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羊五郎仍保留著三分清醒:“你是綠珠,?洛陽距此地有數(shù)百里之遙,,你怎么會在此處?又怎么會如此‘恰好’地混到我羊氏的車隊里來,?”
他恰到好處地問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不知不覺間,,眾人之前因劉曜出現(xiàn)而對羊五郎產(chǎn)生的憤怒悄然消失了。
眾人不由紛紛地將疑惑的目光重新投向了綠珠,。
綠珠仍站在原地,,但回憶卻恍恍惚惚地飄到了半月之前。
那時她還隨家主一起住在金谷園里,,整日呼奴喚婢,,華服美食,那些紙醉金迷的日子,,幾乎讓她過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她進入金谷園不過數(shù)月,,小姑子家,從小生長在羊角山那種窮鄉(xiāng)僻壤里,,一入了那處處彰顯大氣恢弘,、細節(jié)之處又獨具匠心的精美華麗的金谷園,簡直激動的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后來她才知道,,那金谷園竟是家主親自著手設計的——
家主這人,長得十分俊美,,又精通音律,。在生活上,更是處處貼心,,事事都為她打理的又妥帖又細致,。
她一個羊角山下一個小村莊里長大的小姑子,空有美貌,,卻從未見過什么大世面,。好不容易僥幸地長大了,又被人哄騙著做了紅樓里的清倌人,,雖不必做那等事,,每日的迎來送往卻是少不了。
就是在那時,,她遇到家主,。是家主花了巨資將她從那人間煉獄里拯救了出來,又對她那么好……他每日最大的愛好,,就是親自為她設計各種十分精美的衣裳首飾,,將她打扮的直如神仙妃子一般光彩照人,然后帶著她四處游玩,,直到那一日——
家主與她日日住在金谷園里的臨水別墅里,,仿如新婚燕爾一般,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她若有所求,,家主必不會拒絕。
這才給了那些惡人可趁之機,。
綠珠還清楚地記得那日發(fā)生了什么事,。
家主本來在為她彈一首親自譜的新曲子,而她在一旁以舞為伴,,可正漸入佳境之時,,卻忽然有人來報,說是家主在濮陽國這邊的產(chǎn)業(yè)遭了算計,,損失十分慘重,。家主聽了,,當即便決定親自前往濮陽。
她舍不得離開家主,,便求了他帶上自己一同前去,,家主原本不同意,卻耐不住她一直哭求,,這才有了后來那些事,。
“我與家主到了濮陽城之后,前兩日還好好的,??墒悄侨斟ш柾踉O宴,家主推辭不過,,便帶了我去——”
再醒來時,,她便一個人被困在在濮陽王的王府中了。好在身上的衣物首飾足以打動王府中被苛待的仆人們,,她便用那些身外之物同那些負責監(jiān)視她的仆人們換了一身十分黯淡的粗布麻衣,,又用灰塵特意將臉涂黑了,濮陽王見了十分不高興,,這才讓她免于受辱,。
但王府戒備森嚴,她一直找不到逃走的機會,。
直到那日——
“那日你們?nèi)肓送醺?,我便覺得機會來了,。后來王府中忽然起了大火,,守衛(wèi)們?nèi)慷既ゾ然鹆耍疫@才混在了你們的車隊里……”
獻容忍不住皺了眉,。
濮陽王,,怎么又是濮陽王!
他們一入城,,那個肥胖的老男人就對羊五郎流露出垂涎之色來,,阿容還以為他有特殊的癖好,他府中那些美貌妖嬈的姬妾和侍婢,,也以為不過是幌子罷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這濮陽王竟是生冷不忌,,男女不忌,,未婚已婚同樣也不忌,連石崇的小妾也敢擄,。
她忍不住皺了眉:“我們出城之時見這濮陽王城戒備森嚴,,像在找什么人似的,?莫非是在找你?”
綠珠點了點頭,,“他們是在找我,。”
羊五郎插言問道:“誰在找你,?”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家家主,,也許是濮陽王,也或許是其他的什么人呢……”想到這里,,綠珠的眼里不由盛滿了盈盈淚水,,“五郎君,請你一定要幫幫我,,我不想再回去濮陽王府了……”
她這樣說話的時候,,兩顆淚珠兒掛在眼睫上欲墜不墜的,像春日里的露珠,,十分動人,。
羊氏眾人們原本就對她十分有好感,此刻,,因著她這樣欲語還休的姿態(tài),,不由在心里更添了幾分憐惜。
“五郎,,不過是多一個人罷了,。我羊氏素來是高門大族,與人為善,。便是送她回洛陽城又如何,?”
“正是,正是,。五兄,,我們便留下她吧……”
“五兄,我們此去洛陽雖還有數(shù)百里之遙,,但金谷園離洛陽卻并不遠,,不過是多行幾步路罷了。我們便是幫幫她又如何,?再說,,她可是石崇的寵姬。如今形勢不明,,我們羊氏也行走在刀尖之上,。這次我們幫了石崇的大忙,來日說不得也能以此換得石崇相助呢……”
“他區(qū)區(qū)一個商賈,,能幫得上我等什么忙,?”有人持反對聲音:“原本濮陽王就對我們虎視眈眈,,若再加上這女子,豈不是更加危險,?再說,,她不過是一個巨富之妾罷了,身份低微,,如何能與我等為伍,?”
但那聲音十分微弱,很快地,,就被湮滅在各種嘈雜的聲音中了,。
獻容的目光落在綠珠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
綠珠正望著她,,目露哀求,。那兩顆搖搖欲墜的淚珠兒被她眨一眨眼,便滾滾而落了,。
不知怎地,,那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她想起阿兄臨走時說的話,。
“阿容,我此次前來,,除了為了見你,,還有一件要事。我要找一個人,,有傳言說,,若能將她握在手里,便能將晉王室大半財富握在手里了,?!?p> “那阿兄,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據(jù)說她自入了濮陽王府之后便再無消息了,。河間王司馬颙也是為了此事而來,,我在濮陽王府盤亙數(shù)日,卻未查到半點蛛絲馬跡,,所以我懷疑她是不是已經(jīng)悄悄離開了……”
“那阿兄接下來要去哪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阿容,,我們一定要趕在司馬颙之前找到她,!縱然不能將她握在手里,,也不能讓旁人得了去!我送你的笛子里有能殺人于無形的毒藥,。阿容,,她若不能為我們所用,你便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