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公車，美玲中規(guī)中矩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二哥智德坐在她旁邊,。倆人衣著破爛，車上的人偶爾會投去鄙夷的目光,，但他們?nèi)徊恢?，只顧欣賞著車外的風景,，心里激動澎湃,。這個年代大山里的人固然貧窮，但大山外的人也不見得有多富裕,，更多的人會因為同是窮人而相互同情,，但看到別人比自己還要窮總會油然而生一種優(yōu)越感，這種優(yōu)越感包含的感情或是可憐,，或是同情前的輕視,。美玲頭倚著窗，看著窗外的景物匆匆而過,，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她終于告別養(yǎng)育她但也囚禁她的大山，她終于自由,，終于可以享受山外隨心所欲的風的吹拂,。
很快，他們便抵達車站,，所幸他們帶的東西并不多,，美玲不識字不會買火車票，智德去買票的時候,，她只能看著他們的行李,。她大概是累了，她脫掉自己的鞋拍拍上面的土墊在屁股底下坐著,，無暇估計磨出血泡的腳,，而是用明亮的眼神掃視著周圍:天哪，人好多啊,，哇,，那紙上的圖是火車嗎？這么長啊,。就這一片對她而言并不是很大的空間,，卻存在這么多人和物，她在大山里跑一天也見不到這么多人啊,。美玲滋滋有味的欣賞著周圍的一切,，她沉浸在自己的所知所想當中知道有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奶奶,，你看阿姨的腳好臟啊，肯定沒有聽媽媽的話好好洗腳”,，“小孩子別亂說話,，這位姐姐在家里一定很懂事，你可得好好學習啊”,。美玲反應過來,，羞澀的對這祖孫倆笑了笑，不好意思的穿上屁股底下墊著的破布鞋,，頭也不敢再抬起來,，連眼神都滿是無處安放。
“孩子,，沒事,，我孫女說話你別介意，坐著吧,，你是從山里走下來的吧,，怎么腳傷成這樣了”美玲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白發(fā)老者，雖然年老,，但美玲卻倍覺親切,，如果母親不那么勞累，再過幾年也許也會像眼前的這位老奶奶一樣和藹可親吧,。老奶奶看著美玲漏在破布鞋外面的腳趾就滿是心疼,，也許想到自己年輕時也有過不容易的經(jīng)歷吧，她看美玲格外真切,?！澳棠蹋辰橐馍堵?，這四周就俺一個人赤腳俺也挺不好意思的”“孩子,，我看你年齡也不大，去哪兒啊”,，“俺去BJ打工”,，“呦呦，一個女娃子去那么大城市可得小心啊,，你家人呢,？你和誰去呢？”,，“俺二哥,，剛買票去了，俺在這看行李”。對于去BJ,，美玲一直覺得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她心里充滿了幻想和希望，她的快樂不介意與任何人分享,。老奶奶很心疼美玲,，她微紅著眼眶，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明明約摸十五六歲的樣子,，臉上卻滿是生活的滄桑,，沒有細嫩的皮膚，身材因為勞作而顯而易見的結實,，尤其那雙受傷的腳讓她更是心痛,，難怪自己的孫女會叫這女娃子阿姨，生活的重擔早已讓這女娃子成熟懂事看不出年紀了吧,。
美玲似乎不知道自己下山時腳上的泡破了又磨出來,，磨出來又破了的那般疼,，她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仿佛腳不是自己的一樣,。確實，這點疼她感覺不到,，也許因為和她當初的差點要了她命的頭疼相比相差甚遠,。“這個餅給你吃吧”老奶奶從挎在手腕的籃子里掏出一個油餅,，“不,，奶奶，俺知道油很貴的,，俺家做菜都不敢放油的,，俺不能要”美玲知道炸一個餅得用多少油，自己母親做飯時經(jīng)常都是用筷子在油瓶里蘸下抹菜上,，哪敢直接往鍋里倒油去炸或炒什么,。“奶奶,，這個油餅是給我的,，不能給阿姨”小女孩扯著嗓子喊，“乖,，奶奶回去給你重新做,，這個先給姐姐吃，這是姐姐不是阿姨”說著老奶奶便把油餅塞硬到美玲手里,，拉著自己的孫女快步離開,。美玲過了好久才反應上來，趕緊追上去,，但累了一天腿腳無力,，加上天已黑,，她跑不快，只能在后面喊“奶奶,，這餅我不能要”,，回應她的只有人群的嘈雜聲，那位老奶奶溫暖的聲音再也沒有想起過,，匆匆相見又離去的老奶奶,，讓初離大山的美玲蒙蒙的，她看著手上的油餅,，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美玲傻傻的坐到原來的地方，面對突如其來的人或物她不知如何去應付,，面對未知的世界,，她最初只能傻傻的，然后不斷學習,，不斷深化,。美玲等了好久，終于等到智德回來,，“玲兒,，快走，我們得趕上火車”,，智德拉起美玲就走:這傻妹妹,，就這樣坐到這，周圍這么多人,，得被多少人嘲笑啊,，估計嘲笑她她也看不出來，真是心夠大,。美玲都來不及告訴自己的二哥剛有個老奶奶送給自己一個油餅的事,。智德牽著美玲在人群中穿梭著，他是哥哥,，雖然嫌棄妹妹是累贅,，但還是盡力的照顧著自己的妹妹，他的鞋也早已被磨穿,，腳上磨出了血泡,，但他是男人，妹妹都不抱怨,，自己又有何顏面抱怨,，他其實是感謝妹妹的，感謝妹妹的堅定與忍耐給了他動力，讓他前往大城市的路上不至于孤獨,。
終于,，智德牽著美玲上了火車找到自己的坐位坐下，美玲扭動著不安的身子,，左看看右看看,，想同自己的二哥說說自己的感受，又怕二哥覺得自己矯情,。勞累了一天,，智德早都餓了，他看到美玲手里的油餅詫異道“玲兒,，你咋有油餅,，誰給你的？”,，“等你的時候一個老奶奶給俺的,，二哥，咱倆分著吃吧”,，美玲說著便將油餅掰成兩半并將稍大的一半寄給智德,，智德也不推脫，拿起油餅就啃,，“哥給你說,，以后誰給你吃的盡量別接,，小心放藥了毒死你”,，“嗯，那老奶奶很好的,，沒有毒的,，快吃”，美玲不滿道,，她不允許二哥這樣說那個好心的老奶奶,。智德也明白這年頭誰會拿一個油餅去騙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怕妹妹被騙,，必須要給妹妹打預防針，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所幸他也不說什么了,，拿著油餅狼吞虎咽的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