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捂住臉,,陷入沉痛的回憶,,須臾才顫巍巍抬起手,,指向湍急的河面:“世子將承易殺死,,我想去看一下承易,世子卻不肯讓我們在一起,,命人將承易的尸身拋到了河中,。世子又命人將我扯上花轎,,我抵死不從,。世子與我說,我父親犯的是死罪,,任誰也救不了他,。我不愿嫁予那般陰險之人,氣急悲憤之下,,便跳河自盡,。可能我怨氣太重,,不能投胎,,靈魂一直漂泊,后來就去了忘憂山下,?!?p> 蘇懷仁復(fù)問:“那姑娘可曾回邊城看過沈知州?”
阿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道:“我去獄中看過父親,,發(fā)現(xiàn)世子以我性命要挾父親寫下認(rèn)罪書,父親不知我已死,,便認(rèn)了,。寫下認(rèn)罪書后,父親扯下自己的衣襟,懸梁自盡,。那時我靈魂虛弱不能現(xiàn)形,,只能看著父親忍住扼喉般的痛苦,慢慢停下了掙扎,。父親死后,,我連忙回去看母親,卻同樣看見母親懸梁自盡,。幾日之間,,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爹娘和承易接連死去,竟比我死時,,河水淹過我的身子還要難受,,就如同蚍蜉一般?!?p> “為何沈大人無論如何,,也不愿將姑娘你許配給鎮(zhèn)南王世子?”
蘇懷仁提出了疑惑,。如若沈知州誠心應(yīng)下了婚事,,縱然會拆散一對有情人,但起碼不會得罪了鎮(zhèn)南王府,。緣何沈知州寧愿拼上一把,,也要保全女兒的幸福。
阿雪冷笑:“那世子在建州是何名聲,,我們又豈會不知,。未娶正妻,府中已經(jīng)妾士寵姬成群,。那些妾士爭起寵來,,甚至鬧出了人命。妾士的性命在他們眼中不值錢,,即便出了人命案,,也不過一卷草席打發(fā)了這個,一紙契書發(fā)買了那個,。我父親不愿與這樣的人結(jié)親,,怕我受苦便想方設(shè)法替我拒了婚事??墒乔闳f算,,我們一家子終是賠了進(jìn)去,連我父親的聲譽(yù)也搭了進(jìn)去,。哈哈,,哈哈……”
阿雪小聲凄厲,,蘇懷仁聽著很是心疼,忍不住走上前去輕輕抱住了她,。
蘇懷仁正想開口安慰阿雪,,忽然覺得脖子一疼。他“嘶”了一聲,,頓時從夢中行了過來,。
咚……咚!咚,!咚,!
遠(yuǎn)遠(yuǎn)傳來打更的聲音,原來已是四更天了,。
蘇懷仁起身伸了伸腿脖子,,忽地想起方才的夢,不由得一怔,。
那是阿雪姑娘知道自己在寫沈家的案子,,特意來報夢的嗎?
再無睡意,,他連忙坐下提筆疾書,。
管家小心翼翼進(jìn)來,提醒蘇懷仁該歇息了,。蘇懷仁擺擺手,,讓管家換上新蠟燭,便讓他退下了,。
咚……咚,!咚,!咚,!咚!
梆子聲響了五聲,,蘇懷仁放下手中的筆,,轉(zhuǎn)了轉(zhuǎn)酸軟的手腕,這才簡單洗漱了一番,,在書房中的臥榻歇息,。
第二日,蘇懷仁又耗在書房之中,,把剩余的部分寫完,。期間,蘇夫人也進(jìn)來探視,,見兒子用工傷神,,也不好打擾,。
出了書房,蘇夫人便問身旁的婆子:“懷仁昨夜去了何處,?”
婆子回道:“聽小廝說,,大人去了甘府,又隨甘大人進(jìn)了園子,?!?p> “哦?”蘇夫人沉思,,昨日乃乞巧節(jié),,妹夫家中的女眷該是聚在一起乞巧拜月,莫不是去見了哪一位小姐,?
蘇夫人又問道:“可知他去做什么了,?”
婆子道:“似乎是與甘大人進(jìn)了書房,一盞茶的時間便出來了,?!?p> “哦?!碧K夫人輕嘆,,眉眼中升起一絲失望。
那婆子見夫人如此,,知道夫人擔(dān)心蘇大人的婚事,,忽地想起前幾日聽小丫鬟說起一事,便蹙了眉,,不知該不該說,。
蘇夫人見婆子似有話要說,忙與她說道:“可有什么要說的,?莫要瞞我,。”
婆子顫言:“是,。前兒個聽小丫鬟說起,,大人的書房中有一畫軸,上邊畫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她打掃時,,偶爾見大人拿出來瞧上一陣,不知是不是大人心儀的女子,?!?p> 蘇夫人又是嗔怪又是欣喜:“這般要緊的事你怎地現(xiàn)在才說,可知那是哪家的姑娘,?”
婆子搖了搖頭:“見過的那副畫的只有打掃的丫鬟,,老婆子還未曾見到,。”
蘇夫人思索片刻:“這樣吧,,明日趁懷仁上朝,,我們便來書房瞧一瞧?!?p> 才說完,,蘇夫人連忙掏出帕子捂住嘴鼻輕咳了幾聲。
婆子攙著蘇夫人,,一臉擔(dān)憂地問:“夫人,,可要找大夫過來瞧一瞧?”
蘇夫人搖了搖頭:“老毛病了,,再瞧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也看淡了。哎,,回去吧,。”
很快,,黃昏謝去,,夜幕鋪開,蘇懷仁重新檢查了一遍書稿,,確認(rèn)無誤后,,將書稿小心翼翼放入小匣子中。隨手拿過一本書,,他靜靜翻看了來,。
蠟燭發(fā)生噼啪的細(xì)微聲響,蘇懷仁看著看著,,忽覺困意襲來,,他一手撐著額頭,合上眼睛打起瞌睡,。
他又回到了邊城的沈府,。奇怪的是,,此時他的身份不再是蘇懷仁,。
他用沈承易的身份走進(jìn)了沈府,沈府上下的仆人見了他,,都會笑著迎向他,,開心地喊一聲“少爺”。對此,,他竟然絲毫不意外,。
入了府,,迎面走來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人。他理所當(dāng)然地鞠身對中年男人喊了聲:“見過父親大人,?!?p> 中年男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承易,,近日溫習(xí)得如何,?”
蘇懷仁謙敬地回道:“先生所教的內(nèi)容,大體都已明白,?!?p> 中年男人頗是滿意:“嗯,先生在我面前夸獎過你,。好好溫習(xí),,等明年春闈,你去試上一試,,不管成與不成,,回來我就著手操辦你和雪兒的婚事?!?p> 蘇懷仁頓時大喜,,一時激動不知說些什么話好,須臾才吶吶道:“孩兒謝過父親大人,!孩兒定不辜負(fù)父親所望,。”
中年男人朗聲一笑:“好,。去向你母親問安吧,。她知你今日從別莊過來,早早做好了糕點(diǎn)等著你呢,?!?p> 蘇懷仁再次躬身向中年男人告退,便朝義母的院子快步走去,。許是得了義父的許肯,,能娶到心愛的女子,他只覺得腳步也輕快起來,。
他經(jīng)過院子,,見一粉衣女子立在海棠花樹下,正溫聲與蹲著扒拉泥土的小花匠說著話,。他輕步走了過去,,可才離那粉衣女子不到三丈遠(yuǎn),那女子就突然轉(zhuǎn)過身來,。
那女子正是阿雪姑娘,。
阿雪見是他,,便胸有成竹地說道:“承易,還未見著面,,便先嗅到你身上的書卷味來了,。”
蘇懷仁淺笑,,正想告訴她父親大人剛剛允了他們婚事,,可轉(zhuǎn)念一想,父親大人向來疼愛雪兒,,他既然那樣說了,,想來是先問過雪兒意思的。這樣一想,,蘇懷仁的心仿佛跌進(jìn)了更為香甜的蜜罐子里一般,。
他問阿雪在做什么,阿雪微微蹙起峨眉,,懊惱道:“昨日有個小侄兒來作客,,一時貪玩,爬上海棠花樹,,怎么勸也不下來,,壓斷了好些枝兒,今早才修剪好呢,。對了,,母親正在院里等你呢?!?p> 蘇懷仁道了聲“好”,,正要邁開步子,卻聽阿雪說道:“你來得正巧,,若是遲了一日,,你便要到城外的鐘鳴寺向母親問安了呢?!?p> 蘇懷仁心中咯噔一下,,笑意漸失,一絲不好的預(yù)感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