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閻回來了,。

　　胡閻在睡覺。

　　天才剛剛亮的時(shí)候,，胡閻就已經(jīng)回來了,。

　　只是他沒想到，剛一進(jìn)屋子,，就看到門口眼巴巴地坐著兩個(gè)人,。

　　張子虛和謝烏有。

　　他們顯然是在等他的,，可顯然也不是在等他的,。

　　他回來的時(shí)候，他們固然很高興,，可是他們往后看去的時(shí)候,，臉卻突然又拉了下來。

　　他們只知道,，掌柜的是去找他的,，可為什么他回來了，掌柜的卻沒有一起呢,？

　　走一個(gè)丟一個(gè),，找回來一個(gè)又丟一個(gè)，這樣一個(gè)一個(gè)接一個(gè),，到底什么時(shí)候才是個(gè)頭,？

　　令張子虛更加奇怪的是，當(dāng)胡閻得知掌柜的是去了哪里失蹤的之后,，非但沒去找她,，反倒是回到后廚安心睡起了覺來,。

　　這種事，若是連胡閻都不再管,，那他們兩個(gè)又能做什么呢,？

　　只可惜，他這覺睡了還沒有一個(gè)時(shí)辰,，就又被人挖了起來,。

　　胡閻抄起案板上的兩把菜刀就朝張子虛揮了過去，追著張子虛一路從后廚跑到大堂,。

　　擾人清夢，是天底下最不厚道的做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不過,，他剛掀開了后廚的簾子,，就已察覺到那股寒意逼人的氣息。

　　這世上有些人,，就像是同一塊百煉鋼鑄出來的兩柄刀,，即便是素昧平生，但只要相互見到,，就一定會(huì)交融碰撞,，相斥相吸。

　　至少,，刀奴看到胡閻的時(shí)候,，已莫名的興奮起來。

　　可胡閻看到的卻不是那個(gè)人,，而是那把刀,，真是個(gè)好刀。

　　只不過,，這把銀白色的刀雖然鋒利有余,，卻柔韌不足。

　　剛極易折的東西,，最容易崩刃,，并不適合夜以繼日地去削牛肉片。

　　所以,，于人而言是把好刀,，與他而言，卻還不一定,。

　　“你的刀呢,？”

　　刀奴終于把領(lǐng)子往下抻了抻,，露出了那一直遮掩著的半張臉。

　　他的下頜骨到頸動(dòng)脈之間,，有一條一寸長的刀疤,。

　　疤痕雖然細(xì)如絲縷，卻深如溝壑,，尋常人看不出來,，但懂的人只要看到，就再也挪不開眼,。

　　若換做其他人,，傷在那個(gè)地方，這樣深的傷口,，可能早就已經(jīng)死了,。

　　可他還活著，能在這種刀傷下活下來,，這條刀疤于他而言,，是榮幸，不是恥辱,。

　　榮幸的是,，一個(gè)嗜刀為命的人，終于碰到了一個(gè)能給他一條刀疤的對手,，而這樣的對手,，終究還是殺不了他。

　　這樣的事,，簡直值得去大肆炫耀一番,，可他卻一直選擇箴默，江湖上卻并沒有任何人知道給他這條刀疤的人,，到底是誰,。

　　胡閻聽罷他的疑問，不知所措地晃了晃自己的兩只手,，刀在這里,。

　　他的手里一左一右各握著一把菜刀，此時(shí)卻不知是該拿著,，還是放下,。

　　“菜刀？”

　　刀奴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來找的,，竟然是這樣一個(gè)人。

　　前兩日,，他收到了一個(gè)人寄來的東西,，一根被整整齊齊切割成了一千段的牛皮長鞭,，一寸不長，一寸不短,。

　　見到這樣的刀法,，讓他這以刀為命的人，怎能不來一會(huì),？

　　“菜刀也是刀,。”

　　胡閻不得不反駁,，這可是他現(xiàn)在能夠安身立命的家伙事兒,，沒有這把菜刀去削牛肉，他又做不得跑堂的伙計(jì),，想要干吃白飯的人,，那還不得讓掌柜的卷上鋪蓋給轟出去？

　　“菜刀也算刀,？”刀奴很不屑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你的刀,，可以這樣么,？”

　　他話還沒說完，裹緊的袍子突然張開,，只見銀光一閃,，雷澤落地，他一手握著刀柄已經(jīng)收回鞘中,。

　　他只出了一刀,，可是這一刀像是一條渾厚的閃電從中間碎裂開，蔓延成了無數(shù)刀,。

　　在他身旁的那張桌子突然由內(nèi)而外崩裂開,，碎成了無數(shù)段木塊。

　　好深的內(nèi)功,，好快的刀,。

　　“不能?！敝皇呛愳o靜地站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一切，“我的刀,，不是用來劈桌子的,。”

　　“那你的刀是用來殺人的,？”

　　刀奴只覺得有一股奔騰熱流涌上胸口,，找到一個(gè)值得動(dòng)手的人,，才會(huì)讓他在天下第一刀這百無聊賴的巔峰上找到點(diǎn)樂子。

　　他等著回話,，已經(jīng)很久了,。

　　胡閻用手擦了擦刀背上還粘著的碎肉和血漬，凝神皺眉道,，“我的刀,，是用來切牛肉的，你是牛么,？”

　　“……”

　　他一時(shí)不知道話該怎么接下去,，卻聽到旁邊一陣嘈雜聲。

　　“還跟他廢什么話,！”

　　謝烏有早已在一旁氣得捶胸頓足蹦了起來,，完全再?zèng)]有睡意，他一手咣咣拍著賬臺,，一手遙指著刀奴的鼻子,，

　　“上次黃金屋家那兩個(gè)小兔崽子把這紫檀木雕柜硬生生戳了個(gè)窟窿，還是我自掏腰包花了三錢銀子買了些碎木粉給補(bǔ)回來了,。

　　這好家伙,，來了就劈了張桌子。

　　我可告訴你們兩個(gè),，就這張桌子,，可是城西吝嗇鬼薛老三家的水曲柳白蠟?zāi)荆齼摄y子都不見得買的回來,。

　　掌柜的回頭問起來,，見者有份，錢得平分,。

　　一人往里面倒貼一兩,，這個(gè)月的工錢誰也甭想領(lǐng)了。

　　都是這個(gè)掃把星,，老胡,，給我弄死他！”

　　過分,，太過分了,。

　　人在鋪中坐，鍋從天上來,，這莫名其妙就被扣了月錢,，別說老婆本兒攢不出來，這個(gè)月吃飯都是個(gè)問題。

　　胡閻的臉色也黑了下去,，伸手就是一刀,。

　　一刀未盡，一刀又至,。

　　只不過這兩刀,，竟生生被刀奴手中的雷澤給橫檔了下來。

　　“劍為百兵之君,，刀為百兵之膽,，刀可不是這么用的?！?p>　　刀奴抬眼瞥了他一下,，冷笑起來，這個(gè)人用刀的手法,，可的確不像是個(gè)用刀的,。

　　胡閻卻并不管刀應(yīng)該怎么用，用著順手才是正理,，“能殺人的刀,，就是好刀?！?p>　　刀奴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每當(dāng)他看到喜歡的獵物時(shí)，都會(huì)變得幾近瘋狂,，“你可知但凡用刀的人見過我之后，此生都絕不敢再用刀,？”

　　“那我就只能不再讓別人看到你的刀了,。”

　　“你想試我的刀,？”

　　“沒辦法,，誰讓掌柜的愛吃薄片的醬牛肉呢，可你的刀不行,?！?p>　　菜刀的刀法無外乎切、片,、削,、剁、剞,、劈,、拍、剜,、旋,、刮,，而胡閻卻可以將這十余種刀法銜接得天衣無縫，現(xiàn)在的刀奴,，在他看來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牛犢,，他的每一刀揮出去，都意在剝皮剔骨,。

　　而長刀雷澤的刀法無外乎掃,、劈、撥,、削,、掠、奈,、斬,、突八種，雖是大相徑庭,，亦有異曲同工,。

　　刀奴的刀從不離手，他拔刀的時(shí)候,，雷澤就是他,，他也就是雷澤。

　　他隨著刀走,，雷澤一出,，雷霆萬鈞，足有千斤的力道,。

　　他整個(gè)人就像是一道霹靂落下,，直直擊中早已鎖定的獵物。

　　胡閻的刀卻不一樣,，他沒有刀奴那么虔誠,，這兩把菜刀于他而言，不過是傍身吃飯的東西,。

　　刀隨著他走,，他身法輕盈，刀也唯快不破,。

　　本來這一劈,，他是完完全全可以躲過去的，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有一個(gè)奇怪的念頭,，讓他硬生生的去接下了這一刀。

　　不是刀想接，是他想接,，他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得下,。

　　他的菜刀雖然算不上是什么名刀，但也的確是把好刀,，可是跟雷澤碰撞的這一剎那,，竟生生的被砍出了一道豁口。

　　雷澤之利,，果然可以稱作是刀中翹楚,。

　　刀奴側(cè)身將雷澤從胡閻夾擊的兩把菜刀中抽出，背過身去的時(shí)候,，突然過肩反手一刀刺出,。

　　原來，雷澤不只有力壓千鈞的霸道,，還有避之不及的速度,。

　　謝烏有的手中掂著兩個(gè)銅板，他在等時(shí)機(jī),，可卻一直等不到適合出手的時(shí)機(jī),。

　　張子虛已經(jīng)顧不得他念，沖上前去,，卻被一股力量橫向推出三丈之外,，好大的勁道。

　　雷澤并沒有刺中胡閻的眉心,，而是穿過一個(gè)手掌,，并不算大卻也不小的手掌。

　　連刀都能劈開的雷澤,，不知怎的,，卻被這只手一把握住，生生被掰成了八段,。

　　雷澤崩斷的時(shí)候，撕心裂肺的聲音就像是昆山玉碎,，空谷長鳴,，滄海老龍吟。

　　刀柄上的斷刃還剩下最后三寸,，被夾在兩指之間,，距離她的眼睛只有一毫。

　　可是,，刀卻再近不了前,。

　　“掌柜的？！”

　　三個(gè)人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六只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的手,。

　　她的手，也是肉做的,，也會(huì)流血,。

　　雷澤劃過她手掌的時(shí)候，已然割開了一個(gè)裂口,。

　　可是她只有一道傷口,，而雷澤卻已分崩離析。

　　來者是客,，荼蘼還是一如既往的賠著笑臉,，“喲，沒事比劃什么刀子呀,，嚇?biāo)纻€(gè)人了,，都是街坊鄰里的，和氣生財(cái)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