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金白雙日高懸空中，爐嶺如其名稱，在其間漫步猶如經(jīng)歷烘烤,。蒼翠樹林歷經(jīng)千百年光陰,，早已對此習(xí)以為常,，而人類朝生暮死,，兀自抱怨不已。
“這條道真的能走嗎,？”達拉赫嘆息著,，他有一頭褐色長發(fā)，穿著輕薄皮背心,，手握青銅短刀,，沿途拼命劈砍叢生藤蔓，罵罵咧咧,，好似與它們前世結(jié)仇,。
“行，行,！我以前走過,。”希蘭度擦了擦頭上汗水,，神情緊張,。
克萊德狐疑地看著這個山地原住民，對方身材瘦削,，兩臂結(jié)實,，模樣年輕，頭發(fā)凌亂,，最重要是收了他十幾根銅龍,，卻仍然帶著他們在山里瞎轉(zhuǎn)悠。
身為龍祭司的侍從,，他和達拉赫必須盡快完成對圣峰的偵查,，以便龍之國的進軍,。
“呼,，沒錯,，看，我們到了,?！毕Ｌm度加快腳步，克萊德迅速跟上,，然而穿過樹叢之后看到的卻讓他大失所望,，只是一片水潭，旁邊叢生著顏色奇異的花朵,，水濱植被間掩映著一尊石像,，其上覆滿苔蘚。
“就這,？圣峰還要走多久,？”克萊德對陌生的水源一向很警惕，他仔細(xì)打量四周,，水會引來野獸,。然而目光所及之處除了林木還是林木。周圍靜悄悄的,，沒半點聲息,，不像之前經(jīng)常有猛獸的低吼嚇人一跳?？諝庵袕浡ビ舻幕ㄏ?，他抽抽鼻子，緊繃的神經(jīng)逐漸放松,。
“很快就到了,，最多幾百步?！毕Ｌm度信誓旦旦地說,，走到水邊蹲下，捧起清水擦在臉上,。
“你確定,？我可沒看到什么山峰?！笨巳R德聽得大皺眉頭,，這些部落民最愛說一些毫無根據(jù)的話，而且遠(yuǎn)離文明教化,，魯莽粗鄙,。
“我看我們自己走還能早點到?！边_拉赫插嘴,。
“你們自己走會碰到圣山守衛(wèi)的,。”希蘭度抬起濕潤的臉,，轉(zhuǎn)頭提醒他們,，“它可不喜歡外來人?！?p> 克萊德轉(zhuǎn)頭看到達拉赫困惑的目光,，于是給他解釋。
“達拉赫,，圣山守衛(wèi)是……本地部落民相信的一種強大精魂,，傳說它守護著圣峰不受侵犯。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散了,，對,，龍祭司的預(yù)言告訴我們，它的力量逐年衰弱崩潰,，已經(jīng)不存在這天地間了,，這也是為什么我們來這?！彼置嫦蛳Ｌm度,，“年輕人，你們部落里關(guān)于圣山守衛(wèi)出沒的傳言,，這幾年想必少了許多吧,。”
“是的,，因為人們不再祭祀它了,，它有些生氣?！毕Ｌm度信誓旦旦地說,。
部落民總是能做出有趣的解釋，克萊德忍不住微笑起來,。與其相信這些毫無根據(jù)的讕語,，他更傾向于信任自己腰上的銅劍，身穿的皮甲,、行囊里的干糧以及對龍神的忠誠,。他年輕的時候居住在龍之國邊境以外，那時候村莊里也盛行對萬物靈魂的信奉,，把辛苦收獲的谷物拿去祭祀虛無縹緲的遠(yuǎn)古祖先,，直到后來龍之國擴張并將信仰帶到，他才能終于接觸到真正的神明，會動,、會飛,、會吼叫和噴火的真神，那才是唯一值得崇拜的,。
達拉赫在潭邊裝水。
“多和我談?wù)勥@個圣山守衛(wèi)吧,?！彼Z氣慵懶。
希蘭度仰起頭來,，高舉雙手,，仿佛對著無形的神圣之物祈禱。
“圣山守衛(wèi)誕生于虛無之中,，人們相信它能夠保護爐嶺圣峰,，于是它應(yīng)約而至，降臨于原珀之息環(huán)繞的象牙檀上,，自如地在山林間穿梭,，將巖石和樹葉的教訓(xùn)說給人們聽。但是后來……”
“后來它沒了,?！笨巳R德補充，走到水邊那座丑陋石像旁,，仔細(xì)觀察,，“這是雕的什么玩意?！?p> “刻的是這片水潭的守護靈,，霍利?！毕Ｌm度對石像做了一個表示敬意的手勢,。
克萊德聽說過這些山上部落的審美觀和山下龍之國有區(qū)別，但沒想到大相徑庭到這個地步,，所謂守護靈的雕像完全是一塊天然的橢圓大石,，被略微雕刻打磨，鑿出又大又深的孔洞當(dāng)做口鼻耳朵,，看得他直皺眉,。他的雙眼習(xí)慣了龍之都瑞安尼亞里精致典雅、栩栩如生的大師作品,，現(xiàn)在再看這樣的原始創(chuàng)作,，幾乎不堪入目。
“真難看?！笨巳R德用力踢了一腳雕像,，它沒有底座，登時有些傾斜,。他發(fā)現(xiàn)這石頭玩意比想象中的要輕很多,，索性走過去，雙手貼在巖塊上,，將它用力推倒在地,。石雕沾滿濕泥的底部翻轉(zhuǎn)到外面，更顯得丑惡了,。
“這些花真香,，我得摘點回去給老婆?！边_拉赫裝滿了水袋,，走到那些綺麗的花朵之中，摘下幾朵到口袋里,。
希蘭度抱著手,，搖搖頭。
“你們不是要趕著去圣峰嗎,？繼續(xù)走吧,。”
“讓我們在這里慢悠悠轉(zhuǎn)的是你,，你早點把我們帶到圣峰,，你就能早點拿到剩下的酬勞。五十個銅龍,，五十個?。 笨巳R德拍了拍鼓鼓的錢袋,，發(fā)出一陣叮當(dāng)聲,。部落民于是不做耽擱，輕快地朝前跑去,。
達拉赫喝了一點水,，然后緊隨其后。
沿途又看到許多龍之國看不到的自然風(fēng)景,，參天的樹木垂下無數(shù)人發(fā)一般的根須,，行走時猶如珠簾遮掩，需仔細(xì)撥開,；粗壯藤蔓纏繞一根枯樹,，猶如巨蟒絞殺犧牲品一般將其榨干,，看得人暗自驚奇；蘑菇長到一人高度,，撫摸時能感到菌柄表面跳動,，仿佛心臟韻律；巨大花朵張開,，花紋有類人面恐嚇,，希蘭度上前自信地用手觸摸，花朵頃刻間皺縮成一團……
“龍之國有一天會統(tǒng)治這里,?！笨巳R德忍不住感慨，“這些森林有無盡的寶藏,。”
“寶藏,？”原住民回頭看,，“你們看到了金銀嗎？”
“不,，年輕人,。”克萊德沉思著,，腦海中浮想聯(lián)翩,，“這些遠(yuǎn)古樹木是上好的板材，可以用來制造工程器械,，或者建造海軍,，你看過浴神湖嗎？它在龍之國南邊,，寬廣無邊無際,，我們要打造一整支艦隊，航過整座巨湖,，攻打在彼岸桀驁不馴的上庭……”
“沒聽說過,。”希蘭度撓撓頭,。
“你應(yīng)該去看,。”克萊德往前快步走著,，落葉經(jīng)年累月疊積,，踏上去猶如松軟地毯，“這世界很大,，你看起來不錯,，不應(yīng)該只呆在這座山里。你想想看，在遙遠(yuǎn)的東邊有無盡的草原,，西邊跨過山脈是光明的土地,，南方的盡頭是遼闊溫暖的大海，比浴神湖又大無數(shù)倍……”
“是嗎,？啊,，那些地方也一定有自己的超凡靈魂！”希蘭度有些高興,。
“哈,，沒有什么超凡靈魂……唯一超凡的，只有龍神,。好吧,，就算它們存在，它們也應(yīng)該侍奉尊龍,?！笨巳R德抹了抹汗水，“龍神……龍神會控制圣峰祭壇……如此,，這里的原始奧秘就都會臣服……尤其是……”
達拉赫無心東拉西扯,，日頭讓他感覺原來越焦躁和疲憊。
“怎么啦……還要走多遠(yuǎn),?！彼杏X自離開水潭算起，可能已經(jīng)走了幾個小時,，因為兩腿灌鉛樣沉重,，而且眼冒金星，然而實際時間顯然沒有這么久,。
“快了,，走過幾十步我們就到圣峰祭壇了?！?p> “幾十步,？你在騙我們吧？”達拉赫大叫著,，不過眼前樹木確實是稀疏了許多,。
克萊德感覺哪里不太對，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動物呢,？為什么我們一直沒遇到任何動物？”他環(huán)顧四周,，林地靜悄悄的,，日光投下斑駁的暗影,，別提飛鳥走獸，即便蝴蝶蜜蜂也難覓蹤跡,。
“圣山守衛(wèi)怕那些動物誤闖祭壇,，很久以前就讓它們遠(yuǎn)離了?！?p> “但是圣山守衛(wèi)現(xiàn)在已……”克萊德剛想說什么,，忽然看到達拉赫兩腿一軟，摔倒在地,，連忙走過去攙扶,，可還沒邁出半步，自己也感覺腰肢酸軟,，提不上勁,，忍不住半跪下來。
“你們聞了太多眠花的香味,?！毕Ｌm度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
“什么,？——快幫——”達拉赫艱難地說著,，然而話語卡在喉嚨里,，身邊植被萬物仿佛忽然有了生機一般，開始輕微顫動,，樹葉沙沙作響,，風(fēng)殘忍地拂過他的臉頰。
有什么強大的力量正在匯聚……
“是圣山守衛(wèi)……圣山守衛(wèi),！”克萊德痛苦地說,，“可是——天哪——祭司明明占卜……”
“我就是圣山守衛(wèi)?！毕Ｌm度冷聲說道,，剎那間克萊德覺得眼前換了一個人，自原住民背后亮起一道墨綠色的影子,，金黃色明光環(huán)繞,。
“你他——”克萊德拼盡全力，拔刀暴起,，希蘭度打個響指,，身旁樹上垂下藤蔓仿佛毒蛇一般挺立，然后迅猛朝克萊德手臂纏去,，在他的尖叫聲中把他拽倒在地,。
達拉赫心臟狂跳,，失言怪叫，向后爬去,。滿地落葉為風(fēng)卷起,，將兩個人完全吞沒，厚重如毯將他們死死蓋住,。落葉堆中浮現(xiàn)人影形狀的起伏掙扎,，良久才止息。
“你們的祭司沒騙你們,，圣山守衛(wèi)是消散了,，因為信仰的力量太少了?！毕Ｌm度自言自語,，回頭繼續(xù)往前走去。
不過數(shù)十步,，他就來到了森林的盡頭,，眼前出現(xiàn)一尊突兀高起的巖座，其上石柱林立,，太古符文雕刻,，為蔓延的青苔碧草所遮掩。巖座背后便是絕壁斷崖,，將祭壇與其他諸峰隔開,。先前為樹木遮擋，渾然不覺有此奇觀存在,。
“它選擇暫時住在我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