“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于伯也紅光滿面的,？難道咱們?nèi)齻€連帶大黃牛,，都要霞舉飛升了,？”

　　老于頭樂呵呵地前頭趕車，細(xì)品著自己手里的白銀如意,，并不跟小姑娘家插話斗嘴,。

　　芳草傻愣愣地各處看看，嘿嘿樂兩聲,，大口大口吃飯,。

　　“于伯小心！”

　　遠(yuǎn)處馬蹄噠噠,，一人一騎迎面奔來,，旋風(fēng)般到了近前。

　　鄉(xiāng)間路窄,，容不下一車一馬并行,，那人卻非但不減速，反而連連催動馬匹加速,，眼見得要撞上了,！

　　蘇錦鸞耳聰目明，心下警覺,，反應(yīng)極快地在那人錯身而過時翻身便滾,！

　　破風(fēng)聲過，一道寒氣割裂她一截衣擺,，藍(lán)汪汪的幽光似是吐著信子的毒蛇,，自那人手中一閃而沒。

　　蘇錦鸞頭皮發(fā)麻,，不敢遲疑,，連滾帶爬地跳車便逃！

　　那帶毒的匕首是朝著她咽喉劃來的,！

　　真要命,！

　　背后凌厲破空聲起，蘇錦鸞顧不得多想,，朝著下頭幽深的秀水河奮力一跳,！

　　噗通！嗤,！

　　河面砸起老大水花,，湛藍(lán)冰錐緊追入水，隨即水面洇起一團(tuán)不祥的暗紅,。

　　“小姐,！”

　　芳草驚呼，毫不猶豫地跟著跳車，骨碌碌滾下河堰,，噗通一聲落進(jìn)蘆葦蕩里,，骨碌碌冒出一串氣泡，沒了動靜,。

　　蒙面兇徒反手收割老于頭的人命,，如同碾死只微不足道的螻蟻，回頭又看了血紅死寂的河面一眼,，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很快消失在稀薄晨曦中。

　　蘇錦鸞憋著一口氣,，拔掉左胳膊上的冰錐扔掉,，眼睜睜看著周遭魚蝦不斷翻白肚往水面漂，也暗自膽顫,。

　　二月底的河水本該冰寒刺骨,，卻因著附近有溫泉眼的緣故，水溫略高了兩度,，這才沒將她一下子凍僵凍傷。

　　蘇錦鸞腳下緊緊勾著幾桿蘆葦穩(wěn)住身子,，狠下心用力壓擠傷口,，又悄悄閃躲著那汩汩流出的鮮血，生怕里頭含有什么腐蝕性的劇毒,，再傷了自己,。

　　幸好她這些天一直在家里浴池?fù)潋v，熟悉水性,，能憋會兒氣,，體力也練出來些。

　　否則換作前身那個病秧子旱鴨子,，別提受傷了,，光是失足落水就能要了她那條脆弱的小命。

　　蘇錦鸞爭分奪秒地擠壓傷口的血,，這時候壓根不敢心疼自己,，生怕糊弄不了敵人，難逃毒手,。

　　她一口氣憋不久,，很快要到極限，忙悄悄折下一節(jié)枯萎的蘆管,，含在嘴里,，另一頭探出水面方便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