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城,，中山國境內(nèi)一個(gè)邊陲小城,。此城距鄰國燕國較近，雖無富貴繁華之景,，但兩國商販絡(luò)繹不絕,，此城居民得以安享富足生活。
太陽西下,，鐘離城城門處，一葛衣大漢正緩緩走來,。此人背負(fù)短劍,，左手提著血跡斑斑的麻袋,，右手環(huán)抱一名男嬰，嘴里不時(shí)叨嘮著,，眉頭緊皺,，表情兇惡，不用說便是捕獵歸來的大漢,。
兩列士兵正把守城門,，對進(jìn)城人士一一盤查。待大漢行至近前,，一年齡略大老兵對著大漢一抱拳,，感嘆道：“莫爺，您這又是收獲頗豐??！”
莫姓大漢大聲答道：“孫二狗，少他娘的在這拍馬屁,，你也不怕拍在馬身上,？放心，等老子用獵物換了酒錢,，自然少不了爾等一口,！”此話一出，余下士兵哄笑,，弄得孫二狗一陣臉紅,。
孫二狗不愿就此退卻，機(jī)靈的他看一眼大漢懷中男嬰,，不懷好意笑道：“看來莫爺現(xiàn)在改做人販子生意了啊,，這樣的‘好酒’，哥幾個(gè)怕是沒福氣享受,！”
其余幾名士兵聽聞,，一陣狐疑，別看莫姓大漢平時(shí)進(jìn)進(jìn)出出捕殺獵物售賣,，可卻從未帶過任何嬰孩回歸,，難不成這廝真做這斷子絕孫之事了？想到此處,，眾士兵目光皆有些不善,。
誰知莫姓大漢聽聞此話，卻是突然朝著孫二狗大腿給了一腳,。孫二狗被踢了一個(gè)趔趄,，險(xiǎn)些摔倒，接著大漢惡狠狠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再胡說,，小心老子踢爆你的狗頭,！這禍害是老子在溪邊撿的！”大漢言語間不忘對著孫二狗比劃兩腳,，弄得孫二狗再次灰頭土臉,。
“看吧，老子就說你是禍害吧,！”莫姓大漢接著將懷中男嬰抬高對其說道,，男嬰?yún)s是笑得合不攏嘴。說完,，莫姓大漢便邁著大步朝城內(nèi)走去,，眾士兵面面相覷，卻也沒人對其阻攔盤查,。
剛?cè)氤?，便聽見各類吆喝聲，一路向前,，酒樓,、裁縫店、賭坊,、青樓等應(yīng)有盡有,，形形色色路人來往不斷。莫姓大漢拐進(jìn)一條小攤販集中的巷道,，從人群中穿過,，再經(jīng)過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徑直來到一處府邸,。
此處略顯破舊,，門口兩座石獅損毀嚴(yán)重，其中一座不見頭顱,，另一座亦只剩半個(gè)腦袋,。立于石獅之間，抬頭可見一塊殘缺不全的牌匾,，隱隱可見其上所題之字：莫府,。
大漢卻不走正門，行至一處塌陷的外墻,，向里眺望一眼,，略微皺眉，便跨過亂石,，進(jìn)入莫府內(nèi),。
闖入眼簾的是一桌一椅，桌是石桌,，桌上擺一只茶壺,，壺口直冒熱氣,，清香撲鼻，聞似花茶,；椅是藤椅，椅子上坐一名男子,，男子閉目揮扇,，姿態(tài)優(yōu)雅，看似儒生,。石桌藤椅,，格格不入，卻別有一番風(fēng)味,。
“二麻子,，給老子起來，你怎的又在此偷閑,！”大漢大步向前,，臨近石桌時(shí)，左手松開麻袋,，懷抱男嬰,，一個(gè)健步來到儒生近前，一腳踢了過去,，口中說道,。
二麻子被踢個(gè)正著，卻似對大漢怒斥早有準(zhǔn)備,，悠悠轉(zhuǎn)醒,，睡眼惺忪。大漢見其這般懶散模樣,，頗不耐煩,，繼續(xù)說道：“少他娘裝睡，還真當(dāng)此地是你家不成,！信不信老子把你丟出去,！”
聞聽此言，二麻子似打了雞血,，立馬收起紙扇,，拄著扶手，挺立身子,。儒生比大漢矮了一頭,，身體瘦小，弱不禁風(fēng),。
他諂媚答道：“莫老哥,，咱消息可靠吧,？聽聞老哥這次收獲不小啊,！”二麻子一邊言語,，一邊探頭打量大漢懷中男嬰，繼續(xù)說道：“老哥這拖家?guī)Э诘氖且[退山林了,？”
雖明知這廝慣會油嘴滑舌,，大漢還是忍不住冷哼道：“你的腦袋又一次保住了！二麻子,，你小子消息倒是挺靈通啊,，老子前腳剛進(jìn)城，你后腳就來我家中蹭茶了,！”
“嘿嘿,，老哥哪里話，你也不想想我‘包打聽’的名頭怎么來的,！”二麻子抬起紙扇砸在另一只手中,，滿臉堆笑回道。
二麻子,，真名莫閑,。因其消息靈通，鐘離城附近大小之事皆了若指掌,，人送外號“包打聽”,。至于二麻子的稱呼，卻是只有大漢這般叫喊,。從大漢的角度思考,，莫閑在家排行老二，一臉麻子,，嗯...自然該叫“二麻子”,！
可不要誤會，雖同為莫姓,，大漢與莫閑卻無半絲血緣關(guān)系,。
大漢也不接話，瞪眼看著莫閑道：“怎的,，又來蹭酒,？”
莫閑讓道，指著藤椅說：“來來來,，老哥坐,！”待大漢解下短劍、一屁股坐下，莫閑繼續(xù)道：“老哥可是錯(cuò)怪我了,！正所謂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這叫與民同樂！嘿嘿,，與民同樂,！”
大漢卻是不耐擺手：“你還真是一張好嘴！放心吧,，自有你一份,！”
莫閑一時(shí)無趣，正不知如何接話間,，男嬰“哇”一聲喊叫。大漢聽聞此音,，眉頭大皺,，卻在莫閑目瞪口呆之下，用一個(gè)夸張姿勢哄起男嬰來,?？蛇@一次，任憑大漢如何顛簸,，皆是無用,，男嬰哭聲不斷。
莫閑在旁眼珠一轉(zhuǎn),，抬起后手向著大漢肩膀拍下,，提醒道：“老哥，你這樣怕是不行,，許是此嬰餓了,！”
“對呀！我怎的如此愚蠢,！”大漢一拍大腿,，腦中靈光閃過?！澳锏?！我上哪去給他弄吃的去！”想到此,，大漢再次愁眉不展,。
莫閑何等精明之輩，一看大漢表情,，便明白其中緣由,。他一拍胸膛，對著大漢保證：“放心吧，交給我,，我有辦法,！”
大漢一頭霧水，卻也相信莫閑不會胡亂表態(tài),，遂將男嬰轉(zhuǎn)入莫閑懷中,。莫閑接到男嬰后，便一刻不停,，自那崩塌處直奔府外,。
大漢見莫閑一路走遠(yuǎn)，便持劍起身,、彎腰拾起麻袋,，繼而向里，待行至一處半毀院落,，大漢選擇一間略顯完整的廂房步入,。同其余灰塵厚積的房間相比，這間廂房除年久失修外,，卻是格外干凈,。大漢隨手關(guān)上房門，將手中短劍和麻袋置于屋內(nèi)圓桌上,，稍微駐足,，便直奔里屋床榻。他一個(gè)翻身,，躺于木床之上,，閉目修養(yǎng)。這是家,！莫姓大漢的家,！
兩個(gè)時(shí)辰后，街上某處,。月光已至,，鐘離城內(nèi)燈火通明。大漢提著染血麻袋來到一處酒樓,，只見匾上三個(gè)大字：觀景樓,。這是鐘離城中心處最高一座樓，其上可俯瞰整座城,。
大漢提著麻袋欲入,，卻見門口小二嬉皮笑臉，問道：“莫爺,，今天又有什珍惜物件,？”
莫姓大漢也不客氣，說道：“還真是個(gè)稀罕貨，叫你們掌柜前來,！”
“好嘞,！莫爺先里面請！”小二先招呼大漢坐下,，繼而向里小跑,，口中高呼：“掌柜的！莫爺請您一見,！有好貨嘞,！”
不一會兒，一個(gè)腆著肚子,、手拿算盤的老者走了過來,。別看大漢平時(shí)大大咧咧，滿口粗話,，在老者面前卻不敢造次,。待到近前，大漢揮手相迎,，搶先開口：“付老，您先坐,，咱慢慢算,！”
付老駐足打量大漢一番，先是嘆口氣,，接著搬動木凳坐下,，緩緩道：“孩子，這次你又帶什好東西了,！”
大漢將麻袋提起,，拋于桌上，露出其中蛇尸,。老者微楞,，隨即說道：“此蛇現(xiàn)下可是難找，難為你了,！這樣,，我給你算二十兩吧！”
大漢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老者似知道他要說何事，抬起蒼老左手?jǐn)[了擺,，道：“西風(fēng)啊,，就算你不問，我亦會告知你，那事你還是放棄吧,，凡間銀兩已是無用,！”
說著，老者飛速撥弄算珠,，數(shù)息間便在算盤上列出一組數(shù)字,，接著掏出一疊銀票，說道：“這些年,，除開花銷,，大概還剩五百二十八兩！湊個(gè)整,，我一并給你五百五十兩,，你可滿意？”
原來,，大漢名叫莫西風(fēng),，本是鐘離城貴族，一家三代經(jīng)商,，頗有建樹,。卻于一夜間，府邸被毀,，全家上下七十三口皆被屠戮,。唯獨(dú)莫西風(fēng)外出游歷，方才幸免于難,。此事當(dāng)時(shí)可謂震驚全城,，人人自危。
事發(fā)后,，莫西風(fēng)性情大變,，嗜酒如命。
付姓老者全名付滿樓,，在鐘離城威望頗高,，莫西風(fēng)散盡家財(cái)，多次求得付滿樓相助,，以期討回公道,。可這事到此卻情勢急轉(zhuǎn),，似付滿樓亦無能為力,。
莫西風(fēng)依然沉浸在“無用”二字上，對老者后半截話語卻是未曾聽見,。老者見大漢發(fā)呆,，也不打擾,，耐心等待。
良久,，莫西風(fēng)深吸口氣,，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付老，急切道：“付老,！真的沒有辦法了么,！”
付老微微搖頭，再次嘆息一聲,，看向莫西風(fēng)的目光充滿憐憫,。無論如何，這孩子可是他看著長大的,！
莫西風(fēng)失望至極,，在桌上重重一砸，怒道：“如此亂世,，安有公道,？”
“孩子，此事牽連甚廣,，我亦愛莫能助,。你的路還長，你記??！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付老示意莫西風(fēng)不要激動,，接著語重心長安慰道,。
莫西風(fēng)卻不買賬,，呵一聲：“哈哈哈，那就再過十年,！既然苦訴無門,，我便自開新路！此仇不報(bào),，誓難為人,！”
話落，莫西風(fēng)拍桌而起,，抓起桌上銀票憤憤離去,。付老見此，并未生氣,，呆坐一旁,。良久,，他緩緩起身，抓起算盤,，沿來路蹣跚離去,。一路上，哀嘆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