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空白
從祠堂中侃侃而談的落落大方跟機敏靈慧,,到對李家與王家點滴之恩的涌泉相報,再到對自己莫名示好的疏離戒備以及恩怨分明,,樁樁件件的小事分開看并不起眼,,可要連起來看,,這丫頭可是真心不簡單,。
見識廣博,知恩圖報,,同時又沉穩(wěn)理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除了喜說大話這一個缺點令人稍微不悅,。
孔森甫不知為何,,想到這里竟然有種松口氣的慶幸,想到自己竟然在一個小丫頭面前倍感壓力,,甚至隱隱的相形見絀,,又覺得不可思議。
孔森甫抬頭定定看了田春珠一眼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像個十來歲的鄉(xiāng)下丫頭,?!?p> 田春珠反唇相譏,毫不示弱,,“我也不覺得你像十七八歲的鄉(xiāng)下愣小子,。”
孔森甫不覺冒犯,,反而好笑,,逗她道:“我是讀書人,當然跟愣小子不一樣,?!?p> 田春珠滿不在乎道:“我也是讀書人,當然也跟鄉(xiāng)下野丫頭不一樣,?!?p> 孔森甫聞言頓時笑開了,眼前這小小女童大談特談自己是讀書人,,大言不慚又無知無畏,,竟是覺得莫名可愛,,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喜愛之意,想了想,,看她只有十二歲,,又長得瘦弱不堪,幾乎跟八九歲孩童差不多,,應是不懂什么男女大防,,也就順手揉了揉田春珠枯黃的頭發(fā),微笑道:“好好,,咱們都是讀書人,。”
說罷埋頭吃起飯來,,田春珠卻被他突然而來的親昵動作驚呆了,,心底一片草泥馬騰空而過,震驚地問佛統(tǒng),,“他,、他剛才干啥了?為什么突然揉我的頭發(fā),?”
佛統(tǒng)這個不靠譜的也是個心瞎眼盲的,,猜道:“啊,?——他該不會想先禮后兵,,跟你示好讓你放松戒備,然后讓你心甘情愿賣奴身給他,?主兒,,你要清醒,要冷靜,,要理智,,要沉穩(wěn),可不能被眼前的男色吸引了神魂,,變成那種見色望忘統(tǒng)的敗類宿主?。 ?p> 田春珠恍然點頭,,覺得它這話竟然有幾分道理,,深以為然,并決定引以為戒,。
倆人心里的想法南轅北轍,,面上卻都是一脈相承的風輕云淡,面不改色繼續(xù)吃起飯來。
剛收拾干凈,,柵欄門突然被推開,,一聲嬌滴滴的“孔哥哥”傳來,田春珠與孔森甫二人同時一頓,,不約而同回頭望過去,,一看之下田春珠愣了。
盡管已經(jīng)穿過來半月有余,,也見過不少村里的未嫁姑娘,,可她還從沒見過村得這樣明目張膽的女子。
只見來人頭頂戴大紅花,,頭發(fā)梳得溜光水滑,,粗粗盤起來用銀簪子簪起來,臉上不知抹了什么東西,,白得滲人,,雙頰又涂了過分濃重的胭脂,沒有暈染開來,,只紅成一坨,,嘴巴上也是血呼啦的厚厚一層紅胭脂,。
她穿著一身水粉綢布裙,,料子看起來不錯,在太陽下泛著光澤,,走動間有亮光閃爍,,身材倒是凹凸有致,個子高挑,,比起一般女子來就顯得有些高壯了,,失了些玲瓏纖巧之美。
田春珠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回頭看看孔森甫,,見他臉色變都不變,依舊是一副溫和模樣,,和聲道:“王姑娘啊,,有何貴干?”
王姑娘一看到孔森甫,,頓時笑得眉眼彎彎,,甩了甩手絹扭扭身子道:“孔哥哥干嘛叫得這樣生疏呢,叫我雀娘呀,!”
孔森甫嘆氣道:“王姑娘說笑了,,男女有別,不可僭越?!?p> 田春珠沒有錯過他眼底的鄙夷跟冷漠,,心下對他更加不以為然了。
既然不喜歡人家姑娘就不要做出這一副謙謙君子的假樣子,,對這種顯然陷入情竇初開的愛情中的女子來說,,疾言厲色要比委婉拒絕合適得多。
來人名叫王溫雀,,是村里富戶王榔頭的女兒,,慣來得村里未娶妻的年輕男子們前呼后擁的追捧,不單單因為她家境殷實,,她的嫁妝價值不菲,,更是因為她穿衣打扮都“跟鎮(zhèn)子里的富家小姐一般嬌俏”。
她姐姐嫁到鎮(zhèn)子上一個開兩家布莊的富人家去了,,據(jù)說能用起兩個丫鬟呢,!
而王溫雀也對此頗為自豪,她的衣衫首飾都是她姐給她捎回來的新式樣,,當然是別個野丫頭比不得的,。
田春珠不想攪合到這種郎無情妾有意的荒唐桃色官司里,沖王姑娘笑著點點頭,,轉身進屋去了,。
王溫雀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雖然她對田春珠能住進孔家心里不悅,,也對孔哥哥居然傾家蕩產(chǎn)買這丫頭的行徑非常不滿,,但她還真沒把田春珠放在眼里。
瞧那瘦得只剩雞骨頭的身子,,哪個漢子會喜歡,,而且長得還又黑又丑,更不會打扮,,她自覺孔哥哥只要眼睛沒瞎,,都不可能看不上她反而選擇田春珠的。
何況她也聽說了,,這田春珠是被買來做丫鬟的,,如果她嫁給孔哥哥,這田春也就是自己的丫鬟了,,她更沒有必要自降身份去跟個奴婢計較,。
就算識字,也是個丫鬟命,,王溫雀不屑的想著,,對田春珠的離去絲毫不在意,,只笑吟吟望著孔森甫道:“孔大哥,我好幾日都沒見你去夫子家進書了,,你是不是病了,?”
孔森甫這幾日借口要籌錢請了假,沒有去學堂讀書,。
李秀才家與王榔頭家是鄰居,,王溫雀能知道得這么清楚也無可厚非,但孔森甫心里依然厭膩至極,。
以往他專心讀書,,王溫雀總會借故跟他套近乎,他也不懂什么情愛,,只以為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能幫忙就搭把手,替她提個籃子背個柴火,,都是順手的事兒,。
可王溫雀的做派,對于如今的孔森甫就不夠看了,,矯揉造作又搔首弄姿,,最可怕的是那一副尊容,實在傷眼睛,。
“我無事,。你今日來有什么事?”
王溫雀一聽他三翻四次只問有什么事情,,嬌氣性子上來,,瞪眼道:“我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了?你不說給我讓座倒茶,,倒是一副送客的樣子,你咋這么不知好歹,?”
孔森甫臉上的不耐一閃而過,,有些不想忍下去了,他甩了甩袖子,,冷眼看著眼前穿紅戴綠的女子,,雖然依然一副溫煦模樣,可不知為何卻讓王溫雀莫名膽怯,,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