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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長生錄

第十四回 遠(yuǎn)看山無色,,緣來在夢中

五色長生錄 衛(wèi)漁1 16070 2019-09-16 09:13:02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亂塵只覺身上溫暖無比,、不似在那冰天雪地之中,,緩緩睜開眼來,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張小小的木床上,。他伸手摸了摸腦袋,,卻感覺不到半分的傷痛,又潛運(yùn)內(nèi)力,、也是順暢無異,,不由得犯起疑來:我不是被執(zhí)明先生剛掌所傷么,怎得卻是無礙,?難道是那少年所救,?可那少年不過十四五歲,怎的有這般修為,,連執(zhí)明,、監(jiān)兵兩位前輩都是不敵他手?……

  他想了一陣,,實(shí)是想不出頭緒,便從木床坐起身來,,這屋中光線雖是晦暗,,但也能看清屋中陳設(shè)。亂塵環(huán)顧屋內(nèi),,只見得除了那木床外,、只有一張貼墻的書架,書架上也不甚高,,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臄[滿了書簡,,亂塵隨意抽了一本來看,,卻是空無一字,又連翻了數(shù)本,,均是無字空簡,,亂塵也不想深究其意,只是笑笑,。又見得屋門微敞,,便開了門來,出了屋去,。

  那屋外無比空曠,,既無太陽、亦無星月,,光線只是那么的不明不暗,、不清不楚,照著腳下無休無止的石徑小路,,亂塵想來也是索然無趣,,在這晦暗中的小徑上走了不知多久,那小屋的影子早已不見,,四周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空,。

  又走了一時,那小徑不再曲折,,光線也是漸漸明亮,。小徑的盡頭,一座漆門大院端坐在那里,。那大院門前有燈,,燈光柔淡,緩緩絮絮地照在亂塵臉上,。亂塵立在門前,,右手輕抬,在門上輕輕一扣,,喚道:“有人么,?”門后聽得一名女子柔音答道:“來了?!闭f話間,,那黑漆大門發(fā)出暗暗啞啞的聲音,緩緩的開出一條縫來,。亂塵進(jìn)了門去,,卻是空無一人,方才那說話的女子似是從未來過一般,他正疑惑間,,那黑漆大門又發(fā)出黯啞的聲音,,緩緩沉沉的關(guān)了。這時,,亂塵又見得那大院正堂中亮有燈火,,依稀有人影坐在堂中,他不敢失了禮數(shù),,躬身說道:“小子亂塵,,見過主人了?!蹦翘弥械娜怂剖莻€老者,,說話滄桑無比,道:“你來啦,,進(jìn)來坐罷,。”

  亂塵又作了個揖,,方是從兩面小湖間的鵝卵石路上走進(jìn)堂中,。入得屋里,卻尋不著方才說話的那位老人,,屋中燈火飄忽,,正堂間本該供設(shè)神像的地方卻只是一張白紙,白紙上寫了天地二字,,亂塵不由心想:“這院主也真是張狂的緊了,,漫天神佛他一個不拜,反是越俎代庖,,直拜這天地二老,。”他見得天地二字面前又有一尊黑木供牌,,供牌上纏著一條紫色的絲帶,,那絲帶纏得甚緊,將供牌的邊角都勒得深陷,。此時亂塵更奇,,心道:“故人長生牌位,本應(yīng)得無拘無束,、祝以香火,,這供牌面前奉食香爐便是罷了,怎的又有絲帶綁了,、似是詛咒此人一般?”他興趣既是起了,便走近前來欲細(xì)細(xì)查看,,只看了一眼,,便是大吃一驚——那供牌上赫然所寫的,乃是“曹亂塵”三字,!

  亂塵正驚懼間,,那靈牌的暗影里,跳出一個紫衣小人來,。那小人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跳到亂塵的右肩上,亂塵清晰地嗅到她身上那種淡淡的脂粉香味,,如煙一般,。亂塵只覺這小人的臉像極了一個人——是師姐貂蟬!但看了一陣卻又覺得似是而非,,它并沒有師姐那般的艷麗,,卻是十分的恬靜淡然,亂塵越看越是覺得她像起張寧來,,她雖是在笑,,臉上卻掛著張寧常有的哀色,但哀色之中卻有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兇戾,。

  那小人見得亂塵看著自己,,陡然吻了一下亂塵,嘻嘻地笑著,,笑聲似少女一般柔軟細(xì)潤,。她笑了一陣,又自顧的亂塵肩上跳起舞來,。過了一陣,,她的舞越跳越快,亂塵終究看不清楚她的臉了,。

  這時,,聽得一人說道:“走罷,走罷,?!蹦切∪吮慊饕粓F(tuán)紫煙,頃刻間便是不見,。亂塵轉(zhuǎn)過身來,,看到一個人——這個人,英鼻劍目,、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黑發(fā)緊束、白衣飄拂——這不正是他自己么,?亂塵驚愕之下,,直以為自己面前立了一張銅鏡,可面前這人栩栩如生,、鼻息也是平穩(wěn)安順,,又豈是鏡中之物?他無法解釋自來了這夢境一般的怪相,,便以為是那執(zhí)明的怪力亂神之術(shù),,便說道:“先生,收了神通罷,?!?p>  那人微微一笑,手指竹席,,道:“請坐,。”亂塵依言坐了下來,,問道:“先生,,這是什么地方?”那人笑道:“你不認(rèn)得我么,?”亂塵訝道:“認(rèn)得啊,,你不是執(zhí)明先生么?”那人笑道:“我不是執(zhí)明,,我是亂塵,。”亂塵道:“先生,,莫要說笑了,。”那人道:“我在此間住了千年,,何時與人說笑了,?”亂塵道:“你是你,怎么又成我了呢,?”

  那人道:“對啊,,我是你、你是我,,我如何不是你,、你又如何不是我呢?”他見得亂塵訝異,,臉上的喜色漸漸褪去,,似是自言自語道:“執(zhí)明將你送到此處,,我還以為你已是懂了,沒料到你還是未懂……罷了,,罷了,,來都來了,?!眮y塵聽他說話口音確實(shí)與自己相同,可語氣神色卻是迥然相異,,正不解間,,聽得那人說道:“亂塵,執(zhí)明已與你講了昔年蚩尤之事罷,?”亂塵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講了?!蹦侨擞謫枺骸澳悄憧芍约罕闶悄球坑绒D(zhuǎn)世,?”亂塵道:“知曉?!蹦侨说溃骸澳慵纫阎獣?,緣何還認(rèn)不得我?”他說話始終難思難解,,亂塵又是如何可答,?只好苦笑道:“這世上已有了一個我,又怎會有第二個我,?先生說你是我,,難不成你是我的影子?”

  那人拊掌一拍,,大笑道:“總算是開了竅,。不過,我既是你是影子,,但又不是你的影子,。所以我可以叫亂塵、亦可以叫寞影,,我是你的前世,、卻又不是你的今生,我只是生活在這緣夢園中的另一個你,?!?p>  亂塵自然不信他說的話,笑道:“那我現(xiàn)在是在做夢么,?”寞影卻搖頭苦笑道:“這不是夢,。夢總有一天會醒,,念想?yún)s可以一直不滅。所以你若是不來,,夢便是不去,。”他頓了一頓,,又道:“似夢非夢,,似花非花,似緣非緣,,故而此為緣夢園,。”亂塵聽得糊涂,,道:“先生說的這些過于玄奧,,小子愚訥,著實(shí)聽不明白,?!?p>  寞影哈哈笑道:“不明白才好……不明白才好!走,,我?guī)憧匆恍〇|西,。”亂塵愈發(fā)覺得這似夢非夢中的詭異,,婉拒道:“先生,,我另有他事,能否容我出得此處,?”寞影仍是笑道:“你有什么事,?去那涿縣桃園見得你師姐,然后死在她的墳前么,?”亂塵的這般心事從未與外人說過,,這寞影卻是一口道出,難道此人當(dāng)真是自己的影子,?亂塵正瞠目結(jié)舌間,,寞影已是拉著他的衣袖,道:“君子納言敏行,,你且隨我來,,待你看了這些之后你便懂了?!?p>  亂塵只好依他而行,,兩人出了大院,陽光正照在身上,,既不暖亦不冷,,只是有些耀眼,,亂塵走了幾步,轉(zhuǎn)過身來回頭看那大院,,這才發(fā)現(xiàn)大院楣上有匾,,以大篆寫有“緣夢園”三個紫金字。亂塵立在院前出了一會兒神,,聽得寞影說道:“自看,,自想,自問,,自求……咱們走罷,。”亂塵聽得明白,,跟在他后面,又順著自己來時走的那條彎彎曲曲,、無窮無盡的小徑走了許久,,也不知道過了多少片山野桃林、拐了多少個彎,。太陽當(dāng)空掛著,,四周一直是那種死寂,偌大的天地間,,仿佛只有他和寞影,。

  漸漸的,亂塵耳中聽得些微小的聲音,,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仿若是道觀內(nèi)修心的小道士在默首讀經(jīng)一般,又仿若是動心的書生夢遇了心儀的佳人囈語一般,。再往前走,,這聲音漸高,已能聽得分清那人說話,,但聽那人軟語說道:“師妹,,你可好么?”亂塵聽這語音熟悉,,只是稍愣,,便聽出那人的身份來——是師父!師父也在這緣夢園中,!

  他歡喜之下,,見得前方多了一間青瓦小院,急步跑上前去,,推開門來,,只見得屋內(nèi)靠墻處擺著張簡床,,床上半坐著一名女子,床畔另坐著一名男子,,這男子彎著背,,握著那女子的玉手、面露關(guān)切之色,,正是亂塵的師傅左慈,。亂塵不及左慈開口,便已躬身跪下,,恭恭敬敬的說道:“弟子亂塵,,叩見師父!”他這般叩拜,,那左慈卻是不曾看見一般,,只與那床上女子低聲說些情話。亂塵以為左慈仍是惱他六年前私自下山一事,,心中既是愧疚,、又是難過。寞影見得他這副模樣,,輕輕的搖了搖頭,,將他扶了起來,淡淡說道:“你起來罷,,有所謂境由心生,,此中的一切,都只是虛像,?!彼姷脕y塵不信,手指左慈,,道:“你上前一看便知,。”

  亂塵心中素來敬畏左慈,,又豈敢造次,?可他等了許久,只聽得左慈與那女子柔柔漫漫的說些情話,,心中起了疑心——師父向來清心修道,,幾時有得這般似水的溫存?亂塵也不上前,,只是看得那人,,才發(fā)現(xiàn)他手足完備、雙眼精華閃爍,心道:“師父他修行道術(shù),,雖有駐顏有方,,但眉須體發(fā)均已花白,而且他眇左目,、跛左足,,可這位卻是長發(fā)如墨、足目俱全,,面容雖是生的極像,,倒似年輕時的師父一般。而且?guī)煾赶虻蓝嗄?,又怎會對得一個少年女子這般的柔情膩膩,?

  正思忖間,那床上的女子軟語道:“大哥,,這次多虧了你和普凈師兄,,不然我與妹妹怕是過不了這一關(guān)了?!彼穆曇羯跏翘鹈?,如那出谷的黃鶯般清脆嬌柔,亂塵不由上前將她細(xì)看,,但見得她面上未施黛粉,頭上也只是斜插著一根烏木釵子,,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難以描繪的清風(fēng)雅韻,,她的相貌本已清妍絕俗,配著這么一份似是生而就有的淡雅,,分外的動人,。亂塵正瞧的出神,聽得左慈說道:“師妹,,咱們……咱們都是自家人,,你說的這般的客氣話作什么?”

  那少女螓首低埋,,悄臉已是羞得緋紅,,道:“誰……誰與你自家人啦?”左慈不知女兒家的扭捏之意,,啊了一聲,,想了又想,陡然伸開雙臂來,,將那女子摟在懷中,。那女子口中嚶嚀:“你這人……”但她只是稍稍抗拒了一番,便帶著羞色依偎在左慈懷中。二人無言擁了一陣,,左慈說道:“冰兒……”那少女低著頭,,柔柔的應(yīng)道:“嗯?”左慈道:“待你們姐妹倆傷養(yǎng)好了,,你有什么打算,?”那女子想了一陣,幽幽道:“天下之大,,總會有我的容身處罷,。”左慈吶言道:“你……你可愿意與我尋得一處幽靜的地方,,我奏蕭,、你跳舞,過一番神仙眷屬的平淡日子,?”那少女身子微微一顫,,也未答話,只是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亂塵漸是信了寞影所言,,又想起先前執(zhí)明告與自己的舊事,猜這少女便是那姐姐白冰,。他見得二人如此恩愛,,先是一陣歡喜,旋即又是傷心非?!獛熃?!師姐,若是你未在桃園中隕命,,怕此時也與大師哥過得這般琴瑟和諧的日子了罷……可這老天恁的無眼,,總教這世上有情人不成眷屬、多情人空留遺恨,!他心懷感傷間,,又聽得屋外有男女二人輕聲同吟,男者純厚,、女者婉柔,,似是一對共棲的黃鸝鳥鳴一般,在空谷間裊裊回轉(zhuǎn),。屋中的左慈,、白冰二人聽得這纏綿附和的歌聲,千言萬語都不必說得,、只是相視而笑,。那左慈伸出手來,扶著白冰緩緩走向屋外,亂塵原要避讓,,可左慈二人卻似穿過空氣一般從他面前透體而過,。

  亂塵見得這般情形已是不再奇怪,亦隨了他二人出了屋去,,但見得屋外陽光明媚,,已不是自己方才來時的那般逼仄壓人。亂塵極目望去,,只見遠(yuǎn)處群山延綿,,山風(fēng)徐暢,云煙繚繞,,陽光破霧而過,,在云蒸霞靄中碎出千萬條光華,照在眾人身上,,如金粉鋪撒,。而那小屋,正是置身在這一片群山的頂峰空地上,,曉風(fēng)山霧中,,有一條青石小道在瓔瓔山簏間扶搖而下,那小道兩旁盡是綠藤青柳,,鳥雀們的啾鳴不絕于耳,,這般的美人美景,與那仙境又是何異,?方才那一男一女兩名歌者,,便是坐在一座古蔓藤秋千上,背倚著背,、和弦而歌。亂塵心道:“這兩位便是我普凈師伯和白火姑娘了,。我且瞧瞧師伯年輕時的模樣,。”他緩緩走至普凈身前,,只見得年輕時的普凈髻發(fā)高束,、面色如冠,身穿一件青衣長衫,,雖是半坐在秋千上,,卻自有一股瀟灑俊逸之氣。亂塵又去看那白火,,那白火生的與她姐姐一樣俊俏,,一般的柳眉杏眼,唇紅齒白,處處可人,,只不過相較于姐姐的清冷恬淡,,她卻是更顯得活潑靈動。

  這二人和歌同吟,,左慈他們出了屋來,,也僅是相視而笑,那左慈瞧的歡喜,,手指二人座下的秋千藤蔓,,輕輕說道:“冰兒,你看這個秋千架孤零零的生立于此已不知有了多少年頭……他這般的孤單寂寥,,等你傷好了,,我們便一起種上許許多多的樹苗,讓它們長大了陪著他,,我們陪著一堆兒女娃娃便在這樹蔭下做許許多多的秋千,,好不好?”白冰見他竟說得如此直接,,小臉兒羞的通紅,,但仍是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示默許,。

  亂塵看在眼中,、聽在耳里,不由想放聲大哭——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這世間的情愛總在歡喜時見不得離恨,,可瞬息時、片刻后,,生死兩茫,,人間又豈有白頭之時?

  正傷神間,,天際間陡然大亮,,現(xiàn)出五彩神光,那五彩神光往地上飄然而落,,似是落葉飛花飄然于地一般,。左慈、普凈二人頓生警覺,,擋在白氏姐妹身前,,手中長劍緊攥著,長劍的金芒在那片五彩光亮里晃晃悠悠,,像仲夏午時的一縷一縷的陽光,。

  但聽得左慈道:“不知是哪方的道兄,,既然來了,不妨現(xiàn)身一見,?!蹦俏宀嗜A光疏忽一收,現(xiàn)出五個人來,,亂塵尚未瞧得分明,,那左慈長劍已是還鞘,笑道:“原來是麒麟,、青龍,、玄武、白虎,、朱雀五位神君,,貧道一直聞得五位神君妙道無上,只可惜一直無緣識荊,。不知今日來訪,,所為何事?”亂塵先前見過耀輝,、執(zhí)明,、孟章、監(jiān)兵四人,,此時聽得他師父道來,,舉目一看,這四人俱是勁目黑發(fā),,正當(dāng)是意氣奮發(fā)的壯年時,,與此前見得的諸般憂傷老態(tài)截然兩般。但見得站出一人來,,正是這五靈之首的麒麟耀輝,,他也不與左慈客氣,冷笑道:“虧你還記得‘貧道’二字,,你可知我修道之人要斷七情,、絕六欲?你四人俱是名師門下,,做出這般丑事來,還問我們所來何事,?”

  左慈也知得自己理虧,,勉強(qiáng)笑道:“神君教訓(xùn)的極是。我等四人本該修心向道,,卻是自甘墮落,,染了這人間情愛的塵埃,,不該擁有這天地玄妙的道術(shù),更是辜負(fù)了師父的教誨,。便是五位神君不來,,我們也準(zhǔn)備各自稟明師父,讓兩位老人家廢了我們的修行,,做個尋常百姓,,與道無求、與世無取,、與人無礙,,于這滄云山中孤老……”他話未說完,便已被那陵光打斷:“哼,!廢你們修行只是小事,,你們鑄下大錯、犯下殺劫,,豈能如此便宜了,?”

  左慈并不知普凈強(qiáng)取金丸而害得楚王后人盡死之事,訝道:“陵光神君這是說哪里話,?我四人乃是閑散之輩,,不過是動了紅塵情念,又何曾犯下殺劫,?更何況,,我四人已是認(rèn)罪,除功廢道算是兩相沖抵,,便是那天庭的規(guī)嚴(yán)上仙生了情愛之心也不至死也,。神君為何說出這般重話?”陵光冷笑道:“自己做的好事,,這么快便是忘了,?”這陵光說話分外的沖人,左慈雖是聽得有氣,,但見得五人均是睜目凝眉,、不像是惡意栽贓,拱手問道:“諸位神君既說我等犯下殺劫,,敢問一句,,到底是何殺劫?”

  那執(zhí)明老沉厚重,,上前說道:“左道兄,,你們既知那金丸乃楚王后人性命攸關(guān)之物,便不該肆意強(qiáng)取,。天下間靈藥眾多,,你們自可訪得其他救命之物,,你可知你們一取金丸,楚王府滿門自縊而死,?”左慈聞得他這般言說,,原是不信,掐指一算,,卻真有其事,,只覺頭昏腦漲、天旋地轉(zhuǎn),,連連跌退了數(shù)步,,訥訥道:“我們……我們竟然……竟然鑄下這般大錯!”

  那陵光冷笑道:“修行之人,,不知自愛,,為一己情念竟然強(qiáng)取豪奪、滅人滿門,,這般的重罪,,豈是廢道除功便可相抵?”左慈怔怔道:“沒錯……我們犯下這般大錯,,理應(yīng)當(dāng)死……”他忽的雙膝跪地,,叩首道:“諸位神君,這般重罪,,皆是我左慈一意而起,,天命既已定下殺伐,左慈不敢相違,,只是我?guī)熜帜耸鞘芪业男M惑,,兩位師妹更是毫不知情。懇請諸位神君饒了他們,!”左慈這般求死,,普凈素重同門情誼,如何肯依,?也是跪?qū)⑾聛?,叩首說道:“奪藥之事乃是普凈一手所為,與他三人無關(guān),,既是要?dú)?,那便殺我罷!”他師兄弟二人情深意重,,這般說來自是真意切切,,那執(zhí)明仁厚,上前欲將他扶起來,,卻是被監(jiān)兵拖住了手腕,,低聲說道:“三哥,他們罪該伏誅,,你這是作什么,?”執(zhí)明默然不語間,五靈為首的耀輝說道:“你們犯下殺劫,,同一般罪責(zé),,理當(dāng)敗亡,又豈能擇人生死,?四位,,我念你們修行不易,你們還是自我了斷罷,,如此一來,,說不定還能往生輪回,再世為人,。若是不然,,被我們擒上天庭,便不是這般輕易的事了,?!?p>  那白火性烈,雖是重傷未愈,,仍是怒目說道:“那楚王后人愚忠愚孝,、自縊而死,與我們又有何干,?你們便是要?dú)?,殺了我便是。普凈師兄他們有意歸隱山林,、不問世間之事,,你們何苦糾纏不肯放過?”陵光亦是性子暴躁,,譏笑道:“那我便要恭喜你們已是跳出五行,、得脫凡塵,往那混元大道了,!既然你們已能超脫于世,,想必那生死亦也置身事外了,又何必這般婆婆媽媽,?”

  陵光這話說得不干不凈,,白火直欲動手與她對毆,可她重傷初愈下又是如何可行,?這一時氣血上涌,,直是咳出數(shù)口鮮血來,,那普凈甚是疼惜白火,不由得火冒三丈,,怒道:“要打要?dú)?,你們來罷!”長劍甫然刺出,,直攻陵光,。想這普凈師從南華,自是名家氣象,。他長劍一出手,,便如蛟龍騰海、猛虎躍澗,,一招快過一招,,倏時便已將陵光籠罩在漫天的劍影中。

  陵光見他出手厲害,,也不敢輕視,,長劍錚然一響,急顫出數(shù)團(tuán)劍花來,,欲以連環(huán)快招擋了普凈劍勢,。可她修為本就不如普凈,,那普凈又是先手搶攻,,她縱然劍法凌厲快急,又是如何能抵,?只聽得兩劍交擊之聲叮叮不絕,,轉(zhuǎn)瞬間已是過了三十余招。普凈心中憤恨,,一只長劍如同金龍狂舞,,那陵光早已使出渾身解數(shù),卻仍是難敵難擋,。眼見陵光即將落敗,,那青龍孟章一聲叱喝,持了長劍攻了進(jìn)來,。他武功修為高出陵光不少,,加入戰(zhàn)圈之后,以二敵一,,陡然一改方才陵光后守的劣勢,。普凈先攻優(yōu)勢既失,也不慌亂,長劍時而大開大合,、時而連密精巧,,將其師南華所傳的劍法使的是淋漓盡致,但見得劍光閃爍吞吐,,倒與他們斗了個不勝不敗,。

  亂塵此時劍術(shù)修為已高,但他三人身法招式至快至妙,,加之奇詭莫測,也不免看的眼花繚亂,,但見三人身影撲朔迷離,、竄舞飛動,起初尚分辨得出誰是普凈,、誰是孟章,、誰又是陵光,到得后來瞧得眼都花了,。這三人脾性皆是火爆,、故而相斗時也是極盡兇狠悍然,激斗之下,,劍風(fēng)呼呼,,亂塵雖是身處事外、都覺得臉頰被這劍風(fēng)刮得隱隱生痛,,左慈等人亦是不住后退,,圈子竟是越讓越大。

  白火見普凈以一敵二,,不免替他擔(dān)心,,可自己又不能持劍相助,便抬眼望向左慈,,左慈劍眉緊擰,,似在思量什么一般,那而耀琿一方三人卻是負(fù)手立于一旁靜靜觀戰(zhàn),,一語不發(fā),,心下稍安。

  三人勢均力敵,,直斗了大半個多時辰,,仍是難分高下,亂塵自入世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等層次的高手過招,,直瞧得瞪目結(jié)舌,心中不由想:若是我上場比試,任斗一人,,百招之內(nèi)便只有棄劍認(rèn)輸?shù)姆萘?。他怎知自己這是妄自菲薄,以他現(xiàn)在的能力,,得天書奇奧招式,、悟無狀六劍之理,又有自己,、張角,、孟章三人的深厚內(nèi)力在身,已是遠(yuǎn)逾昔年的普凈,、孟章一干人等,,便是此刻這場上三人聯(lián)手相攻,他也有得五五勝算,。這些年來,,他所缺的只是高手間的實(shí)戰(zhàn)對攻而已,此時觀他三人相爭,,漸漸明悟了招式變化的要道,,于劍道修為更精了一層。

  在場諸人從旁觀看,、雖是不語,,但亦是各自以自身武學(xué)相互映證。三人轟轟滾滾又斗了良久,,那執(zhí)明心若明鏡,,低聲問耀琿道:“大師哥,咱們要不要上去相助,?”耀輝看著場中斗劍的三人,,心道:“南華仙尊果然有非凡之能,這普凈不過入他門下十年,,竟已可敵得我二弟與五妹聯(lián)手,,這般打?qū)⑾氯ィ质锹鋽?。我五人此次出師,,一來代天宣化、二人揚(yáng)名立萬,,若是輸了,,豈不是容他人恥笑?”他抬眼又見普凈越來越是剛猛,,每一劍都似金剛大斧般,,與孟章,、陵光二人手中的長劍對撞,濺出無數(shù)火花,。孟章,、陵光二人見得他攻勢狂猛,只得接連變換諸般劍法,,可勢已至此,、如何能改?但聽得普凈一聲暴喝,,隨即是錚錚兩聲劍響,,孟章、陵光二人手中的長劍已是落在地上,。

  那普凈得了勝,,也不進(jìn)擊,將長劍一收,,往后躍了三步,道:“承讓,!”左慈也是有意息事寧人,,上前說道:“承蒙兩位神君手下留情,今日咱們便是……”那陵光從未有過一敗,,今日竟在普凈手上失了長劍,,自覺羞辱非常,從地上撿起劍來,,直往普凈刺去,。卻有一道指力自耀輝手中破空彈出,當(dāng)?shù)囊宦?,她玉手一震,,長劍又是脫手而落。

  陵光還要再鬧,,那耀輝已是沉下臉來,,道:“五妹,退下,?!绷旯馇文樢魂嚽嘁魂嚢祝植桓疫`了耀輝的意思,,只好收起長劍,,退了下去。

  山風(fēng)吹得樹枝颯颯作響,,左慈立在風(fēng)中,,緩緩道:“諸位神君,今日我們甘心服輸、就此罷戰(zhàn),,便是要死,、我與普凈師兄兩條性命就此拿去,你們放兩位師妹一條生路如何,?”

  耀琿道:“我們這次并不是來與你們比武論道的,,自然不用講究什么江湖規(guī)矩。你們四個,,一個也不能留得,。”他話音方落,,監(jiān)兵已是舉劍往白火心口直刺,,他陡然偷襲、而白火又是重傷初愈,,怎能避得,?眼看白火便要血濺當(dāng)場,亂塵不由驚出聲來,,怎知普凈機(jī)變甚快,,更是以自己肉身擋在白火之前,只聽監(jiān)兵長劍銳聲穿腰而過,,劍氣更將白火連帶刺傷,,普凈顯然疼極、怒急,,這監(jiān)兵好生無恥,,再不容他手下留情,也不拔出腰中長劍,,雙掌疾揮,,挾裂濤拍岸之勢掃向監(jiān)兵面門。

  監(jiān)兵冷冷一笑,,孟章,、執(zhí)明二人已是站在他左右身側(cè),三人齊齊發(fā)掌,,徑取普凈,。那普凈內(nèi)力任是再高,也高不過他三人的合力一擊,,當(dāng)下狂噴一口血雨,,軟軟的跪在地上。監(jiān)兵見是一招得手,,也不容得耀輝發(fā)話,,抬掌貫力,,便往普凈、白火二人的天靈穴上大力拍下,。那左慈再是慈厚克禮,、也容不得他這般行兇,人影一縱一退,,已是將普凈,、白火二人自鬼門關(guān)間拉了回來。監(jiān)兵見是左慈出手,,嘿嘿冷笑道:“江湖人稱你‘左慈真人’,,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可擔(dān)得起這‘真人’二字的斤兩!”左慈也不答話,,左掌疾揮而出,,如風(fēng)如瀑,與他一雙利爪以快打快,。右手卻是緩點(diǎn)緩行,,封了普凈腰間的數(shù)處大穴,但見普凈傷口出血漸緩,,才自他腰間慢慢抽出長劍來,。那監(jiān)兵此時已是須發(fā)皆張、全力施為,,可左慈卻是單手迎敵,更是狂笑道:“你們既要我等性命,,那便一起上罷,!”耀輝亦是大笑道:“好,今日我們便要好好領(lǐng)會南華仙尊高徒的本領(lǐng)了,!”

  那孟章,、執(zhí)明、陵光三人聞言,,當(dāng)即齊撲而上,。陵光離得最近,一上來便與監(jiān)兵合在一處,,她二人俱是擅長雙爪間的功夫,,一個威鳳高翔、一個猛虎撲食,,互倚互勾,,四爪刷刷生風(fēng),往左慈胸口抓來,。孟章則是騰躍在半空之中,,登時間已有萬千青色掌影,,端的是游龍吟動、傲嘯九天,。而執(zhí)明使一對巨斧,,行至鈍至猛之法、持純陽純剛之力,,如同兩只巨大車輪,,專攻左慈下盤。

  左慈倏地后退,,亂塵眼尖,,瞧出左慈這一退的步法看似平淡無奇,其中卻暗合紫微斗數(shù)精妙之?dāng)?shù),,只是這么從容一退,,便已避開監(jiān)兵、陵光從兩側(cè)攻來的虎鳳連環(huán)倒鉤爪,。四人之中以他二人攻勢最急,,故而左慈手中長劍輕輕斜挑,這一挑既速且狠,,正是與他二人以快打快,、以狠斗狠之法,亂塵只見劍光縱橫閃爍,,耳中悶響連連,,左慈這挑劍一招十三式便敗了白虎監(jiān)兵與朱雀陵光。

  亂塵心中暗贊:師父果然學(xué)究天人,,平日里只見他嬉笑人間,,怎料道劍術(shù)居然能一精至斯,以無常劍法破有常招數(shù),,于八十年前就已到了常劍之境,。他尚在回味方才左慈那一劍中諸般變換的奧妙,卻見左慈倒轉(zhuǎn)長劍,,劍柄上沖孟章掌影,,孟章情知左慈劍法著實(shí)厲害,掌法更急,,兀自狂攻猛打,,奇招異法也是層出不窮,直在左慈上方攻出一道方圓丈許的掌墻,。

  怎料左慈劍柄也不與之相攻,,一反方才與監(jiān)兵、陵光相斗的神速,,這一招平平無奇,,既不迅速,、也無什么花巧,只是劍柄輕顫,,孟章不免有些輕敵,,但肉掌甫于劍柄交手,劍柄便顫出對攻之術(shù),,自己千掌,、那劍柄幻象便有萬式,只要有一擊擊得實(shí)了,,凸出的劍柄便可震碎她掌中關(guān)節(jié),,比劍尖透掌更能傷敵。孟章此時才覺左慈倒轉(zhuǎn)長劍之意——長劍身重尖輕,,劍柄虛幻更易傳力導(dǎo)氣,,左慈這一招行的便是以拙馭巧之法。孟章頃刻間已吃了無數(shù)小虧,,手掌亦是腫脹疼痛不已,,心中暗嘆了數(shù)聲,在空中勉強(qiáng)又盤旋對了數(shù)掌,,終是難敵,,跌出左慈劍勢之外。

  這一時,,玄武的那對巨斧已從背后已掃至左慈后膝,,若是左慈不及避讓,這雙斧揮將過來,,可就要將他雙腿給齊齊斬?cái)嗔?。就在此生死懸于一發(fā)的關(guān)鍵時刻,左慈手中長劍被內(nèi)力充貫,、發(fā)出清響鳴叫,震聲沖天,,直蕩耳鼓,,他竟不轉(zhuǎn)身,劍交左手,,往后急斬,,這分明是比拼內(nèi)力之道了。

  那執(zhí)明心猛得一墜,,想要避讓已是不及,。但聽砰的一聲巨響,手中那對巨斧已然摔落在地,,地上的山石更是被他那對巨斧砸出兩個四尺深的陷坑來,。這轟鳴聲落定之時,,執(zhí)明已是坐在陷坑內(nèi),面色潮紅,,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

  乍看之下,是執(zhí)明力不如人被左慈所傷,,可論武功論內(nèi)力,,他并不是四人中最差的,教亂塵實(shí)在想不通的是,,執(zhí)明怎會在那種絕對優(yōu)勢下被左慈一招攻破,。他不禁轉(zhuǎn)過頭仔細(xì)地看著執(zhí)明,想從他臉上的表情找出答案來,。待他望到執(zhí)明眼中的神色涌動,,他才明白了幾分,忽然間又記起先前他與自己交談時對左慈所流露出的欽佩之情來,,他才豁然開朗——那執(zhí)明仁厚,,實(shí)不愿對左慈下手,竟甘愿以內(nèi)功震傷自己,,做出不敵之狀,。思到此處,亂塵心中一陣赧愧,,如此重情重義的先生,,自己先前不但不領(lǐng)會他的一番好心,還對他生出罅隙嫌惡之意,,實(shí)在是少不更事的緊了,。

  左慈亦是見得執(zhí)明眼中的隱隱笑意,知他是有意相讓,,心頭一熱,,但場中形勢容不得他道謝,只是朝那執(zhí)明微微注視,,聊表謝意,。

  耀琿見得眾人皆是敗在左慈劍下,長聲大笑道:“左慈真人,、左慈真人……真不愧天人之姿,!”說話間,他雙目紫芒趨盛,,整個人騰地升起數(shù)尺,,雙手并劃,劈空掌力呼呼擊出,。他出掌之時,,與左慈相距尚有三四丈,,但頃刻之間,他人影已是立在左慈身前,,劈空掌又是再出,,這般前勁疊加后力,重重疊疊,、鋪天蓋地,,似開山、似裂石,,一股兒腦的往左慈攻來,。亂塵正為左慈擔(dān)心之余,只見左慈長劍圓轉(zhuǎn),,內(nèi)力貫逼之下,,竟現(xiàn)出七尺金色劍芒,那劍芒如陽光萬千,,以繁對繁,,撞入耀輝掌影之中。

  二人陡一出手便是這般全力相拼,,一個鐵掌無堅(jiān)不摧,、一個長劍千纏百繞,俱已入得道門無我無心的神境,。這翻翻滾滾間,,已是對轟了百余招。亂塵從旁觀看,,起初尚是目不暇接,,但看了一會,便已看出二人掌劍下的各自玄奧之處,。那耀輝雖是肉掌,,但他修行年月已逾百年、遠(yuǎn)較左慈之長,,雙掌間的功夫雖也是卓絕,,但與左慈妙不可言的劍法相比,還是稍遜三分,。那左慈長劍兜轉(zhuǎn)劈劃,,每一劍每一式,,皆是深諳那天書無狀道義中夷視,、希聽、微摶的劍意,。這時,,那耀輝堅(jiān)掌一前一后,,并力而發(fā),正是一招“橫掃千軍”,,左慈劍勢亦是一轉(zhuǎn),,使了一招“紫微北斗”,這紫微北斗逢合七星曲饒變換之?dāng)?shù),,雖是一招,,卻是內(nèi)含七式、每一式下又有七劍,,亂塵因其繁瑣,,先前修習(xí)總不得要法,此時左慈親身體演,,茅塞頓開,,已是領(lǐng)悟了這精微入神的劍意。

  眾人見得左慈劍招精深,,竟是不分?jǐn)澄?,不由齊聲贊道:“厲害!”耀琿亦見他劍招巧妙,,若再比招式無論如何也是拼不過,,遂生出以內(nèi)力相斗之意,左手剛掌化為手刀,,狠劈在左慈劍鋒上,。眾人但聽當(dāng)?shù)囊宦晲灺暰揄懀蟠仁种械拈L劍更是不住顫動,,嗡嗡不止,。他內(nèi)力不及耀琿,受了這般巨震,,自是血?dú)夥v,。耀輝得了優(yōu)勢,剛掌更是狂劈,,頃刻間已將左慈逼至陷境,。左慈知得自己若敗,白冰三人皆是不保,,長劍一掃,,大開大闔,一反方才陰柔婉轉(zhuǎn)的劍法,,如巨石山崩,、劈天裂地,眾人瞧在眼中,只覺其變招奇快,、陰陽轉(zhuǎn)換如意,,眼下劍法縱橫,尤似于沙場上千軍萬馬中沖殺突圍,。

  耀琿應(yīng)對此般強(qiáng)橫劍法,,也是鬧了個手忙腳亂,只覺左慈一劍快似一劍,,劍光閃爍中更招招不離周身大穴,,自己一時想不出破解拆招之道,只能不住后退,。左慈長劍激舞連攻一十八招,,耀琿便連退一十八步,頃刻間便被左慈逼到懸崖邊緣,。

  左慈忽然收劍,,求道:“神君,您高抬貴手,,放過兩位師妹罷,。”耀琿卻是搖頭道:“刑罰既定,,豈能更改,?今日若不擒了你們,這殺人償命的天理如何可昭,?”

  左慈心中氣苦,,但仍是向后躍開數(shù)尺,道一聲得罪了,,長劍更是裹挾雷霆萬鈞之勢,,劍尖如狂風(fēng)驟雨般顫動,眾人眼中只見滿場劍影,,已不見左慈其人,,耀琿見劍影如虹疾吐、虛中有實(shí),、實(shí)中藏虛,,看便看的眼花繚亂,又如何能敵,?只是將一雙鐵掌舞的密不透風(fēng),,那左慈劍法再精,總要與之交接,。他抵擋了一陣,,瞧出左慈下一劍斬?fù)糁畡?,雙掌陡然一合、夾住了劍身,,周身內(nèi)力更是澎湃而出、左慈抽劍不出,,只得與之硬拼,。斗不多時,耀琿紫氣大盛,、左慈臉上金光密布,,二人頭頂更是升起裊裊青煙,顯然是對拼內(nèi)力已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分,。

  金陽浩然當(dāng)空,,卻聽矗立于左慈身后的那蒼天巨樹,轟然一聲巨響,,連根摔下山崖,。左慈終于支撐不住,朝后仰倒,,哇的一聲,,一大灘鮮血從他口中噴濺而出。耀琿顯然也不好過,,調(diào)息良久,,方才長呼一口氣,道:“今日之戰(zhàn),,我已勝了,,你還要再斗么?”白冰見得情郎這般痛苦,,直是哭道:“左大哥,,別打了!既是難逃一死,,我與你同死一穴,,有什么不好?”眾目睽睽之下,,左慈以劍撐地,,勉強(qiáng)支起半個身子,回頭看了白冰許久,,又轉(zhuǎn)過頭來,,對著耀輝五人,斷斷續(xù)續(xù)地笑道:“我……我還……還能動……神君出……出招罷……”

  左慈堅(jiān)持的心意,,亂塵置身事外都被其所感,,恨不得撲身上前,、以代其死。但此間事已經(jīng)歷八十年風(fēng)雨,,因緣既定,、無可更改,亂塵又是如何能逆天改命,?

  崖頂有風(fēng),,風(fēng)中帶著濃濃的血腥味,耀輝竟也為其悲壯所感,,立在原地不動,。左慈見耀琿不忍動手,提著劍,,幾乎是爬著來到耀琿腳下,,無力的刺出一劍。當(dāng)劍刺出的時候,,他回過頭來,,雙眼含情脈脈的對著白冰,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上,,艱難地露出笑意,,似是在說:“冰兒,‘修短各有期,,生死同別離’,,咱們相識相知,緣分即刻便盡了……我要與你的樹下秋千之福,,也是負(fù)了……”

  耀琿見得左慈長劍刺來,,右掌下意識的一抬,可方是出手,、便已后悔,,但覆水已是難收,左慈受了他這一掌,,胸間的肋骨連斷三根,。但是,他還掙扎著昂起頭來,,他手中的長劍已在方才一掌間斷成數(shù)截,,沒了支撐身體的東西,他就直接在地上爬行,。他的眼里心中,,已是沒有生死。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白冰強(qiáng)忍著周身劇痛,,歇斯底里地?fù)渖锨皝?,抱住半死的左慈。左慈倒在白冰的懷中,,柔情似水的望著她,,大口大口的咳著血,已是說不出話來,。白冰用手捂著左慈的嘴,,想要將鮮血止住,可鮮血有如泉涌,,從她指縫間滲出,染得二人身上衣襟一片殷紅,。白冰口中不住喚著“左大哥”,,看著他因劇痛而扭曲的面容,淚水決堤般滑過她慘白的臉龐,。忽然間,,她臉上浮起毅然決絕之色。但見她忽然執(zhí)起一片碎劍,,閉上眼來,,在自己鎖骨處深深一劃。鮮紅的血,,從她白皙的肌膚里泊泊滲出,。亂塵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昏亂中,,他仿佛聽到了鮮血和著眼淚流下的聲音,。

  白冰那幽然冰清的聲音再度響起,如同古井不波般:“這一切既是因我而起,,便要因我而滅,。”

  “不要——”左慈要想阻止她,,可是一切已經(jīng)太遲了——

  但聽得骨肉扯斷的刺拉聲,,白冰已生生的扯斷了自己的鎖骨,那鮮血淋漓,,映著她臉上的雙行血淚,,更顯悲絕。只聽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兩位師兄為救人而奪金丸,,連累楚王后人枉死,,這般罪過,起因在我……現(xiàn)在我便除骨拔筋,,以身償?shù)馈T位神君發(fā)發(fā)慈悲,,放了他們?nèi)艘粭l生路……”

  “這……”耀琿等人方才還覺自己乃是替天行道,,但見得左慈、白冰二人情深一至如斯,,心中均生了感慨悲痛,,齊齊的怔立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嗤啦一聲,,白冰又扯下一根肋骨,她吃不住痛,,玉手直是顫抖,,將肋骨滑出手去。她看了看不遠(yuǎn)處重傷的妹妹與普凈,,目露憐惜之色,,又垂下頭來,替左慈理順了亂發(fā),,緩緩拭靜了他臉上的血污,,深深地在左慈額頭垂吻,耳語道:“左大哥,,冰兒不能給你生許多許多娃娃了……也不能陪你種很多樹白首終老了,,就化做一個大樹陪你……郎君保重了……”

  她輕輕將左慈放在身旁的平坦處,跪下身子,,一根一根地將她的筋骨牽扯而出,。那些筋骨一遇山風(fēng),便化成縱橫的枝條,,樹枝逢土生根,,轉(zhuǎn)眼間,一棵小樹便自她腳下生出,,樹枝顫動之中,,白冰也永遠(yuǎn)闔上了雙目,至死都望著左慈,、面帶微笑——你說秋深至寒,,南雁早飛;后來梧桐樹上,,孔雀東南,;你說攜手共老,世不容君情,,后來,,百年孤獨(dú),終是白頭,。你要記得,,蒼樹未滅,,我亦未去。

  左慈拼盡全身氣力,,死死地抱著白冰尚溫的身子,,仰天不住地長哭??蘼曈七h(yuǎn)凄綿,,亂塵至情至性,豆大的淚水落將下來,。

  夕陽如血般絳紅,,漫天匝地的落日余暉撒在左慈、白冰一人一樹身上,,似是為他們披上了一衣紅衾,,將那人、那樹,、那情,、那景俱都融在那片茫茫無涯的血色之中,。

  但聽咔嚓一聲脆響,,左慈的左腿應(yīng)聲而斷,不及亂塵慘呼,,左慈右手一摁,,又將自己左眼摁瞎——冰兒,你曾言說,,你為瞳目,、我為手足,要看盡世的間情愛冷暖,、走遍天涯的山海河川……可現(xiàn)在,,伊人已逝,情愛不在,,目足何用,?情愛不在,目足何用,!

  生如其何,?生未絕,天未見,;情若幾何,?心已空,悲已盡,!

  亂塵正無語凝噎時,,又聽得白火擁著普凈,,極輕極輕的說道:“大哥,我姐姐已是去了……他們既是要咱們死,,咱們便遂了他們的心意罷……”普凈望著她,,但見得她眼中盡是凄絕之色,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低低的說了一個“好”字,,突然間二人身影一縱,已是相擁著躍下山崖去,。這山崖深不見底,,二人這般摔將下去,竟是連半點(diǎn)聲息也是聽不得,。左慈殘了一目一足,,又見得普凈、白火二人躍下山崖,,大悲大痛之下,,竟不再哭,反是輕輕撫摸著白冰的臉龐,,平靜無比的說道:“冰兒,,你妹妹他們已是雙宿雙飛了……這紅塵滾滾、人世繁華,,左大哥無福消受,,還是陪你來罷……”說著在白冰額間深深一吻,身體顫了顫,,已是伏在白冰身前,,雙手鮮血淋淋,握著數(shù)只劍片,、直插在心口,。

  耀輝五人本是為擒殺左慈、普凈,、白冰,、白火四人,但現(xiàn)在他們頃刻皆死,,非但沒有一絲的歡喜感,,反而是愧意從生。那耀輝長嘆了一口氣,,道:“咱們走罷……”正那時,,涯邊忽現(xiàn)華光,華光七彩耀目,射得眾人睜不開眼來,。稍待一時,,那華光退去,眾人睜眼來看,,卻是一名老道托著普凈上得崖來,。那老道童顏碧眼、眉善容藹,,正是普凈,、左慈二人的師父南華老仙。

  耀輝等人見得南華,,不敢造次,,齊齊躬身拜道:“見過南華仙尊?!蹦先A長音道:“諸位神君不必多禮,。”耀琿等人又拜,,南華陡然問道:“諸位神君可會解棋,?”

  耀輝聞言一怔,心道:“這弈棋本是閑散逗趣之用,,此刻仙尊兩名徒兒皆是慘死,,他為何不責(zé)不伐,反是問我等解棋之術(shù),?”南華料得眾人不解,,拂袖一揮:“你們自己看罷,?!敝灰娝餍渲帲F(xiàn)出水波一般的浮光掠影,,漸漸的又出現(xiàn)了縱橫交錯的紋理,,接著是黑白二色的棋子。待得浮光略定,,棋盤上的黑白二子已是星羅滿布,。南華老仙手指棋局,悠悠道:“諸位神君可一人而上,,亦可聚力合解,,請罷?!?p>  耀輝情知這南華妙道莊嚴(yán),,要自己解棋定然有其原因,作揖道:“謹(jǐn)遵法旨,?!彼系们皝?,細(xì)細(xì)觀那棋局。初時只見棋局上的黑白二子交相爭纏,,雜亂無比,,直以為棋有錯子,黑白互有吞吃未提之子,,少說也要各去得十枚,。可方要伸手去取,,卻覺察大為不妥,,這盤棋大中有小、死中見活,、劫中生劫,,那原先見得的錯子卻是不錯,耀輝又欲再取他子,,亦是如是,。他大驚之下,又將這棋勢縱觀,,這一看之下,,他頭腦已是大昏,這一局棋有盤征盆渡,,有點(diǎn)眼斷絕,,又有抱吃侵消,見孤棋,、見圍地,,長生套共活、扭斷藏連扳,,或同真,、或同假,便是只看其中一角,,也已是如天上的星軌辰際,,捉摸都是不得,又是如何可算,?他只看了一陣,,那黑白二子便化為無數(shù)個千奇百態(tài)的小人在腦中征殺闖伐,而他便如是親身置于這場廝殺之中,,被雙方你割一刀,、我刺一劍,頃刻間身上已是千瘡百孔,雖是不死卻是疼痛難當(dāng),。這一時,,陡然伸出一只大手,將他從幻境中拉了出來,,正是那南華,。他雖是僥幸出了棋境,眼前仍是漆黑,,好半天才是回過神來,,說道:“仙尊,這棋……我解不了,?!蹦先A手指孟章四人,道:“你可請他們來同解,?!?p>  他師門五人俱是精擅琴棋書畫,那耀輝雖是出類拔萃,,但與其余四人的棋力相較只是一線之間,。此刻他四人聽聞耀輝難以解棋,又不知曉這棋局的兇險(xiǎn),,那南華這么一說,,不由得同上前來觀棋。那耀輝情知此棋兇險(xiǎn),,低聲道:“此棋似拙然實(shí)巧,,大家分算一角,看能不能窺出其中妙道,?!北娙藨?yīng)了一聲,各取了四方一角,,而耀輝則是重定精神,、專攻中盤,。先不說那棋勢連貫,、環(huán)環(huán)相扣,便是一處偏角,,便有生死活劫,、緊浮轉(zhuǎn)探數(shù)百種變化,不多時,,眾人又陷入那戰(zhàn)場廝殺中,,虧得這一次耀輝有備而來,趁著意識尚未完全被棋勢所擾,大聲呼道:“大家速速心神守一,、盡歸神道,,不可再思棋局半子!”孟章等人忙是收斂精神,、專心向道,,過了良久,俱是齊齊噴出一大口鮮血,,跌坐于地,。

  南華見得五人不解,方是嘆道:“這盤棋,,乃是蚩尤帝君所布……今日我本在火云洞中聽他講道,,他心神陡然不定,掐指算得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徒兒有此一難,,便布了這盤棋局,,要我施于此處,若是你們今日能解,,白火姑娘便可不死,、再回人倫;若是不解,,便順應(yīng)天命,、成下百年之約,百年之后,,那有緣人自會來得這滄云山中,。到那時,是戰(zhàn)是和,、是解是破,,便是亂花入眼,全憑你們各人造化了,?!?p>  耀輝聞得那白火未死,心中愧疚稍淺,,問道:“仙尊,,白姑娘不是與普凈師兄躍下山崖了么?”南華冷冷道:“她乃是弄玉仙君門下,,便是要興師伐罪,,也是她師門之事。今日得以不入輪回,,乃是蚩尤帝君慈恩廣大,,向伏羲大圣求情,,這才讓她睡而不僵,以待這百年之約,?!币x等人聽得南華音聲冷漠,這才知道他們逼死白冰等人,、傷了天理,,齊齊伏身道:“五靈越俎代庖、不念我道向善之心,,肯請仙尊賜罰,!”

  南華長嘆一口氣,道:“諸位乃是先天神君,,我又如何能罰得你們,?只是那蚩尤帝君傳了法旨,要你們各回各處,、潛心修煉,,以應(yīng)天變。耀輝,,你身為五靈之首,,卻行度無量,蚩尤帝君要你在這滄云山中守樹面壁,、護(hù)人修心,,這白冰姐妹一人一樹,都交由于你了,?!?p>  南華如此的輕罰,耀輝等人自是甘心領(lǐng)受,,各個匍匐于地,,不敢再言。那南華又看了昏死的左慈,、普凈二人,,嘆道:“兩位徒兒,咱們走罷,!”話音方落,,那五彩華光再現(xiàn),他已帶了左慈普凈二人往北遁天而去,。

  亂塵傷心感懷之余,,亦來看這棋勢,他完全不通棋道,,這棋盤上的糾纏廝殺與他眼中自是一堆亂子,,看了半天也是毫無頭緒,正出神間,,聽得身后有人說道:“此譜乃是昔年你所布的疑局,,內(nèi)藏奧妙玄機(jī),我在此中日夜無事,,亦也解了二十余年,,初時還可算到五十步之外,可隨著年歲漸大,、棋力漸高,,方覺得自己乃是井底之蛙,這盤棋千變?nèi)f化,、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如今我一步都算不得?!眮y塵敬畏這寞影有如鬼神,,原以為他棋力高超,對這殘棋多少有得領(lǐng)悟,,此刻聽他言說一步都不能算解,,自是一驚,又聽寞影說道:“昔年你在火云洞中傳下此局,,定有深意,,這八十余年里,你師父師伯,、耀輝五靈連帶那天下五奇皆是苦思棋局,,儒釋道三家皆至也是無可而破……想來天命既定,那百年之約一日也不得提前,。亂塵,,你既是不通棋局,解不開也不必在意,。且這棋局里飽含殺戾之氣,,若是思得長久了,反會被自身心魔所乘,。你回去后,,不妨學(xué)學(xué)這棋坪之道,說不定哪一日突發(fā)奇想,,將這難棋給解了,。”

  亂塵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寞影并排立在這滄云山頂,,但見滄海云蔚,,斗轉(zhuǎn)星移間,月已掛勾,。亂塵忽是想起了一件事來,,問道:“先生,我來時曾見得一名少年,,這位少年誤以為執(zhí)明前輩下手傷我,,故而與執(zhí)明前輩刀戈相向,敢問此位少年姓名為何,,亂塵來日想謝他一謝,。”寞影微微笑道:“你啊,,心腸總歸是這般的好,。那少年名喚太史慈,世居于東萊黃縣,,乃是那于吉的關(guān)門弟子,。三十年前,江湖中人流傳一句‘東僑天道玄黃,,西臥左道龐門,,北明黃家機(jī)鑄,南敵于姓殺武,,中鎮(zhèn)司馬博望,。’其中依次所言的乃是江東僑玄,、荊州司馬徽,、益州龐德公、陳留黃承彥,、交趾于吉,,這五人各精于一道、遂成一方之奇,。彼時天下間,,尚有一人,諢號劍神諸葛玄,,可堪他們一戰(zhàn)之外,,世間再無敵手。這于吉賜名一個‘殺’字,,自然是殺心最重,、武功最高,只是后來他止殺向道,,在武學(xué)一境上更有脫塵之處,。這太史慈既是他關(guān)門弟子,,又得了他昔年慣用的神兵‘魑魅魍魎’,武功倒是不差,,在執(zhí)明手上也過了個十來招,?!眮y塵道:“原來竟是這般的因緣,。那他現(xiàn)在去了何處,我日后如何與他相見,?”寞影道:“莫要心急,,萬事因緣、皆有定數(shù),,他見‘?!取y’、便是與你有緣,。這場緣分,,待你日后到了江東時,他有一樁難事,,你助他一場,,便可了了?!?p>  這寞影話間機(jī)鋒不斷,,亂塵一時不能盡數(shù)領(lǐng)悟,皆是默默記在心里,。二人又是各自吟思,,待得天將破曉,寞影輕輕嘆了口氣,,自那白冰所化的樹上折了一只嫩枝,,捏在手中,說道:“你練劍已到傷劍之境,,已是極高,,我這點(diǎn)微末劍技身法今日便傳于給你,他日因緣,,你自有用處,。”說罷,,以“老君傳道”為起手式,,緩緩舞將起來。

  亂塵未是想到寞影陡然傳劍,,但他情知寞影處處皆為自己著想,,他修為又是了得,,當(dāng)下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觀他舞劍。觀了許久,,只覺寞影行招甚緩,,招式連貫也不通順,更沒有什么凌人精妙之處,,正心中納悶,,卻見寞影舞劍忽急,似狂風(fēng)掃落葉,,橫劈亂砍,,毫無章法可言,過不多時,,又是一兩記快劍之中摻雜一處慢招,,亂塵天縱之才,這才漸漸明晰個中的玄奧——這寞影腳踩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劍法快慢之中又含陰慢陽快兩儀之法,,招式間更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不由看得面紅心跳,。他第一次得見世間劍招精妙如斯,,如那鄉(xiāng)下小童初入京城一般,不免瞠目結(jié)舌,,也折了一只樹枝,、身子依寞影所體演的劍術(shù)舞動起來。

  亂塵只觀了一遍,、便將樹枝舞得快時似利刃,、慢時如落霜,寞影目中露出期許之色,,緩緩將慧劍心法道出:“剛易折,,柔易存。極剛勝萬柔,,極柔克強(qiáng)剛,。剛屬陽、柔屬陰,,行陰陽調(diào)和之法,,化天地二級為兩儀,則至柔至剛;存欲度求,,順乾坤交替之理,,成萬物歸始之四象,則忽柔忽剛,。心中無塵,,手中無劍,周身內(nèi)力方始至柔至剛,、忽柔忽剛,、亦柔亦剛,終能疾雷過山而不驚,,白刃交前而不舉,,此乃慧劍之傲理……”

  寞影傳了一遍心法,,又教亂塵從頭舞了一遍,,見得亂塵劍勢蕩漾、已是有了七成劍意,,便讓他收了樹枝,,自懸崖間推將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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