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乱妇乱子视频网站_国产成人精品日本亚洲专区6_中字无码av电影在线观看网站_想看一级黄色片_亚洲乱亚洲乱妇67194老熟妇_免费看欧美一级特黄a大片一_国产视频第一页_国产又黄又刺激又爽视频黄_国产91精品看黄网站在线观看_免费看黄无码网站,AV网站免费线看精品,娇妻在办公室被C到娇喘,国产18禁黄网站禁片免费观看

首頁 武俠

五色長生錄

第四十九回 故人臨長川,,惜逝忽若浮

五色長生錄 衛(wèi)漁1 19918 2019-11-03 09:04:39

  亂塵一行沿江畔東走,,許邵、禰衡二人雖是失了武功,,但也是卸了一樁重負,,行不半日,,已愈是自在,那禰衡本就喜動厭靜,,而太史慈又是個愣頭小伙子,,二人一路上說笑怒罵,好生的快活,。反倒是亂塵清心自定,,那許邵瞧在眼中,怕他無言間又念起情愛之事,,便時不時的與他說話,,好教他不受那情愛煎熬之苦。亂塵心領(lǐng)許邵的好意,,往往微笑傾聽,,答上他一兩句,心間的情絲早已如那春風(fēng)綠柳,,蔓蔓張張的飄搖飛蕩,。

  許邵、禰衡這次要赴的春宴應(yīng)許時日不急,,四人走走歇歇,,路上但是遇到酒肆茶館一類的歇腳處,總要坐下來點上好幾壇子老酒,,又多要些江鮮牛肉,,亂塵早前雖是貴為魏侯,但平日里又怎會帶多少錢在身上,?這一路東來,,他將身上的錦衣、玉佩,、珠寶一類的物事都是賣了,,換與了酒喝,,到得現(xiàn)在,已是所剩無多,。一行四人只吃了兩頓,,便將他的盤纏用的光了,反倒是那許邵月旦評人,,達官貴人千金相求者眾多,,他倒是不缺金銀。這一日黃昏,,四人到了這沙州渡口,,但見萬千條河溪入江,而那江水滾滾東去,,落日艷紅,、大江之上波光粼粼,好不壯闊,。

  天色已是將晚,,這沙州渡頭卻只是南北往來的一個小碼頭,遠比不上徐州,、北海等地,,平日里也就早上晚間兩趟小船渡人,四人只見到一尾青蓬小舟從江北晃悠悠的搖過南來,,禰衡推了一把太史慈,,說道:“小子,你嗓門大,,你來喊他,,咱們要渡江啦!”太史慈嘿嘿笑了一陣,,高聲喊道:“船家,!今兒個可還渡人么?”那船家乃是江南本土人士,,雖是穿著簡樸的舊衣、臉上大胡子邋遢,,但說起話來卻也是江南吳儂軟語的柔氣,,只見他自顧自的拋下石錨來,口中說道:“不走啦,,不走啦,!”說話間,他跳下船來,,半裸著小腿,、站在水中,,將船繩緩緩系了,這才走到眾人面前,,哈哈說道:“天快黑啦,,我家婆娘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碧反仁种感标?,大笑道:“哪里黑啦?俺看你想婆娘想的很了,,有錢都不肯賺呢,!”那船家臉色一紅,輕呸了一聲,,道:“你這人,,說話也沒個正經(jīng)。今兒個太晚了,,天黑也不好行船,,你們明天再來罷?!?p>  太史慈還要再拿銀兩引他,,許邵卻道:“良辰美景,時兮命兮,,何必追趕,?太史慈,容他去了罷,,咱們明日再來,。”太史慈笑道:“前輩說的倒也輕巧,,你看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咱們難不成坐在這江邊餓上個一夜不成?”禰衡道:“小子說的倒也有道理,,老子最大的愛好便是喝酒罵人,,少其一者便為不美,你要我在這江邊空著肚子罵人,,我也不樂意,。”他說到此處,,眾人皆是大笑,,那船家說道:“這里離那沙州城不過二十來里,各位大爺又是有馬,,只需得趕些鞭子,,一個時辰便到了城里,,只要大爺有錢,什么樣的好酒沒得喝,?”許邵卻是搖了搖頭,,笑道:“我們有四個人,卻只有兩匹馬,,萬生平等,,我們一人騎一馬、本就是欺它,,若是二人同乘一馬,,豈不是以力壓人?騎不得,,騎不得,。”船家是個鄉(xiāng)下人,,哪明白他說的什么道理,,只是噗嗤一笑,說道:“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啦,?!倍[衡也道:“這一來一回四十余里,老子肚子餓了,,走不動,!”太史慈立刻笑話他道:“你兩個時辰前方是啃了那么大一個豬肘,怎么又餓了,!”禰衡罵道:“方才吃了是方才吃了,,老子現(xiàn)在沒有內(nèi)力,是個普通人,,走了這么遠,,難道不餓么?”那船家聽得二人渾沒大小的胡攪蠻纏,,不由得搖了搖頭,,只覺亂塵一行四人雖是風(fēng)度翩翩、但說話怪里怪氣,,索性不與他們糾纏,,收點了船上的物事,轉(zhuǎn)身便走了,。

  不過鄉(xiāng)土人家,心腸倒也挺好,,他才走了個十幾步,,心想這四個老爺坐在這邊江邊苦等,,此時雖已春日,但江風(fēng)夜緊,,在江邊挨凍個一夜怕也不好受,,他想了又想,又轉(zhuǎn)了回來,,說道:“各位老爺,,我有個辦法?!碧反扰c他開玩笑,,嬉皮笑臉的說道:“你想讓俺們加錢,大晚上的送俺們過江,?嘿嘿,,老哥皮膚黑,心腸倒也有些黑,,說罷,,要加多少錢?”那船家啐了他一口痰,,笑罵道:“我這船兒小,,經(jīng)不起晚上的大風(fēng)江潮,弄不好連船都翻了,。這要命的買賣,,你便是給我個金山銀山,我也不去,?!碧反鹊溃骸澳悄阌惺裁粗饕猓侩y不成你家養(yǎng)了馬,,送我們?nèi)コ抢??”船家說道:“大爺說笑了,我買這條船都花了十多年積蓄,,怎養(yǎng)得起馬,?”太史慈奇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干什么回來了,?”船家道:“我看幾位大爺慈眉善目的,不像是壞人,,在江邊凍上個風(fēng)寒可就不好了,,所以想請你們?nèi)ノ壹易€一晚上,明天一大早我便來送你們,。不過,,我那婆娘小家子氣,,你們一人須得付上兩個銅錢?!碧反绒哉拼笮Φ溃骸皟蓚€銅錢,,買個暖和安穩(wěn),倒也不貴,,各位先生覺得如何,?”許邵笑道:“既然船家這般的好心腸,咱們怎可以唐突了人家,?”他轉(zhuǎn)頭又對亂塵說道:“亂塵,,距那春宴之約還有四日,咱們便是去的早了,,也見不上你師父,,不如就去他家中歇息個一晚罷?!眮y塵自長安行自江東,,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早已習(xí)慣了,不能日夜陪在師姐身側(cè),,早已教他身心俱冷,,這江畔、屋中并無什么分別,,不過他素來與人無爭,,許邵既是這般說了,遂是微微點頭,,說道:“那便叨擾船家了,。”

  那船家哈哈笑了笑,,領(lǐng)了四人往他家里走去,。四人順著江邊小堤走了小半里,到得蘆葦茂盛處陡然一拐,,但見得兩個小兒赤著腳兒在農(nóng)田里拔草,,陋田之后乃是茅屋兩間,其時申末酉初,,一股青煙自煙囪里緩緩上天,,遠處的斜陽將落未落,青天紅霞,、蒼穹萬里,,好一派恬淡自樂的氣象。亂塵見得這農(nóng)家小院的情形,仿佛回到了昔年常山之上,,心中陡然一酸,,身子搖了搖,一時未能忍住,,竟是落下來淚來。這一時,,那兩個小兒見得父親回家,,忙是迎上前來,爹爹長爹爹短的從船家手中接過了魚簍鋼叉等一干物事,,船家又將亂塵四人引入屋中坐了,,他媳婦倒也沒提收錢的事,只是以眾人聽不懂的方言輕聲嘟噥了兩句,,便堆起笑臉將四人安置在兒子們住的房間里,,轉(zhuǎn)身又去田里弄些時令蔬菜,好教眾人晚上不至于餓了肚子,。

  太史慈與禰衡耐不住性子,,見得主人家這般的客氣,也不管人家樂意不樂意,,嬉皮笑臉的去幫他們撿菜挑水,,不一會兒工夫,已與那兩個小兒打鬧成了一片,。至于亂塵許邵二人,,則是各有心事,盤膝在屋中閉目小坐,。眾人忙活了好一陣,,這才將晚飯給做好了,此時天色已然全黑,,農(nóng)婦將平日里舍不得點的桐油燈尋了出來,,細細的拔點了,火苗雖細,、但茅屋也小,,眾人又擠在一張小木桌旁,倒也不覺有多晦暗,。其間那船家又攛掇他婆娘將自家藏的水酒給拿了出來,,水酒雖不惹醉,但眾人前后喝了好幾斤,,倒也喝得微醺,。禰衡見船家兩個小兒子時不時的給自己添酒,又是生的機靈,腦子一熱,,陡然說道:“亂塵小子,,我有樁樂子,不知道你肯不肯,?!眮y塵微笑道:“前輩但有吩咐,小子何敢不從,?”禰衡搖頭晃腦的說道:“小子,,天下人都說你聰明絕頂,你且且算算咱們現(xiàn)在的酒菜錢,,嘿嘿,,還有今夜的打尖錢和明日的船費也是一并算了?!眮y塵苦笑道:“我已是身無分文,,便是算好了,也得是兩位前輩掏錢,?!倍[衡將眼睛一瞪,說道:“掏錢歸掏錢,,算賬歸算賬,。咱們一碼歸一碼,免得人家說咱們欺負老實人,?!眮y塵心道:“那船費三文、過夜費兩文倒還好算,,現(xiàn)在這晚飯又怎么算,?罷了,這家人也是窮苦人家,,心腸又是不壞,,江湖人俠義為懷,不說是割肉濟貧,,現(xiàn)在既是遇上了,,便貼補些他們罷?!钡D(zhuǎn)念又想:“人有貧富,、卻不能分貴賤,倘若這般多給了人家,,不成了那老爺們賞賜一般,?窮人自有傲骨,,人家以禮相待,怎可如此辱人,?”他又見禰衡一手摸著一個小孩的頭,,足見其愛憐之意,遂是說道:“船家,,咱們身上所帶的銀兩怕是不足以抵了飯錢船費,,而我四人多少有些才藝,你那兩個兒子又是聰明,,不如我四人一人與他們一樣?xùn)|西,,您與嫂夫人覺得如何?”

  那船家連連的擺手,,推辭道:“便是你們不坐我的船,我每天也要往來江南江北送一些貨物,,你們沒有錢便沒有錢罷,。”他頓了一頓,,看了一眼老婆兒子,,嘆氣說道:“唉,現(xiàn)在天下大亂,,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你們明天去了江北,可要小心些,?!边@船家如此的淳樸,亂塵四人更是過意不去,,執(zhí)意要傳他兩個兒子本事,。那禰衡最是藏不住話,手指亂塵,,笑道:“船家,,你可知道他是誰?他武功天下第一,,只消得他傳你兒子一招兩式,,便可橫行天下了!”船家乃是個莊稼漢,,哪懂什么武功不武功的,,只以為是打架的本領(lǐng),連連說道:“本分人家,,學(xué)什么打架,。不用教,,不用教?!倍[衡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指向許邵,說道:“那我?guī)煾缒耸窃碌┰u主,,他金口一開,,給你兩個兒子來句評語,你兒子自然富貴可期了,?!蹦谴覐念^到尾都將他們當(dāng)做是游景踏春的窮書生,哪里肯信許邵的話有這般的本事,?聽得他噗嗤一笑,,說道:“原來是個教書的先生。嘿嘿,,我這兩個小娃子長到七八歲了,,都沒個像樣的名字,只是丁老大,、丁老二的叫喚,。先生好心,不如替我這兩個兒子取兩個名字罷,?”許邵笑道:“取名易,,成名難。不過我既然受了你的恩情,,這取名成名的小事,,我一并還了?!彼砸凰尖?,以指蘸酒,在桌上寫了“奉天承運,、封侯萬里”八字,,笑道:“今日既得良緣,二人當(dāng)有將軍侯爺?shù)镍欉\,,便喚作丁奉,、丁封罷?!蹦谴遗c他老婆不懂這八字的典故,,但覺得他這話說的極是吉利,便領(lǐng)了兩個孩子向他作揖答謝,,許邵笑嘻嘻的受了兩個小兒的拱手禮,,又道:“既取了名字,,便要再送你們八個字,不然顯得小氣,,容我?guī)煹軔u笑,。”他看著兩名小兒,,但見二人目光清澈,,說道:“勇略過人,能斷大事,?!彼徽Z說完,眾人皆是大喜,,那太史慈更是揶揄道:“許前輩今天可是大方的很了,,當(dāng)年我可沒這般的好事?!痹S邵笑道:“我待你也是不薄,,不要這般的小家子氣?!?p>  那兩名小兒得了姓名自然歡喜,又拿眼來看亂塵等人,,亂塵心道:“我提得這般的建議,,是想他二人伶俐,想分傳了他們刀法,、劍法,,不過船家又不肯他們學(xué)武功,我該教什么呢,?”他正思索間,,眼角忽是瞥見老大丁奉藏在腰間的彈弓,只不過那彈弓已是玩的舊了,、連榆木的手柄都快磨斷了,,即刻便有了主意,說道:“我會一樁遠射的本事,,也不用什么彈弓器物,,只需以石子擊發(fā),你們要是肯用心苦練,,將來摘葉飛花,、皆可出手,好玩的很呢,,你們想不想學(xué)???”兩個小兒原本對武功也不感興趣,但聽得亂塵要傳他們這好玩的彈射之法,,更是歡欣,,那船家原先不想學(xué)這傷人的“旁門左道”,但見得兩個小兒子高興,,于是謝道:“那便謝謝先生啦,。”殊不知亂塵精曉天下武學(xué),,常人只需他教上個一兩招,,便可獨步一方、成名于江湖,,此刻他要教的彈指之法乃是成自陸壓的斬仙飛刀,,只不過那斬仙飛刀太于晦深,而這兄弟二人又沒有武學(xué)根基,,他只能擇了精要處,、用最簡短平白的言語將這彈指法教與了兩兄弟。雖說這功夫如此簡化,,已是大失原本的威力,,但世人貪心何有足矣?便是如此這般,,兩個小兒各撿了一枚石子,,依口訣而行,只聽得啪啪兩聲輕響,,石子已破窗而出,,深深的鉆在窗外柳樹的樹干中。這般的上緣,,別說是十文酒飯錢,,便是十萬兩真金白銀,多少武林人士都愿與之相換,。

  許邵見亂塵也傳了功夫,,將眼又望向禰衡,笑道:“師弟,,你鬧得最歡,,該你啦?!倍[衡卻是輕罵道:“死老鬼,,你以為我丟了功夫,便沒東西可以教么,?”他對那丁奉丁封兩兄弟招手道:“來來來,,我不似他們兩個那么小氣,,竟給些虛的,我這里有一樣寶貝,,便送與了你們,。”說話間,,他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骨碌碌的倒出兩粒黃豆大小的黑丸來,也不由分說,,已是塞在兄弟倆的嘴里,。想來黑丸入口甚苦,惹得兄弟倆都哭出聲來,,那船家老婆愛子心切,,忙扒拉開他們的嘴巴,扣了一大半出來,,黑乎乎的扔在地上,。禰衡看了甚是可惜,搖頭說道:“原本你們可以延年一甲子,,可這么一吐出來,,只有二三十年了!”許邵驚道:“師弟,,你,!……你竟將師父給的‘長生丸’給糟蹋了!”禰衡將眼睛一瞪,,回道:“怎么糟蹋啦?師父當(dāng)年說我嘴巴太臭,、又不肯精修道心,,他日會有妄災(zāi),這兩?!L生丸’乃是與我延壽之用……嘿嘿,,我現(xiàn)在又沒了武功,自然不會走火入魔,、也不會與人打架斗毆,,能有什么妄災(zāi)?這延壽的東西,,我用不著,,還不如送給他們做個好禮物?!彼娫S邵張大了嘴,,更是笑話他道:“你也恁是小氣,。師父當(dāng)年給了我‘長生丸’,便沒給你么,?我自個兒的東西,,愛給誰便給誰,哼哼,,你管不著,!”許邵與他相處日久,自然曉得他的脾性,,只得苦笑道:“呵呵,,你出手倒也闊氣。只是人家不知道這長生丸的好處,,這便糟蹋了,。”那船家老婆聽得他們對話,,心中那叫一個后悔,,苦著臉求道:“先生,我平日里在陸大官人家里漿洗衣服,,聽那陪房的丫鬟們說,,這般的補品要長日的服用才是有效,先生好人做到底,,再多給些罷,?”禰衡哈哈笑道:“農(nóng)戶人家,當(dāng)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知道這東西成之不易,,每一顆都可延你家兒子六十年壽命,你真當(dāng)是菜市口賣的牛肉丸子,,想要幾個便來幾個,?”說話間,那船家連忙將方才吐在地上的爛糊糊給撿了起來,,想要塞在兩個兒子口中,,連忙被許邵阻了,只聽得許邵勸道:“這長生丸乃是土母之物,,所謂‘塵歸塵,、土歸土’,既已歸虛還本,,你便是吃下肚中,,也不過是一口黑土,延不得壽的?!倍[衡更是笑道:“你便讓他吃罷,,反正又吃不死人。老百姓家,,果真是這般的俗氣……”他話一出口,,便覺失禮,又見船家一家人神色頹唐,,心中后悔,,又是勸道:“你兩個乖兒子吃進肚子里的也是不少,怎么說也有二十多年了,。想來他們有那富貴命,,本來便可活到七老八十的,現(xiàn)在加上二十年,,人生百歲,、也是很不錯啦!”那船家一家這才高興起來,,可太史慈卻犯起愁來,,只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是說道:“論武功,,俺遠遠不如曹先生,。論道學(xué)修為,俺也不如兩位前輩,。至于什么先天寶貝,,師父也沒給俺贈過什么。三位先前都出了大禮,,俺卻要空著手給,,這便如何是好?”

  船家既得了三樁大禮,,早已是大喜過望,,連連的擺手說道:“不用啦,不用啦,,咱們一頓晚飯換來了這么多的好處,,幾位神仙方才說的對,,做人不能貪心,,您老人家不用給啦!”太史慈見亂塵三人皆是面帶喜色的望著自己,,心中急躁,,說道:“那可不成,俺要是這么做了,,豈不是成了那吃白食的懶漢,?要是傳了出去,,會壞了師父的名聲?!彼蓝[衡鬼點子多,,只得又來相求:“禰前輩,你幫俺出出主意罷,!”禰衡手捻細須,,故意與他玩樂,說道:“辦法是有一個,,不過這法子不是立時之物,,我怕你記性不好,將來忘了,?!碧反葮返溃骸坝浶圆缓茫潮隳霉P記下來,,前輩且是說罷,。”禰衡又故意逗了他好一陣,,逼他連連自飲了三碗水酒,,這才說道:“他們將來既有那出將封侯之命,當(dāng)是效身明主,。而你又要去投那孫策,,所謂千里馬常有、伯樂難尋,,他們二人又何必舍近而求遠,?”太史慈想了一陣,哈哈笑道:“好呀,,好呀,,待他們長大了,俺將他們帶在身邊,,一起做大官享福,、一起喝酒吃肉!”禰衡笑道:“你若是大方些,,將來若是生個女兒,,不妨與他們結(jié)為兒女親家,如此這般,,他們后人也可享你的富貴蔭祐,。”太史慈道:“那有何不可?若是俺不生女兒,,只生個兒子呢,?”禰衡道:“那就要看看他們的后代有沒有那龍陽之好了?!彼室忸D住,,又是壞笑道:“便是他們將來真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你這個做父親的可不許阻攔哦,!”話說到此處,,四人已是哄堂大笑,船家一家人不懂“龍陽之好”的典故,,但見得四人歡笑,,只覺他們氣度非凡,以為是上天降下仙人賜福,,亦是同喜而笑,。

  第二日清晨,四人渡江而去,,在江北水畔辭了特意送行的船夫一家子,,又是抱酒而歌,往那海陵城行去,。行不多時,,四人已是遙遙望見海陵小城的輪廓,但見春日中天,、小城四方,,城頭旌旗飄揚,一縷縷青煙自城中升起,,那禰衡摸著肚子,,笑道:“呵,已是到了造飯時辰,,我又有些餓了,。”許邵道:“師弟,,怎得你沒了武功,,食欲卻是這般的好了?”太史慈搖了搖已是喝盡的酒壇,,說道:“不是他肚子餓了,,而是肚子里的酒蟲饞了?!眮y塵昨夜枯坐屋頂,,眼望天河繁星,耳聽江海潮聲,,獨飲了一夜,,今日又是一路癡愁,此時已是將醉未醉,,不由得笑道:“那咱們趕緊進得城去,,尋一處老字號,我陪幾位多喝幾杯,?!痹S邵輕拍亂塵后背,說道:“尋什么老字號,,這城中有一座莊園,,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壇子美酒,只可惜故人已是西去多年,,也不知道現(xiàn)今還有沒有人替他打理了,。”禰衡稍稍一愣,,嘆了口氣,,說道:“死者已矣,生者戚戚,。往事如塵,,都已去了。師哥,,咱們與他乃是故人,,既是到了這海陵城,便去祭他一祭罷,?!痹S邵眼望亂塵,似有懇切之意,,只聽得他說道:“亂塵,,咱們來早了三日,便是現(xiàn)在去主人家赴宴,,怕你師父還是未到,,不如你隨我們一同去罷?!彼妬y塵默然不語,,又道:“這位故人,說起來與你家?guī)煾割H有淵源,,說不定你師父也如我們這般早到了,,念起昔年故人之誼,,前往他舊府中憑吊亡魂,我們現(xiàn)在去了,,或許便能遇上他,。”亂塵聽他說起師父,,想起渭水一別,、已有了大半年,自己仍是這般的渾渾噩噩,,心中又是慚愧又是傷心,,只想早點見著了師父,跪在他面前聽他教誨,,再后來二人云游天下也好,、宿歸常山也罷,這滾滾紅塵便此與他斷了,,想到這里,,他心中已是大苦,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不多時,四人已是到得海陵城門,,但見城壁斑駁,、猶見煙火血跡,城頭的旌旗皆為新制,,旌旗紅底,、上以黃線繡著“孫”字,春風(fēng)飛揚,,那些旌旗烈烈而響,,氣派非凡。至于守門的衛(wèi)士,,也是一般的紅袍黃纓,,年歲雖是不大,但各個朝氣蓬勃,,雖是新得城池,,卻不見驕狂之色,想來治馭他們的主公也是了得,。太史慈行伍出身,,望著這兵戎軍甲,卻是長嘆了一口氣,,竟不說話,。禰衡心中生奇,,欲要問他,卻聽他小聲說道:“此乃城守重地,,不要說些閑話,,引了殺頭之災(zāi)?!彼娜四徊徽Z,隨著郊外的百姓過了那盤查的卡口,,進得城中,,但見小橋流水、青石彎道,,城中百姓三三兩兩的緩行緩走,,偶爾可見老人小孩坐于水邊柳下,聽水弄花,,好不自在,,全不似身處亂世之中,不受這城池易主的影響一般,。太史慈又是重重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這海陵城本是劉繇所有,因此地盛產(chǎn)魚米蠶絲,,曾在此囤積糧草,,俺先前做那糧草副使,也曾來這城中小住……呵呵,,不過半月光景,,城還是這城,卻已是換了主人,?!薄麨槿酥液瘢莿Ⅳ黼m不曾重用于他,,但好歹曾為他主,,平日里也沒怎么惡語欺他,現(xiàn)今兵敗北逃,,太史慈身為人臣,,自也替他難過。禰衡一路上常與他說笑逗罵,,此刻見得他如此頹唐,,竟然破天荒的勸道:“傻小子,天下尚且興亡不休,,這諸侯敗亂乃是常有之事,,你何必難過,?城門已是換了‘孫’字大旗,想來是那孫策得了這海陵城,,說不定你偶然間便遇上了他,,也不用刻意去尋了?!碧反妊廴阂患t,,也不置可否。

  四人一路無話,,順著青石而成的蜿蜒小路,,徑往東北走去,亂塵鼻中漸漸聞到一種淡淡的花香,,花香清雅,,聞之舒暢,起初若有若無,,再往前走了兩個小巷,,但見得碧水一轉(zhuǎn),白橋盡頭一片金綠,,橋畔垂柳絲漾,,水邊花黃如那云荼,亂塵乃是雅客,,只是稍稍一看,,便知是有心人種的春菊開了。只是菊花乃是秋高氣爽之物,,《禮記·月令篇》云:“季秋之月,,鞠有黃華”,《離騷》亦云:“朝飲木蘭之墮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這種菊的主人貪戀那金秋盛菊的美景,竟從南方尋來這春天開花的茼蒿,,只不過這茼蒿名為春菊,、實乃旁系,自是比不得西湖柳月,、玉壺春那些名花的美意,。四人越往前走,花香越是芬芳,,那一片金綠春菊似是接天而開,,順著蜿蜿蜒蜒的河水遠去。水岸春菊盡頭,,乃是一座小園,,那小園白墻黑瓦,,大門洞圓,行到近處,,只見門額上飛舞縱橫的是“水繪園”三個大字,,四人皆是武學(xué)名家,只覺這三個字英武勃發(fā),,筆畫縱橫捭闔,、藏有瀟瀟劍意,想來題字之人乃是使劍的好手,。太史慈盯著這三個字有些發(fā)愣,,說道:“俺在海陵城中住了許久,卻不知東北角藏了這么個好天地,?!彼肓艘魂?,忽是驚喜,,叫道:“這字……怎么像我家?guī)煾杆鶎懀俊痹S邵也不答他,,走上前去,,曲指在木門上輕輕三叩,高聲說道:“故友求訪,,舊人安在,?”想來那園中并未住人,他又叩了數(shù)聲,,卻仍是不聞動靜,。卻在這時,聽得腳步聲起,,木門緩緩開了,,走出一名秀才模樣的少年來。亂塵一見,,心中微微一驚——這秀才衣著簡樸,,但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乃是福澤深厚的面相,,乍一眼瞧上去是個儒生,可他太陽穴微凸,,手上青筋高鼓,,直是一名內(nèi)功不弱的少年高手。這樣的人物,,放到江湖上去,,也是雄霸一方的角色,,卻如何在這小城小院里做這窮酸的秀才?

  那秀才并不識得亂塵四人,,但只覺當(dāng)先的亂塵素袍青帶,,背上斜負著長劍,春風(fēng)如絮,,其人飄然而立,,面如冠玉,可劍眉微蹙,,又帶著無盡的蕭索之意,,他雖為男子,這一瞧之下已是神昏目眩,,而亂塵身邊的太史慈,、許邵、禰衡三人也盡為英雄之輩,,卻遠遠不如他了,。秀才稍是緩過神來,自覺如此神仙人物,,應(yīng)該不是無事生非的妄人,,便向亂塵拱手作了個揖,問道:“先生可是我家主人的舊友,?”亂塵還禮道:“主家誤會了,,在下此來海陵城尚是初回,并不認得你家主人,?!蹦切悴判挠X亂塵形貌脫俗,默認他是主人的朋友,,一聽亂塵言說不是,,竟無端的生出失落感,但他畢竟自小受得主人詩書禮易的熏陶,,不敢怠慢了他人,,又見許邵、禰衡二人頂帶黃冠,、身著青袍、腳蹬云鞋,,乃是好一番道骨羽客的模樣,,不由說道:“那便是二位道長了。”許邵道:“我們乃是汝南的散人,,昔年得蒙諸葛先生不棄、以平輩論交,,諸葛先生文武雙全,,實為天下風(fēng)流翹楚。我二人曾聽先生講演經(jīng)武兩學(xué),,只覺危巍嵯峨,極近昆侖金頂,??上壬窍纱笕ィ叶藚s閉塞于鄉(xiāng)野,,不曾來吊,如此忽忽已近三年,,緣慳極矣,!”禰衡亦是說道:“這一次我們東來江左,本為故人重聚,,至此海陵城中,,難忘諸葛先生英顏,,這才唐突來拜。唉,,若是先生尚還在世,,世間翹楚者,,有幾人敢以劍論道?”那秀才雖不曾見過許,、禰二人,,但耳聽許邵言語如此敬佩其家主人,,心中不再疑慮,忙是弓腰向許邵,、禰衡二人行那后輩禮,,口中說道:“勞煩兩位道長牽懷,我家主人天上有靈,,定要謝了,。”他見亂塵,、太史慈隨二人同來,又只是二十多歲的年紀(jì),,便以為是許,、禰二人的徒弟,便一同請了,。四人入得園中,但見小溪淙淙,、亭臺錯落,,園中全是春菊,,入眼一片金黃,偶聽得一兩聲春雀脆鳴,,更是顯得園中幽靜,。

  四人隨著那秀才走了一陣,來到一處三層小樓前,,小樓名曰“水明樓”,樓前有一爿小池,,池水碧綠如煙,,岸邊青柳絲揚,,有幾株垂在白石汀步上,猶顯清幽之意,,亂塵見得這江南小園的時景,,只覺春意恬淡、清心靜人,,心道:“主人已然過身三年,這小園仍是如此雅意,,想來主人在世時,更是一派春光氣象……許前輩說主家乃姓諸葛,又說主家乃是用劍的極客,,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諸葛諸葛,,我大師哥原也姓得諸葛,,難道這園子的主人便是我?guī)煾绲纳浮⒃诨⒗侮P(guān)血戰(zhàn)而去的諸葛玄諸葛先生,?”他微微一驚,,又回想起在自己寄居在大師哥府中的日子,,心中先是清甜,爾后又想起郿塢水畔,、長安城間,、鳳儀臺上、寄傲樓前的點點滴滴,,腦中忽而貂蟬、忽而張寧,,寸寸愁思,、竟?fàn)栕屗Я松瘢牭媚切悴耪f道:“煩請道長與師兄小坐,,我去與四位看茶?!彼а垡豢?,自己已是身在二層小樓上,,樓內(nèi)青磚細刻、桌案屏幾,,卻是井然有序,。四人盤膝坐在檀木地上,,目光越過敞開的雕花木窗,正可見得窗外丹楹飛拱,,碧波映漾,,水色天光,淡雅如畫,。再遠處,回廊三曲九彎,,春菊奇石掩映,,步步見異,咫尺之間,,已似天涯。四人眼望春景,,俱是想有心事,,小坐之間,,竟一同生了淡淡愁哀之意。

  不一時,,那秀才已是奉上茶來,茶色淡黃,、因在紫砂杯中,,卻是不顯顏色,,亂塵緩緩飲了一口,只覺入口寡淡,、含上片刻后,,又覺絲絲涼意,不由問道:“主家,,這是什么茶?”那秀才手指窗外春菊,,說道:“先生愛菊,,常以四季的時菊為餌,、作那菊茶,我是先生的書童,,久而久之,,也迷于這菊茶之道,,只是先生清歡雅意,,我這等凡夫俗子,遠遠比不得了,?!眮y塵心道:“尋常人家的書童,若是主人歸去,,便即散了。感情好的,,守墳百日,,已為人倫之至。諸葛先生已是過身許久,,他卻一人獨居舊園,亭臺花草,,一切如初,。言語中仍是對主人如此的恭敬,,當(dāng)真是大德高士……書童尚且如此,主人昔年英風(fēng)颯颯,,怕是世無二雙,。”他對這秀才的敬意更深,,遂是問道:“冒昧相問,世兄大名如何稱呼,?”那秀才面現(xiàn)慚色,,答道:“敝下姓呂,,先生賜名一個岱字。說來慚愧,,先生還曾賜下表字,,喚曰‘文定’,,可惜我本是個窮乞兒,隨在先生身邊讀了十余年書,,只粗識些文章,對不起先生這賜名的厚意,?!痹S邵正色道:“諸葛先生文武雙全,當(dāng)年橫行江湖,、世無敵手,劍法,、文采雙卓,,力壓‘天下五奇’,,‘天下五奇’何等樣人?經(jīng)書才略,、奇門異術(shù),、武學(xué)內(nèi)功,無一不通,,這樣的人物在你家主人面前都甘拜了下風(fēng),。你與他雖是名為主仆,、實為師徒,想來諸葛先生性子寡淡,,也只有你這么一個徒弟,,你既是他關(guān)門弟子,豈可如此的妄自菲???”許邵素來和氣,,此時這般的說話,并非是有心訓(xùn)斥,,只是心中對‘諸葛先生’甚是敬仰,,這才反客為主,話甫出口,,便覺失言,。呂岱聽了,自是羞愧難當(dāng),,冷汗涔涔之余,更是體察得許邵等人的情意,,心下大生好感,。故而躬身替許邵斟滿了茶,拜道:“前輩諄諄教誨,,晚輩定當(dāng)銘記?!痹S邵扶住他的手,,微笑道:“也莫要喊什么前輩了,,我們與你師父平輩論交,那是你家?guī)煾缚吹钠鹞覀?。這樣罷,,我二人終歸比你年長,,你便喚我們老哥罷?!?p>  呂岱怎可失了禮數(shù)?眾人來回推辭了數(shù)次,,呂岱自稱師侄,與亂塵,、太史慈二人以師兄弟敘禮,,這才不再推讓。呂岱又問道:“文定耳目閉塞,,未曾出過這海陵城,還請教兩位師叔的道號,?!倍[衡搶話道:“嘿嘿,,這個就好說了,,我乃地啞,?!彼种冈S邵,,笑道:“這個老鬼,便是天聾,?!痹S邵輕笑道:“師弟,咱們武功都沒了,,這‘天聾地啞’的名號還用得?也不怕遇上江湖好手,,被人家打的滿嘴找牙,?”禰衡大笑道:“頭可斷血可流名不可辱,,這天聾地啞的名號我可是要定了?!碧反扰c他相處日久,,早已結(jié)成了忘年交,此刻又與他逗趣道:“嘿嘿,,這‘天聾地啞’四字也不是什么好名號,江湖上的好漢便是要用天地二字,,也是天龍地虎這一類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這又聾又啞的有誰會稀罕,?”禰衡眉毛一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會有妄人來與咱們搶了,我又打不過他,,只能先把這名號守著,不然當(dāng)真丟了,?!碧反裙笮Φ溃骸罢l敢與你搶了?他要是當(dāng)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有俺與先生給你撐腰,定要打的他‘聾啞雙全’,!”呂岱見他二人如此說笑,,心中暗道:“天聾地啞,,倒沒聽師父說過……不過這位‘地啞’師叔倒也平易,居然與弟子這般的親近,,渾似兄弟一般,。反倒是‘天聾’師叔與那位師兄斂言守禮,,與主人待我一般的模樣?!彼罴爸魅?,心中驀然一疼,,自覺失了禮,拱手又問亂塵,、太史慈,,道:“兩位師兄又是如何稱呼?”太史慈道:“俺叫太史慈,,家?guī)煴闶怯诩嫒恕V劣诎尺@邊的這位先生,,嘿嘿,,他的名頭可就響了,,說出來怕是要嚇?biāo)滥悖 ?p>  呂岱心中咯噔一怔,,暗道:“無怪我見他雙目炯炯有神,、面色甚為火旺,乃是內(nèi)外兼修的高手,原來出自名家,。呵,于吉真人與我家先生乃是至交,,我也多次見過于真人,,卻不知道他老人家教了這么厲害的徒弟,。他與我年歲相仿,,也不知道我與他武功誰高得一些,?”他是個少年人,自然有那武人常有的爭勝之心,,但其師言傳身教十余年,這股好勝的性子慢慢磨淡了,,這念頭一閃而逝,,又來猜測亂塵的身份——太史師兄對他如此的推崇,想來也是出自名門,,我看他身負長劍,可眸子卻光華內(nèi)斂,,瞧不出內(nèi)力如何,。天下五奇,,東西南北中,不知出自哪位高人座下,。”可亂塵深覺自己在那鳳儀臺身心俱死,,身體發(fā)膚,、盡歸了父母塵土,,不想讓呂布貂蟬、曹操曹嵩等一眾親友聽了去再來尋自己,,故而不愿袒露姓名,,遂是微微苦笑道:“在下鄉(xiāng)野陋民,賢師嚴親雖也賜下了姓名,,但因一樁舊事斷了塵往,我的名字不提也罷,?!碧反炔幻靼讈y塵心中的苦意,,方要爭辯,卻被禰衡暗地里在腰間狠狠捏了一把,,那呂岱瞧得清楚,,倒也不在追問,反是勸道:“傷心人自有傷心事,。昔年主母仙逝,我家主人于此樓枯坐十年,,到得歸去之時才是了無牽掛,。主人離園之時,賜予我八個字——‘萬事爭競,,轉(zhuǎn)眼云煙’。師兄年紀(jì)尚輕,,莫要重蹈了我家主人的舊轍,。”亂塵微微一笑,,再不答話,。

  眾人見時日尚早,又想在水繪園中候得亂塵的師父左慈,,當(dāng)晚便在園中住下。亂塵喜靜厭動,,呂岱便將這水明樓三層的居室打點了與他住,。至于許邵、禰衡,、太史慈三人,卻是與他住在前院廂房,。這三人皆是話多的主兒,,呂岱一個人獨處久了,,難得遇上這么些人登門造訪,,不過半日工夫便與他們聊得熟了,許邵,、禰衡二人這才將自己的本名告與了他,,呂岱早就知曉許邵“月旦評主”的鼎鼎大名,,但他并不是爭名逐利的妄人,也不如何討好許邵,、求那點評的話語了,。四人在前院里把酒清談,且吟且歌,,折騰到下半夜;而亂塵卻在水明樓前,,枯望碧水銀波,偶爾小啜一口陳年舊酒,,他身形本是伶仃,,月輝著身,、春風(fēng)夜寒,更是顯得清冷,。直到夜色深寂,,這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太史慈還尚在酣睡之中,,卻聽得房外呼呼聲響,,似是有人在園中論武較技一般,。太史慈一想到有人打架,自然是心癢的很,,只披了一件長衣,,便跳出窗去。跑過了三兩個回廊,,遠遠的便見到一名黃褐玄冠的道人持了拂塵與亂塵纏斗,不過那道人看起來并無惡意,,拂塵出招雖急,、卻絲毫不覺兇悍之意,故而亂塵也未拔劍,,只以一雙肉掌迎敵。只見得那道人拂塵點點圈圈,,在胸前橫七豎八的連劃了十來個大小不一的圓圈,,他拂塵蘊涵內(nèi)力,這圓圈故而有形有質(zhì),,倏忽之間,已幻作玉環(huán)一般的青碧光圈,。

  亂塵既是得了許邵的擎天功,,手掌間的功夫自然了得,。但見他雙掌錯分,左手一轉(zhuǎn),,亦畫出一個車輪大小的圓來,;右手卻是一拍四折,堪堪一招間卻是藏有四式八變,,乃是堂堂正正的一個方形。不過與那道人的青碧光圈相比,,亂塵這圓形陰柔,,寒凝而發(fā),乃是藍紫之色,;而方形陽剛,出自丹田盛火,,故而金光大耀,。此時許邵、禰衡,、呂岱三人也已趕至,,只見得亂塵這一手方圓同作,剛氣沉厚,、陰氣輕靈,,已是“天圓地方”斂放之道的極致,。亂塵這一手原是出自許邵擎天功中的“八面圓通”與禰衡“撼地腿”中“四方輻輳”,不過他臨場而作,,又不拘囿于原來的招式,,取其意、精其形,,兩手虛實盡在、實乃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絕妙高招,。亂塵分心二用,,那道人如何料到?只見得自己畫出的青碧色光圈聚是被亂塵的藍紫大圓給吞了,。片刻之后,那藍紫大圓套在金光正方的四腳,,如那天地羅盤一般往自己拂塵壓來,。那道人放聲笑道:“好掌法,!”說話間,,他拂塵如狂風(fēng)驟雨般急抖,又是生出千百個青碧色的光圈,。太史慈等人相距甚遠,,亦覺勁氣滿園,春風(fēng)被勁氣所激,,竟是連花香都是濃烈無比。眾人俱是心想:“想來亂塵武功已然極臻,,天下間的高手只不過是他三兩回合之?dāng)?。這道人武功倒也高強,竟能與亂塵斗了這么久,,還讓他使出這般厲害的掌法,。”而那呂岱雖是不知亂塵姓名,,但見得他這么一露手,,便已驚為天人,,心中直是在想:“師兄武功竟是如此奇妙!高手較招素不以全掌腿腳,,只因不及刀劍槍戟之利,,師兄一雙空手迎戰(zhàn)對方兵器已屬罕見,更是逼得對方全力而出,,若是他用其擅長的劍法,又將高至何處,?若是我家先生當(dāng)世,,可能與之匹敵?”他既覺欽佩,、又覺惶恐,抬眼又看亂塵掌法變化,,只見得亂塵雙手變也不變,,徑是引導(dǎo)著那外圓內(nèi)方的金紫輪盤往前推去,金紫所至之處,,任那道人拂塵千變?nèi)f化,那些青碧色的光圈一遇上金紫方輪,,倏然既碎,。那道人高贊道:“厲害!”,,足下輕點,已是退至池間,。想來他身如輕羽,,足踏水面卻爾不沉,端的是厲害,。亂塵武功雖高,,卻不會這道玄之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千百個青碧光圈隨他退往池間,,那道人左手捏一個氣訣,那些青碧光圈陡然一縮,,瞬間成了千百把碧綠的匕首,,繞開亂塵的金紫方輪,從天上地下,、前后左右一股腦的涌向亂塵,。亂塵雙手共持,,以那金紫方輪為一面大盾,忽劈砍,、忽砸錘,,奇招、正招互相掩映,,只聽得砰砰的爆音不斷,那道人剛立到岸邊便即被亂塵逼到水上,。如此倏進倏退,,道人攻得越猛,,退得也是越急,瞬息之間,,他與亂塵來來回回已逾二十八次,,那萬千道青碧小劍被亂塵逐一擊碎,,只剩得身前正宮一十二把。眼見得他即將再入池中,,忽的一聲斷喝,道衣飛鼓,、青光大盛,映得春水春景全是一片碧綠,,那一十二把青碧小劍合為一把七寸來長的長劍,,直刺亂塵金紫方圓的正中心。亂塵亦是一聲大嘯,,將那金紫方圓一拆二分,,金圓裹在左拳上,,紫方卻在右掌前,一個清矯靈動,、一個威猛恢弘,天地陰陽俱在其手,,雙手微微一晃,,已是千萬般拳影掌象。只見得金紫青三色紛飛交織,,轟隆一聲,亂塵站立不穩(wěn),,重重的坐倒在岸邊春菊上,。至于那道人,亦是被亂塵的拳腳逼退,,竟?fàn)柭铀^,退到了小池對面,。他收了拂塵,,撫掌大贊道:“賢侄武學(xué),一至于斯,,了不起!了不起,!”

  太史慈原本是瞧不清楚那道人面目,,但一聽得這道人說話,心頭便已大喜,,呼道:“師父!”那道人道袍微動,,三兩步間已是立在太史慈身前,,太史慈雖與他親切,但不肯失了師長之禮,,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那道人面帶微笑,,拉住了太史慈手兒,呵呵笑道:“乖徒兒,,起來罷,。”這廂太史慈方是起身,,那廂呂岱雙膝一軟,,卻也是欲要跪倒,,那道人卻是將拂塵一托、不教他跪下,,口中說道:“你乃是諸葛兄門下弟子,,不可輕易拜了他人?!眳吾费廴ξ⒓t,仍欲再拜,,口中說道:“主人仙去多年,,承蒙師叔照料,又傳了文定許多武功,,這弟子之禮安敢不敬?”那道人笑道:“故友之義,,理應(yīng)如此,。師侄不必如此大禮?!闭f罷,,拂塵輕輕施力,,將呂岱推開三步。許邵,、禰衡二人因是沒了內(nèi)力,,故而不能似太史慈、呂岱那般以輕功疾奔而至,,但已聽得這道人這般的說話,,禰衡大笑道:“你這老鬼,,又占人家徒弟便宜啦,!”那道人見到許邵,、禰衡二人稍是一驚,旋即大笑道:“禰師兄說的哪里話,,在你‘地啞’面前,,我這個老道士敢占誰的便宜?”禰衡笑罵道:“死老鬼,,幾年沒見,,口舌也是這般的滑了,,呸呸呸,!”許邵卻比他穩(wěn)重的多,,嗔道:“師弟,莫要在于道長面前失了禮數(shù),?!彼窒蚰堑廊斯笆中卸Y,說道:“于道長,,別來無恙,。”那道人還禮道:“得蒙師兄掛懷,,于吉敬謝了?!?p>  太史慈拉過亂塵來,,說道:“先生,這便是我家?guī)煾咐??!眮y塵方才與那道人動手比武,雖是不分軒輊,,那道人畢竟年歲長些,內(nèi)力稍勝他一籌,,但片刻間已緩過神來,,耳聽得太史慈師父長師父短的,已是曉得這道人便是那天下五奇之首的于吉道人,,忙是躬身抱拳,,向于吉行了一個后輩的圓揖禮,于吉這一次卻不避讓,笑道:“‘一劍東歸盡挽破’,,這東歸一劍非但劍法絕妙,連拳掌都是這般出神入化,。呵呵,,亂塵賢侄聞于天下,今日一見,,終是不枉盛名?!彼皝y塵”二字出口,,呂岱神情陡然一怔,驚的連嘴巴都合不攏了,,心中直是在想——??!他竟是那魏侯曹亂塵!他真是那魏侯曹亂塵,!呂岱激動之余,,雙手不免有些顫抖,拿眼又看亂塵,,但見劍眉英目、春衫勁鬢,,七分瀟灑,、三分清愁,這樣的俊雅俠少,,世間除了曹亂塵可是如此、又如何能有第二人,?呂岱激動之余,,卻聽亂塵長嘆一聲,輕輕說道:“亂塵之命,,已是在鳳儀臺上死了。今日師叔所見的,,乃是不相干的閑人,?!庇诩宦曒p嘆,伸手輕按在亂塵的左肩上,,勸道:“陸壓道君相救師侄的事,我也聽你師父說了,,想來人間悲歡,當(dāng)有如此的歷練,,你也不可如此的沉淪,?!眮y塵、于吉二人言語間,,呂岱已是聽出了大概——世人皆傳魏侯曹亂塵不事強權(quán),、鳳儀臺上沖冠一怒,于西涼十萬大軍中劍殺了董卓,,不過難還董卓禮遇之恩,當(dāng)場自戕心臟而死,。想不到他英風(fēng)俠烈,,竟是感動了上蒼,引得上古仙圣陸壓道君親自下凡搭救,,這番的良緣可算是世無二雙了,。不過傳聞又言亂塵苦戀其師姐貂蟬,,愛之傷之,極近真摯,,只可惜明月清風(fēng),、襄王神女,那貂蟬自幼與呂布兩情相悅,,又怎能分了心?故而亂塵鳳儀臺上自死,,原是求得個一了百了,,現(xiàn)今卻連名字都不愿提及,想來是蟲鳥草木皆可及情,,世間的傷心種種,,怎及得他亂塵這一路東來的萬中其一?

  呂岱越想越是難過,,只覺情念弄人,、總教是生死難以,主人如是,、亂塵亦是如此,正兀自出神間,,聽得亂塵問道:“師叔方才言及家?guī)?,可是見過他老人家?”于吉道:“今年正月二十,,我在鹿門山與龐德公、黃承彥,、司馬徽四人論道,,適逢左慈師兄云游至此,見得我亦在此,,便邀了我們與他一同弈棋,??上宜娜似辶Σ粍伲贿^十日便即輸了,,左師兄便言說來江東找喬玄師兄再弈,?!彼妬y塵神情悲抑,,又是說道:“過幾日海陵城會有一樁大事,想來左師兄腳程快,,怕已到了這海陵城,。”亂塵眸子一亮,,問道:“什么大事,?”于吉笑道:“呵呵,,這個嘛,,天機不可泄……”他話只說了一半,就被禰衡大著嗓門給打斷了:“什么天機不天機的,,你這臭老鬼滿口的胡話,,喬玄要選給兩個女兒選如意的郎君,,這算哪門子的天機?”于吉也不生氣,,哈哈笑道:“喬師兄驅(qū)符相請,,可沒說得他要嫁女兒的好事。你莫要信口亂說了,,讓小輩們看了笑話,。”禰衡將眼睛一鼓,,說道:“喬玄老鬼搬到這海陵城可是有十余年了罷?一次都沒請人來喝過酒罷,?他這般的小氣鬼,陡然的大方起來,,又是燃符又是送信的,,將我們這些老家伙們請了來,若不是嫁女兒,、難不成還是給自個兒做壽,?嘿嘿,你們這些老鬼,,一個都七老八十了,,還想著敲鑼打鼓唱大戲不成?”于吉一邊點頭,、一邊笑道:“是是是,,禰師兄教訓(xùn)的是。于老道言說不實,,該罵該罵,。”禰衡道:“單單是罵了怎么行,,還得罰,。”于吉訝道:“怎么個罰法,?”禰衡,;“三五壇不算輕,十來斤也不算重,,怎么個罰法,,要看你自個兒怎么認?!庇诩笮Φ溃骸斑@般的罰法,,大大的便宜了我這個臭老道,,依我看來,最起碼罰上個一酒缸,?!倍[衡推了一把呂岱,,道:“臭小子,,你還愣著做什么,?快去將你主人藏的酒搬出來,,醉死這老道士?!眳吾纷允屈c頭,,一溜煙的跑去了地窖。眾人俱是哈哈大笑,,唯獨亂塵郁郁不樂,。

  眾人席地而坐,待得三兩杯美酒下肚,,于吉忽是一聲輕嘆,,與亂塵道:“賢侄,老道士今日來訪水繪園,,正見得你在園內(nèi)練功,聽聞你武功已臻化境,,故而手癢難耐與你動手較量了一番,,想我修道已是多年,這般爭勝的妄心不減,,罪過,、罪過!……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賢侄這般的年紀(jì)已是有了這般的成就,倒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你武功雖已絕高,,可老道士卻有句話想要問你一問,不過想來想去,,總覺得折煞了人……”禰衡將眼一橫,,道:“好啊,,你不分青紅皂白與人動手打架本就是老不正經(jīng),,現(xiàn)在又是支支吾吾的說些不中用的,。你有什么屁便放了罷,賣什么關(guān)子,?”于吉苦笑道:“禰師兄休得打岔,。”但聽得亂塵低聲道:“我心既死,,于師叔若以情事相問,,亂塵只得無言以對了,?!庇诩⑽⒁徽?,道:“好好好,,不問不問?!彼@么一來,眾人俱覺尷尬,。那許邵有心岔開話來,問道:“于師兄,,這一次僑府相邀乃是二月二十六日,,怎得今日才是二十四,,你已是來了,?”于吉道:“自從與左真人鹿門山別后,黃,、龐,、司馬三位師兄原是喚我同來江東,不過我另有牽掛,,繞道去了一趟桂陽南山,,原是想耽擱了時日,,這便腳程追趕了些,沒料到卻是來的早了,?!痹S邵哦了一聲,陡然問道:“既是赴宴,,緣何師兄不去喬府,,怎得也來水繪園了?”于吉神情一頓,,嘆道:“我與玄弟乃是摯友,,既已來了海陵城,怎能不來看他,?兩位賢弟來此園中,,雖是為候得左慈師兄,但亦有緬懷舊人之意罷,?”眾人聞言神情俱是委頓,,許邵道:“說來甚是慚愧,我二人來這園中已是住了一晚,,來此之前心中早想著給諸葛師兄拜上一拜,,但想來諸葛師兄生前乃是第一流的瀟灑人物,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不教人間見白頭’,,我們這般悵然悲惋的去他墳前祭拜,怕是惹他不高興,,這才……”他話音平靜無瀾,,但字字見情,不經(jīng)意間竟已落下淚來,。眾人聽得傷心,,默然良久之后,,那禰衡率先說道:“來都來了,,怎能不見?師哥,、于老道,,咱們現(xiàn)在便去看他,他既是要罵,、也抵不過咱們?nèi)硕唷,!彼@么一說,,于吉、許邵二人均是覺得不太妥當(dāng),,但昔年實在是為諸葛玄所心折,,現(xiàn)今他故去已逾三年,若不去看看他,當(dāng)真是來而不往非禮也了,。

  主意既已落定,呂岱張羅了八果八菜,,又帶了一壺諸葛玄生前最愛的墨菊酒,,用兩個食盒裝了,再去尋了紙錢,、燭臺等一干物事,,待得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眾人這才動身,。亂塵雖是從師哥呂布處知曉其父諸葛玄之名,,但呂布一來傷心、二來為尊者諱,,諸葛玄昔年的舊事卻與亂塵未曾提及,,亂塵一路東下,歷經(jīng)雍,、豫,、荊、揚四州,,數(shù)千里塵煙,,山雨舟路間自也遇見過各式各樣的江湖人、聽說了各式各樣的武林舊事,,這諸葛玄‘劍鬼’之名要么不提,、提則言者敬畏、聞?wù)咩?,亂塵所知雖是不多,但梗概之間已是見得諸葛玄當(dāng)年的孤寒與霜痛,,諸葛玄以劍成名,、亂塵自己亦是用劍,所愛之人又同是有緣無分,,一來二去間亂塵似是見了另一個自己?,F(xiàn)在眾人要去祭那諸葛玄,雖憐他心傷,、未喚他前去,但他千言無語只是微微一笑,,隨了眾人同去,。

  眾人從后院小門出得園去,但見春菊盛開,,園內(nèi)園外俱是一般的風(fēng)景,,走了一二里路,在一處生了青苔的舊石臺上登了小舟,,順著春日的碧波緩緩東下,,轉(zhuǎn)過三兩個彎來,來到城北一處僻郊,,這一處的春菊甚密,連落腳之處都是難尋,,眾人舉目四望,,只見碧空白云三兩、地上金黃無垠,,各色各樣的鳥兒啼聲不絕,乃是個十分清幽的所在,。眾人下得舟來,,走不幾步,便見春菊花黃中間藏著一處小小的青墳,,此墳當(dāng)年雖以青泥所砌,,但江南雨多,,諸葛玄生前又吩咐過呂岱身后不得前來祭拜,,故而這三年的春雨秋霜之下,這墳已是將要與地齊平了,。呂岱三年來第一次見著主人的遺墳,心情難以自已,,霎時便哭出聲來,他哭了一陣,,便用帶來的鐵鍬為培土除草,。亂塵立在墳前,但見春菊間立著兩塊小木碑,,想來風(fēng)雨浸潤,木碑已是開裂,,一塊寫著“愛妻黃云裴之墓”,、一塊寫著“先父諸葛府君玄之墓”,這一十六字筆法殊不相同、乃是二人分別寫就,,不過書者用情皆是極深,,碑上之字深刻入骨,隱隱中猶帶著紅絲血色,,斷然不是金石筆法所刻,、乃是以一只肉指寫就。亂塵看到這些字,,想起長安郊外張寧給自己手書的那座青石墓碑來,,那墓碑上寫的“愛君曹亂塵之墓。妻張寧拜首”一十二字赫然在眼,、梗然于心,,此一刻,亂塵只覺全身冰冷,、似已回到了那冰雪連天的長安郊外,。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是怔怔落了下來,。他生怕旁人瞧見,,偷偷用手抹了,聽得那呂岱說道:“大家尋一尋,,怎得道長當(dāng)年為主人立的墓碑不見了,。”于吉手指木碑,,說道:“莫要尋啦,,想來故人舊子來過,將玄弟的墓碑帶回去了……”亂塵心道:“原來是我?guī)煾鐏磉^……諸葛先生亡于虎牢關(guān),,于師叔將他的遺體于汜水中火化了,,那汜水經(jīng)滎陽境而注黃河,先生的骨灰早已散于山川河海中,,這一處雖是歸所,,卻是有墳無棺、乃是一處衣冠冢,。師哥他追悼先父、不能自已,,這便將父母的墓碑帶得走了,,以做那香火供奉的牌位?!彼帜皭燮撄S云裴之墓”那碑,,口中喃喃自語道:“師哥只帶走了父碑、卻留下了先父遺寫。這愛之傷之,,有如水中望月,,黃夫人本已無所牽掛,又如何心安,?”他本是自言自言,可恁是觸動諸人心懷,,連那一向寡情的禰衡眼眶兒竟都紅了,。

  春風(fēng)習(xí)習(xí),,鳥兒正是雜鳴,,眾人無言間,卻聽得身后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眾人扭頭一看,,正見得三人走了過來,,當(dāng)先的二人,,一個頭戴逍遙巾、身穿皂布袍,,一個卻是暖帽遮頭,、狐裘蔽體,后面的那個人卻是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夏衣,,亂塵見這三人的身法或凝重,、或飄逸、或鬼魅,,不見步履所動,、頃刻間便要至得身前,心頭不由一驚:“這三位步履輕奇,,幾可與禰衡前輩傳我的‘撼地腿’相衡,,乃是何方的高人?”他正驚奇間,,聽得于吉說道:“三位師兄,,怎得你們也來了?”那頭戴逍遙巾的文士說道:“世間機緣,,多有靈犀,。咱們來了這海陵城,怎能不見見諸葛兄,?”那暖帽狐裘的白眉老者似染有寒疾,,重重的咳了數(shù)聲,,自懷中掏出一支金邊白菊來,這支白菊不過巴掌大小,、卻是迎光而亮,,倏忽之間,已似天上的金日,,而這奇菊的花香也是異人,,初時淡雅、少刻便已濃烈,、再一刻又顯出酒香,,此處雖是盛開春菊,但萬者合一都不如這金邊白菊的璨爛芳香,。這般的奇品,,眾人聞所未聞,只見得他弓身彎腰,,將這奇菊輕插在諸葛玄墳前,,緩緩說道:“諸葛兄向來愛菊,黃某這便去昆侖山為你取了,,此菊素雅,,只愿能博君一笑?!毕雭砟抢錾矫}接天、乃是苦寒之地,,這般的奇菊定然生長在窮惡偏僻之處,,他身上的寒疾怕也是因采菊而成,可他卻是說的極為輕描淡寫,,足可見他對諸葛玄的情義之重。亂塵先聞于吉與他三人以師兄相稱,,又聽這人自言“黃某”,,便知他是那天下五奇其中的“北明黃家機杼”黃承彥,至于那逍遙文士,,容貌軒昂、豐姿俊爽,,看上去約莫只有四十多歲的模樣,,可雙鬢頭發(fā)已是花白,想來是那博望先生司馬徽,,天下五奇同來同往,這身著短袖夏衣的不是“天道玄黃”的喬玄便是“旁門左道”的龐德公了,。此時雖已是盛春,,但江南早晚尚是寒涼、黃河以北更是冰雪未融,,這人卻敞著領(lǐng)子穿著件短袖單衣,,生怕熱壞了他似的,這般的不合常理應(yīng)當(dāng)是那龐德公,。其實早在長安之時,,亂塵曾與龐德公相遇,只是彼時亂塵傷重未醒,,龐德公與呂布等人暢飲之后隨即飄然而去,,亂塵自然識不得他。那龐德公亦是從懷中掏出一團拳頭大小的黑球,,不住的發(fā)著熱氣,,但見龐德公鐵掌一削,將黑球的頂蓋削了,,只見濃濃的水汽蒸騰而起,,旋即一個濃郁無比的酒香噴薄大出,眾人只見那黑球內(nèi)壁燒得通紅,,酒水在球內(nèi)沸滾,,龐德公也不顧著酒水滾燙,在諸葛玄青墳上細細將熱酒撒了,,口中喃喃道:“諸葛兄,,我知你性烈如火,故而去了火焰山尋了這些個瓜漿子,,可惜我手藝不好,,只釀了這么些,你且是喝了,,待得十年之后那些火瓜結(jié)了,、我再釀與了你吃?!彼志湔f的極平極靜,,可平靜之中足見真情,亂塵心想他身著夏衣,、應(yīng)該是用那心火保得烈酒蒸沸,而其所言火瓜十年一結(jié),、這份朋友之情倒也罕見,。

  眾人祭吊諸葛玄,,本是無言悲欸之事,黃承彥,、龐德公卻是帶了這般的奇物,,惹得禰衡愛逞口舌之利的老性子發(fā)作,只聽他向司馬徽問道:“老鬼,,怎么他二人俱是帶了好東西,,你卻是兩手空空?”司馬徽唉的一聲長嘆,,旋即臉上露出笑意,,道:“古德云:‘來時空空,去時也空空’,,諸葛兄乃大空之人,,我于他這空墳前又要帶什么物事來?物事雖是亡人追情,,卻不及我這生人的歡笑,,諸葛兄九天有知,自不怪我,?!倍[衡道:“這般說,倒也有些道理,?!彼肓艘魂嚕瑩渫ㄒ宦曉谥T葛玄墳前跪下,,大咧咧的磕了三個頭,,口中說道:“諸葛玄,昔年你與我辯道,,我不肯服你,,只道你武功不過比我高些,憑什么壓我一頭?,F(xiàn)今你也去了,,卻仍有這般知你心意的良友,我禰衡自承不如你,,這便給你磕頭認輸了,!”他與諸葛玄乃是平輩的朋友,,按理并不需要行這般的大禮,可他性情向來如此,,眾人見了對他更生了一層敬意,。禰衡尚未從地上起身,亂塵已是跪在墳前,,但見他不發(fā)一言一語,亦是在墳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前兩個,,是代師哥呂布與師姐貂蟬兩夫妻向長輩叩禮,,以敘兒女思親之情;最后一個,,卻是自己緬懷先人,,既是拜諸葛玄、亦是拜另一個自己,。亂塵一跪,,太史慈隨他跟著下跪磕頭,至于于吉,、許邵諸人,,雖是不便行此大禮,但亦是躬身彎腰,、閉目抱拳,,以饗諸葛玄夫婦的在天之靈。

  眾人又將供品擺了,、燃了紙錢,,但見黃紙飄幡、青煙裊裊,,正無語凝噎間,,遙遙聽得遠處欸乃舟響,一名少女清聲喚道:“姐姐,,他們在這兒啦,。”隨即另一名少女柔聲答道:“知道啦,?!边@姐妹兩應(yīng)當(dāng)是本地人士,語音糯軟之中猶帶著江南的清甜,,如那柔風(fēng)細雨,,端的是好聽。姐妹倆下得船來,,款款向眾人走來,。想來她們生的極美,,或是太史慈的定力太差,竟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兩少女走到眾人身前,,一一向于吉等長輩躬身作了揖,一齊說道:“侄女兒給諸位師叔師伯請安,?!贝糜诩热诉€禮,一人見得太史慈背后的雙戟,,便來扶他,,口中說道:“太史師兄,起來罷,?!毕雭硖反妊獨夥絼偅侨菀讋忧榈哪昙o(jì),,聽她這么柔柔一喚,,只覺骨頭都要酥了一般,但頃刻間他腦中一個激靈,,心想此刻在先人墳前卻生了這般的情意念想,,頗為不敬,忙是斂了心神,,從地上立起,、退在于吉身旁??缮倥穆曇羧缬心?,太史慈不能自已,終是忍不住拿眼看她二人,,只見姐妹倆一粉一青,,內(nèi)著留仙裙、外披素紗襌衣,,一個是瓜子臉,,眉眼彎彎,如那新月清暉,;一個是鵝蛋臉,,娥眉靈動,似那花樹堆雪,,二人雖然臉型不同,,但均是身姿婀娜、烏發(fā)及腰,兼之肌膚晶瑩如玉,,太史慈一見之下,,只覺心馳神往,江南的靈秀之氣,,盡數(shù)歸于這兩名少女,。姐妹倆見得太史慈這副癡態(tài)也不見怪,扶了呂岱,、又來相扶亂塵,。亂塵方是抬起頭來,青衣少女便哎呀呼出聲來,,已是識得了亂塵,。那日神亭嶺前她與姐姐偶遇亂塵,與亂塵一個舟上,、一個水邊同是放歌,雖是遙遙遠見,,不曾將亂塵的樣貌瞧的清楚,,但饒是如此、她二人被亂塵風(fēng)姿所動,,不但邀約亂塵前去府中,,更是將這般的際遇與父親說了,這才曉得所見的英風(fēng)少年乃是舉世無雙的奇男子曹亂塵,。他二人心中雖然早有所屬,,但亂塵風(fēng)華絕代,武功,、文采,、品行、癡心,、相貌俱為當(dāng)世第一,,天下女子哪個不為之傾倒?今日近見亂塵,,不由得心魂俱醉,,登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姐妹倆只是將亂塵細細看看了,,其時日近正午,,光線如那金粉,落在亂塵斧削劍刻一般的臉上,,只是他日思夜想,、腦中盡是師姐貂蟬,又常是酗酒,故而臉色蒼白,、沒一絲的血色,,至于兩鬢之間,隱隱可見幾根白發(fā),,想來為情所傷,、以至如斯。她們識得亂塵,,亂塵卻不識得她們,,他心想男女有別,也不待二女來扶,,自己起身側(cè)在一旁,,聽那禰衡問道:“小喬,大家伙兒都到了,,怎得你爹爹沒來,?”太史慈心道:“原來她喚作小喬,那姐姐不就是大喬了,?……啊,,喬玄師叔也是姓喬,他們便是我家的師妹,?!钡犘檀鸬溃骸盎貛熓宓脑挘⒌⒉恢T位師叔伯來看望諸葛先生,,只是在家中望氣觀星,,見到有貴人到了海陵城,這便說是諸位師叔伯早到了,,但等來等去卻不見諸位登門拜訪,,便猜測諸位去了水繪園。阿爹便著我與姐姐前來相請,,誰知園中無人,,姐姐便說各位怕是來了諸葛先生墳前,故而我二人尋來了,?!贝髥桃嗍钦f道:“諸葛先生去前留言,不肯容舊友祭吊,,我爹爹搬到這海陵城已是好些年了,,原是想著舊友同城、長在一天之下,,日常間雖與呂岱師兄走動,,卻始終不敢來拜,,原是想著諸位師叔伯到了,大家伙一齊來拜,、倒也不怕先生責(zé)怪,,沒想到師叔伯們念及舊情,已是先到,?!倍[衡點了點頭,說道:“喬玄這老頭子倒也有心,?!彼嵌嘣挘藭r見得眾人垂手肅立,,再是觀得墳前的那金邊白菊的光芒耀人心目,,猶如那諸葛玄亭立在諸人身前,這般的睹物思情,、倒是讓他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于吉眼望諸人的影子漸是偏斜,,開口嘆道:“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諸葛兄,老道士走啦,?!闭f著袍袖一拂,,獨自轉(zhuǎn)身往回去了,。于吉既走,眾人亦覺意興索然,,留了瓜果供品在得諸葛玄墳前,,一同順著來路往回走。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