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長玉立的白衣少年立在遠處,手中執(zhí)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看不清面容,但憑他一舉一動,,也知其相貌應是極好,。
少年只抬手在空中畫了個圈,又輕輕一點,,白管家便被直挺挺的自綠植中拔了出來,,橫躺在一旁的地上。
“只是一介凡人,,何必為難于他,?”少年接著道,語調(diào)中添了幾分肅穆空靈,,沒了方才的輕松玩笑之意,。
“我亦是一介凡人?!绷鞯溃骸澳阍撓葐枂査?,何必為難于我。”
少年垂首,,看了看昏厥在地,,渾身抽搐的管家,,無奈地搖頭:“他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我的話了,。”
“那就等他醒了再問,?!?p> 柳江吟道,目光從少年身上移開,。
廂房中剩下的人大氣兒也不敢喘,,兩個奏樂的倚著墻角,瑟瑟發(fā)抖的拿銅鑼掩住臉,,離得稍遠些的家丁趴在地上,,頭埋的低低的,狀如鴕鳥,,離她最近的兩個家丁,,正是他們二人開了禮箱,放出那兩只倒霉的母雞,,眼看管家遭殃,,自己保不齊就是下一個,頓時手腳都嚇軟了,,皆半坐半癱的靠著箱子,,任由兩只烏黑發(fā)亮的母雞在頭頂來回撲騰。
上前一步,。
一個家丁見她靠近,,暗暗長嘆一句躲不過了,干脆心一橫,,哇呀一聲大叫,,揮起拳頭就要迎戰(zhàn),頗有種壯士赴死的悲壯感,。
站在遠處的白衣少年見她的動作,,手心運轉(zhuǎn)起了些許靈力,轉(zhuǎn)念一想,,又松了下來,,只念了道心訣,在那兩個家丁周身設了結(jié)界,。
不消打個響指的時間,,柳江吟就退了下來,一手拎著一只雞,,嫻熟的用自己那根上吊繩為它們系了個漂亮體面的豬蹄扣,。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遠處那位少年的身形似乎有一瞬的趔趄,等柳江吟再瞥過眼去的時候,,他已站的挺拔,,看上去依舊是一副恍若謫仙的飄逸模樣。
將兩只咯咯亂叫的母雞扔在家丁腳邊,,柳江吟道:“帶著你們家的聘禮,,回去告訴白夫人,不論哪位公子我都不嫁,,管家出言不遜已被懲治,,我暫且饒過白家辱我門楣之事,只是……”
話說到此,,她頓了頓,,語調(diào)略抬高一度:“煩請你家夫人老爺記著,落井下石這種事,,遲早要遭報應的,。”
人族就是有這樣的劣根性,,一旦瞧見有人落難,,便恨不得群起而上,有一個帶頭的,,便有千千萬萬個上趕著去的,,不管落難者與他們有仇無仇,一個個都踩上兩腳才算痛快,,白家如此,,紅姨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白家不趁機退婚,,卻送兩只烏母雞當作聘禮來迎娶她,一是趁葉家沒落羞辱她一番,,以滿足自家是布衣出身,,風評永遠追不上葉家這種世代高門的那點兒虛榮心;二則怕世人詬病他們白家做事太絕,,畢竟市井百姓的閑談這種事兒,,有人說黑就有人說白,要是因為葉家倒臺便要悔婚,,白家在外樹立的為富有仁形象就全崩塌了,;三能順便給自己的癡傻兒子討個便宜老婆,反正除了兩家,也沒人知曉婚約里約定的是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一舉三得的好主意,,真是妙極。
“今日我的話,,務必分毫不差的傳達,。”柳江吟道,。
她從前并不愛多話,,想做什么要什么,,青岑只看她眼色就能心領神會,,萬不得已要與人族正面相迎時,她也不必多言,,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要自己和這些凡人溝通真的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少說一句他們就聽不明白也看不明白,。
想起青岑,,柳江吟的眸色沉了下去。
竹搖這比別人都慢了好幾拍的腦袋一點兒都沒反應過來,,圓眼大睜著驚嘆,,這滿身從容自若的颯颯風姿,還是自家那位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病弱小姐嗎,,究竟是哪根弦突然開了竅了,。
不等她嘆完,腳下的家丁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喪著臉哭道:“葉姑娘,!您就饒了小人吧!要是小人將這些話全都一字不落的說與夫人……夫人……夫人非得把小人打成殘廢不可,!”
“你不去,,現(xiàn)在就會被打殘?!绷鞑患辈恍?。
“姑娘何至于此?”遠處的少年似乎正義感有些太強,,向前飄了半丈多,,落在距她幾尺的地方,輕聲道:“若說方才那位管家言語有失,,姑娘懲處并未有錯,,這位小兄弟也只是被遣來做事,實在無辜,姑娘有話大可自行前去告知,,何必叫他去回,?”
柳江吟終是看清了這少年的長相,橫眉如畫,,眼波似水,,瞳仁是淡淡的褐色,長發(fā)以玉冠束起,,纖長瘦削的身量,,即使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白色道袍亦被他穿出了別樣風骨。
若簡單用俊俏二字形容,,實是對不住面前少年這張姿容無雙的臉孔,。
只是她一向詞匯匱乏,真的找不出別的字眼兒了,,便就這么湊合著評價了,。
“你是何人?”
她問這話的時候,,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這少年究竟是誰,,否則早就在他出現(xiàn)時便開口了,此時說這話的意思不過是嫌其廢話太多,,想提醒他少管閑事而已,。
少年顯然并沒有聽出她過于簡略表達下藏著的其他含意思,微微頷首:“在下一介小修,,資淺望輕,,姓名不足掛齒?!?p> 柳江吟蹙眉,。
顯然這人界不論是凡夫俗子還是修仙術士,語言理解能力都非常差勁,。
她不打算再接話,,少年也自覺緘口。
自己方才出手又快又狠,,遠遠超乎常人速度,,少年應是以為她有靈力加持,怕她再度傷人,,所以才上前阻攔,,估計也正是因為她給管家的那一腳弄出的動靜太大了,少年才會出現(xiàn)在葉家的院子里,,如此正義凌然的教育她,。
殊不知以柳江吟的性子,,別說現(xiàn)在這具身體半點兒靈力沒有,就算有,,也絕不會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
再看一眼那些本來畏首畏尾的家丁仆役,見有人給他們撐腰,,一個個也不再渾身打顫了,,圍在少年身邊,一口一個道長天師,,叫的親熱感激,。
修仙之人往往妄自尊大,以除妖救世為己任,,卻總是分不清是非曲直,,令人厭惡。
她不打算再浪費時間,,略略彎腰,,兩只原本垂頭喪氣的母雞又開始驚恐的亂叫起來。
眾人見柳江吟食指勾起,,輕輕松松的拎著兩只奮力掙扎的母雞,倒像是隨手勾著個什么小玩意兒,,看起來絲毫不覺滑稽,,反倒有種莫名的嬌俏活潑,只是配上那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這種嬌俏姿態(tài)就有些詭譎了,。
“竹搖帶路?!绷鞯溃骸叭グ准?。”
兩人踩過滿屋狼藉,,繞開少年與那群家丁,,向院外走去。
“哎——”那少年突然出聲:“姑娘可否愿帶在下同去,?”
話語間帶著笑意,,連聲調(diào)都軟了幾分,不似剛才清澈空靈,,實實在在的落在了柳江吟耳中,。
柳江吟被這綿綿的一聲“哎”喚的頭皮發(fā)麻,卻也并不回頭,,只加緊腳步,,示意竹搖快些帶路,。
身后的人頓了頓,又悶聲開口:“在下失禮,,在下告辭,。”
這一句淡如白水,,回到了那副標準的修士做派,。
話畢一躍上墻,朝著與她相反的方向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