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的狀況在我倆之間實在常見,,甚至可以說是彼此習慣的相處方式,,但每次時隔大半年甚至一年再聯(lián)系,我都會提心吊膽——害怕突如其來的消息不是什么好事,。
還好她的聲音聽不出來任何糟糕的情緒,。
然而她接下來的話依然炸了我個跟頭,。
她說:“宋疏,,來當我的伴娘吧,?”
“什么伴娘?”她語氣平靜,,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只手無意識地捻著床頭柜上的書,十分平常地隨口問著,。
“我要結婚了,,想請你來當我的伴娘?!彼惨慌善胶停貜土艘槐?。
“結婚”兩字入耳,,我猛然間反應過來她在說什么,手上動作戛然而止,,不知是激動還是震驚,,心中萬馬奔騰,炸開了鍋,。
“結婚,?”我下意識地想再確認一遍。
“嗯,?!彼忉專拔腋鷷x成這么多年,,家里定得差不多,,也該結婚了。十二月三十,,還有半個月,,你能來嗎?”
“當然,?!?p> 我跟九雪十三歲上下相識在初二的班里,直到高二時才開始成為朋友,看彼此掙扎這些年,,我們其實對對方的抑郁癥心知肚明,,卻都不愿意去戳破,只是不斷地互相鼓勁,,死命拽著彼此想好好活下去,。
后來九雪十九歲那年遇見盛晉成,一個月后兩人走到一起,,兩個月后盛晉成開始懷疑九雪的心理狀況,,竭力說服她跟他去看醫(yī)生。往后許多年,,他不離不棄,,直到九雪二十三歲那年痊愈,然后順利畢業(yè),,找到一份安穩(wěn)的工作,。
其實他們早已經不需要那張法律意義上的結婚證。
婚姻只是一種形式,,所以九雪才那樣平靜,。
但這終究是一件喜事,從此以后,,世人眼中諸如“琴瑟和諧“”一類的詞語便可名正言順地跟他們名字寫在一起,,有時候,世俗的認同其實也不是不那么重要,。
我為九雪高興,。
“我需要提前回家嗎?”我思考著十二月三十日前后的工作安排,。
“不用,,其他的事情家里會安排好,你提前一天過來就好,,婚禮前夕我想你來陪我最后一晚,。”
我扶著椅子走到桌邊翻看日歷,,手機里短暫沉默,。
“宋疏……”她猶豫著開口,“你跟文郅……你遇到他了嗎,?”
我在日歷上劃拉的手指一頓:“我們已經在一起大半年了,。”
說完這話,,我心中歉疚,,想了想,,接著道:“可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好,原本我想等一切都真正定下來,,再跟你分享這個好消息,,對不起啊……”
九雪卻毫不介意地笑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慮。不過既然在一起了,,我的婚禮你也帶他來吧,?”
“嗯?!蔽乙残?,“我問問他有沒有時間,他的工作比較忙……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在你婚禮前一天趕到的,。”
又跟九雪聊了很多,,她講起她的學生們時滿心疼愛,,講起盛晉成時依舊是從前嫌棄又親昵的語氣。我知道她過得很好,,無波無瀾,,平順安穩(wěn),是人間煙火中常見的幸福模樣,。
掛了電話,,坐在桌邊開始給文郅編輯短信,想了想,,又傾身向前拉開窗簾望出去——外面依舊大雪紛飛,于是我坐回桌邊,,將剛剛編輯的短信刪掉,,重新編輯一句發(fā)出去,我說:到家早點休息,。晚安,。
今日風大雪大,他下了班為我一路奔波,,實在辛苦,。再有重要的事也應該留到明天再說。
第二日果然風歇雪住,,整個杭州城一片銀裝素裹,。
文郅一早給我來短信:“車在樓下?!?p> 我匆匆洗漱好出門,,小心翼翼地踩在密實的雪地上,往他停車的方向走去。
他坐在車里遠遠看見我,,推開車門跑過來,,哭笑不得:“我說車在樓下,又沒讓你自己下來,,收拾好了給自己的男朋友打電話,,讓男朋友來接,很難嗎,?”
“可是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我聳聳肩,,呲牙一笑,,“哪有那樣嬌氣?!?p> “女孩子為什么不能嬌氣一點呢,?”他一只手臂環(huán)住我,緩緩往前走,,表情無奈,,“我大學時候的室友,他女朋友割破手指,,都沒出血,,哭哭啼啼要哄老半天,心情不好了得我室友親自買奶茶送到手上,,口味不合適還得使小性兒,。”
我斜眼看他:“你希望我也是這樣的嗎,?”
“你怎么樣都好,。”他反應極快,,一邊替我拉開車門,,一邊順暢地說出答案,還伸手摸摸我頭頂,。
我好笑地看著他關上車門,,從車前繞到駕駛座,打開車門進來,。
“誒,,對了,跟你說個事兒,?!蔽蚁肫饋砭叛┑幕槎Y,。
“嗯?”他擰動車鑰匙,,轉過頭問我,。
“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史九雪,,十二月三十結婚,,是星期天,她讓我?guī)阋黄鹑?,就在我老家,。我會提前一天回去,你到時候有時間嗎,?”
“三十號,?”他反問,拿出手機看備忘錄,,面上有些為難,,“最近都挺忙的,不一定有時間,?!?p> “不能請假?”我試探著問,,卻將心中后半句話咽回去——我是真的很想帶你去參加九雪的婚禮,,還有見見我的父母。
他擰眉沉思:“年末了,,是績效考核的關鍵時期,,弄不好可能會影響升職,所以……”
我知道他要說什么,,不待他說完下半句,,尷尬地笑著坐回去:“沒關系,我就隨口問問,,工作上的事情也沒辦法,到時候我跟九雪解釋一下就好,,她是講道理的人,。”
“要不我先把機票訂好,?我盡量空出時間跟你一起回去,。”他也有些尷尬,。
“好啊,,謝謝,。”我努力彎著眼角沖他笑,,半開玩笑,,“來,你還不知道怎么去我家吧,,我教你訂機票,,認個路……”
跟文郅商量過后,我沒有告訴九雪,,他可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家參加她的婚禮,,因為我心中還有一點點盼望。
文郅他說我沒有女孩子的嬌氣,,其實不對,,比如在參加九雪婚禮這件事情上,我還是有一點小小的私心——希望他能有一時半刻將我放在首位來考慮,。但同時我也知道,,我不應該只顧及自己,不應該這樣任性——不為他的工作和未來設身處地地考慮,。
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也不是所有女孩都有資格不懂事。
認識文郅這么多年,,我很清楚事業(yè)和未來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余下的半個多月,我每天照常工作生活,,潛意識里卻一直期盼著他有一通電話打過來是說他可以陪我回家,,可能對升職的影響其實可以先放一放。
但世事往往有其相似的發(fā)展規(guī)律,,我長到二十六歲,,要等的永遠等不來,此次也不例外,。
婚禮前日是星期六,,星期五下午下班前我去席枚那兒請了星期六加班的假,她很爽快地準了,。
之前預購了九點二十的機票,,我定下早晨七點的鬧鐘,一早起床開始洗漱,,打點剩下的行李,。手機被我放在茶幾上顯眼的位置,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時不時湊過去看有沒有電話進來,。
等到七點半,,我將行李箱推到玄關,回頭進屋,,終于聽見客廳里手機鈴聲響起來,。接過電話,那頭腳步聲匆忙,,文郅跟我道歉:“宋疏,,我今天去不了了,你可以自己打車去機場嗎,?”
“那你的那一張機票呢,?”
“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去看看能不能退掉,?!彼坪跤惺裁匆o事,“你一路上小心,,我還有事,,先這樣了?!?p> “哦,,好,不用……”話到一半,,文郅已經掛斷電話,。
于是我拖著碩大的行李箱趕往機場。
到了機場,,過完安檢,,找到登機口,還有半個小時,,我剛坐下,,便有工作人員通知飛機晚點。
近日大雪封路,,航班也受影響,。我坐在冰涼的金屬長椅上,低著頭擺弄手機,。
要不要告訴九雪文郅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參加她的婚禮,?該怎么說這話?她了解我曾經的暗戀的辛酸,,一定會為我擔心。
手機在手指間翻來翻去,,我時而打開屏??纯磿r間,,電話始終沒能撥得出去。
我不愿承認或許是飛機的晚點又重新給了我一點盼頭,。
百無聊賴地坐到正午,,落地窗外的陽光打在滿地積雪上,一片慘白,,候機廳里的乘客稀稀落落,。我拎著包找了一家面館,叫一碗牛肉面湊和作午飯,,剛結完賬,,登機口那邊便開始通知登機。
于是,,我站在原地朝安檢口望了幾眼,,終于死心。
從杭州飛回家大約兩個小時,,我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飛機落地時已經下午三點。
取了行李箱走出機場,,我掏出手機先給九雪打電話,。
聽筒里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她正在收拾房間:“喂,?宋疏,,你到了嗎?”
“剛下飛機,,我先回家一趟,,把行李放下,吃過晚飯再過來你那邊,?!蔽姨筋^望著來來回回的出租車,招過一輛,。
“哦,,好的,你收拾好了再過來,,我在家里等你,。”她似乎正在將什么東西放上高處,,十分吃力地回我的話,,“那就這么著,我還在忙著收拾房間,,先掛了,?!?p> “好?!?p> 我一只手攥著手機撐在行李箱背面,,另一只手用力將行李箱放進出租車后備箱,然后打開后排車門坐進去,,開始撥老媽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