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兜子打包盒并不輕松,,但不影響張麗梅女士的發(fā)揮。
即便沒有座,,她也靠著‘油著油著’‘擠灑不管’等等的話,,在靠近公交車后車門的位置,給自己搶出來一片空間,。
當然主要還是中午公交車上的人不算多的關(guān)系,。
公交車一路晃蕩,劉曉慧的公司和張麗梅所在的批發(fā)市場,有著很遠的距離,。
張麗梅站在車門的位置看著車門開開合合,,人來人往。
她心里是不太好過的,。
在她看來,,不管劉曉慧有什么委屈,自己也是她親媽,,把她養(yǎng)這么大,,就是沒有功勞都有苦勞。
她不說小心翼翼的對待自己,,也不應(yīng)該上來就半點情面不給的大聲咆哮,。
再說了!
哪有女兒對著自己媽那么說話的,!
別說她辛辛苦苦將劉曉慧養(yǎng)大,,供著念書又照顧吃穿,這么多年還從來都不跟劉曉慧要錢,,盡可能的不給劉曉慧添麻煩,。
即便她對劉曉慧沒有那么上心,她也到底遭了十個月的罪,,豁出去半條命才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
何況養(yǎng)一個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懷孕的十個月有多難受就不說了,,她生劉曉慧的時候是順生,,劉曉慧頭太大,側(cè)切兩刀才生出來,。在劉曉慧都已經(jīng)十幾歲的時候,,側(cè)切的傷口還會在陰天或者潮濕的時候疼痛瘙癢!
更別說漲奶的痛苦,。
本來就是女人身上最敏感的位置,,但因為漲奶的問題還必須要忍著劇痛將沒有泌出的乳液揉開。
只因為某一次沒有揉好,,張麗梅此后十幾年都被乳腺炎困擾著,。
每次重活和經(jīng)期之前,那種墜痛的感覺,,就會讓她疼的連后背都直不起來,。
可就在她婦科病最嚴重的時候,她和劉建軍又雙雙下崗,。
在她看來,劉曉慧從來都沒有體驗過真正的困難是什么樣子的。
她常?;貞浧甬斈?,她最難的時候,因為劉建軍意外在一件舊衣服里找到十塊錢,,兩人就高興的半宿沒睡著覺的事情……
生活的重擔(dān)遠比想象中沉重太多,,那時候也不過二十八九歲的張麗梅,還沒有現(xiàn)在的劉曉慧年紀大,。
她沒有學(xué)歷,,沒有技術(shù),更沒有多少社會經(jīng)驗支持她找到一份體面的謀生手段,。
她能做的,,只是更勤勞,更勤勞,,更勤勞一些……
但生活回報給她的,,除了疲憊之后看不到出路的人生,還有漫無目的似乎除了死亡什么都沒有的終點,。
原本還算靦腆的張麗梅漸漸開始變得強勢,,變得潑辣,甚至有時候變得尖酸刻薄……
但這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當那些不盡如人意洶涌而來時,,她被迫肩負起生活重擔(dān)而不得不面對的反擊。
張麗梅是個執(zhí)拗的人,,她絕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像劉曉慧那樣細膩,。
在她身上充斥著野蠻生長之后的痕跡,每一寸豎起的尖刺背后,,都有她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的敏感,。
她的強大看不出形狀,她沒有辦法像那些有文化有思想的人一樣,,把自己的軟弱放在一處,,有條理有層次的保護起來。
張麗梅常常讓身邊的人很難找到她的邏輯,,總是在互相接觸的時候磕磕絆絆,。
但這并非她本意如此,她只是在向親近的人展示自己的柔軟時,,不自禁的就會帶出那些尖刺而已,。
越是靠近就越是傷人。
有人說這是情感表達障礙,,說白了就是沒有辦法用正確的方式表達正確的情感,。
或許是這樣吧!
張麗梅只聽劉曉慧說過一句關(guān)于情感表達障礙的事情,就再也沒有聽說過了,!
她也不在乎那些,。
難道我為了你好還不夠嗎?
為什么還需要正確的表達???
你是瞎嗎!,?這都看不出來……
可真實的她心中柔軟的位置還是在不停的痛苦著,,她也迷茫的看不到方向。
對劉曉慧的逼婚,,使劉曉慧難過的無以復(fù)加的同時,,張麗梅自己又何嘗好過呢……
她可是劉曉慧的親媽,難道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糟踐自己親手養(yǎng)大的女兒嗎,?
事實的原委顯然并不是如此,。
張麗梅有限的見識和她經(jīng)歷世事后所看清楚的格局,都讓她深深的覺得,,只有結(jié)婚,,才是她能親眼看見的,劉曉慧的最好歸宿,。
或許她只是用了一種自己都沒有發(fā)覺的方式,,在拼命的想讓劉曉慧看到她良苦用心的行為中,用那些她曾經(jīng)用來保護劉曉慧的尖刺,,不停的傷害著自己深愛的孩子,。
公交一站一站的向前,張麗梅和劉曉慧的距離越來越遠,。
看著景物越來越熟悉,,張麗梅的大腦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性的放空,最后只剩下一種莫名的情緒,,在空白的大腦里,,被漸漸抹去色彩。
等她到了站點,。
那些悲傷已經(jīng)所剩不多,,還沒有清除干凈的,都是她的惱羞成怒,。
拎著大包小包的回到了批發(fā)市場,。
劉建軍一個人在那里忙活著開單子備貨,已經(jīng)滿頭大汗,!
張麗梅見此,,氣壓瞬間更低了,。
但做生意這事就不能情緒化,她只能忍著煩躁,,走到攤位里面,,把打包盒摞在了凳子上。
“我在你這買了這么多東西,,你還不給我便宜一點!你看你家這垃圾袋,,才六零,,還不是最大的!別人家給我五塊三一捆,,你就給我五塊五,!我可是要一百捆的,以后也常來,,你這樣可不實在?。 ?p> 劉建軍連連擺手,。
“合不上的合不上的,!別人家跟我們不是一樣的貨,我們家這是加厚……”
一起來采購的同事趕緊幫腔,。
“有什么不一樣的,,能差多少!厚不厚都是個垃圾袋,,用來裝垃圾的,。”
“再說,,你這么大個買賣還能差兩毛錢,!”
劉建軍有些慌,因為五塊三也掙錢,,但是掙得少,,一百包垃圾袋也就掙二十塊錢,可是東西多,,還要幫人家送貨,,停車場又遠,二十就成了辛苦錢,,掙得沒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你就當幫我們捎帶的,,拉個回頭客唄,!”
“以后我們多來幾趟不就什么都有了,!”
張麗梅這時候已經(jīng)走到劉建軍身旁。
見她過來,,劉建軍緊張的神情頓時放松了下來,,甚至還下意識的出了一口長氣。
張麗梅笑的很和善的跟那幾個采購說道,。
“五塊五最低了,,我們也沒掙什么錢,別人家誰也不能五塊三賣,?!?p> “都是跑市場的,能合上誰也不給誰扛價,!”
張麗梅那氣場一開,,雙方剛才一邊倒的碾壓,瞬間又回到了一個平衡,。
“大姐,,我可沒撒謊,那邊真給我五塊三,?!?p> 張麗梅又往前湊了湊,把劉建軍擠在了身后,。
“哎呀,!家家貨都差不多,給你五塊三的是什么貨,,你也見了,,我們家薄的五塊二就能給你?!?p> “但是厚的肯定不行,,你就說是扔垃圾的,可也不能讓人拎不起來吧,!”
“你們常年用這個,,還能不知道質(zhì)量好賴嗎!”
“垃圾袋這是最低價了,,你別跟我講這個了,,你看你還要點別的什么,跟大姐說,,我肯定給你算便宜點,!”
“我們在這干了二十多年了,就是靠回頭客,,價格公道還得保質(zhì)保量是不是……”
張麗梅的業(yè)務(wù)能力甩了劉建軍好幾十條街,,沒一會功夫,,就把人答對滿意。
開票備貨,,劉建軍傻憨憨的把東西裝上手拉車,,那頭幾個采購笑呵呵的說著“大姐實在,留個名片,,我用什么下次提前給你打電話,。”
送走了一批人,,下一批人又很快到了,。
張麗梅一句話一句話的說著,不停的干活,。
批發(fā)市場已經(jīng)沒有早些年那么好做了,網(wǎng)商的出現(xiàn)擠壓了實體行業(yè)的很大一部分份額,。
但實體行業(yè)有行業(yè)標準,,絕大多數(shù)不合格的產(chǎn)品又不能上架,只能不停內(nèi)卷,,價格一壓再壓,。
正規(guī)工廠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與那些小作坊生產(chǎn)的,放在持平的價格上時,,小商小販的利潤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了,。
花錢的人以為自己得了實惠,可大環(huán)境下,,為什么得了實惠的人還是越過越難呢,?
事實上不被裹挾的消費都是理智的,就像是大家在實體商店里買東西,,總會覺得什么也不缺,,可到了網(wǎng)上,網(wǎng)頁一打開,,就覺得自己什么都缺……
張麗梅看不懂形式,,她只能如同此前很多年一樣,讓自己更努力一些,。
盡管以前做的是買賣,,現(xiàn)在只能賺個辛苦錢,老兩口起早貪黑拼死拼活,,加一起都掙不過劉曉慧半個月的工資,,但張麗梅還是覺得自己這種生活方式才是更穩(wěn)定的。
因為在她心中,,女人不管什么時候都應(yīng)該有個家,。
忙忙碌碌到了下午兩點,,人流才散去不少。
饑腸轆轆的兩人聚到了平時吃飯的小凳子邊上,,劉建軍從貨架底下搬出了一箱潔廁液坐了上去,,張麗梅那頭則拿出了她的御用小馬扎。
“你去找個箱子壓癟了墊上,,這么多菜,,凳子上能擺開嗎!”
沒了顧客,,張麗梅一張臉都快拉到腳面了,。
劉建軍不敢招惹,趕緊去貨架后面拿出了一個壓癟的紙箱子,,墊在了凳子上面,,讓吃飯的桌面頓時放大了一圈。
一個一個打包盒擺開,,里面的菜已經(jīng)涼的差不多了,。
張麗梅見此,把自己早上帶來的保溫飯盒拿了出來,,將里面的熱飯給了劉建軍,,自己則往涼飯里倒了點熱水,順便把起早炒的茄子扒到了盒蓋里面,,準備自己吃了,。
劉建軍看著一下子的菜,明明眼睛都放著精光,,但還是搓著手想等張麗梅忙完了一起吃,。
張麗梅最煩他這樣。
“吃吧,!你姑娘孝敬你的,!”
劉建軍很是高興,樂呵呵的把一次性筷子才餐盒蓋上懟齊,,先給張麗梅夾了一筷子肉,,才自己吃了起來。
“吃就吃你的,,給我夾什么,,你看這玩意泡水里惡心不惡心!”
面對張麗梅暴躁的挑剔,,劉建軍一點脾氣都沒有,,依舊吃的高興,順便還驕傲了一下,。
“曉慧會點菜,,這個好吃,!”
張麗梅更怒。
“那都是我點的,!”
劉建軍呵呵呵,。
“那就是曉慧會挑地方,這家菜好吃……”
看著他自家姑娘什么都好的樣子,,張麗梅心里罵罵咧咧,。
你特碼也不看看多少錢,能不好吃嗎,!
兩人筷子翻動,,劉建軍注意力都在肉菜上,但張麗梅翻來覆去吃的都是自己那幾口茄子,。
就這,,張麗梅吃的也不多,沒一會兒又來人了,,她端著飯盒答對了幾句,,便趕緊放下去給人裝貨了。
劉建軍看著,,也不由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但這回的顧客買的東西不多,,他只刨了幾口飯,,張麗梅就已經(jīng)收完錢把人答對走了。
被人打斷了吃飯,,張麗梅好像也沒有剛才那么餓了,。
她叉著腰在那里站了一會兒,心里也不知道想著什么,。
就在她站那歇息的時候,,批發(fā)市場另一頭走出了一個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個子不高,,黑瘦黑瘦的,短寸的頭發(fā)還有些稀疏,,穿著一身勞保的工作服,,有些污漬已經(jīng)洗不干凈了。
這種工作服是批發(fā)市場的標準裝備,,劉建軍穿的也和他差不多,,不過張麗梅是個潔癖,劉建軍的衣服必須天天洗,,有的衣服洗不出來的,,她甚至直接就用84給漂成了灰撲撲的顏色,,雖然看著舊,但總是那么干凈,。
那人叼著一支煙,,走到張麗梅攤位旁邊的時候,沖著張麗梅呵呵一笑,,看著里面正吃飯的劉建軍招呼了一聲,。
“老劉,抽煙去不去,?”
劉建軍一聽這話,,飯刨的更快了,見此張麗梅臉拉的都快到腳背了,,回頭懟了那人一句。
“吃飯呢,!抽什么煙!”
正準備站起來說話的劉建軍當場又坐了回去,。
那人見張麗梅的表情,當即也是一縮脖子,,張麗梅心中壓制下去的煩躁在看著那人后,,立馬升騰而起,眼刀子冷冷的盯著他,,直到那人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劉建軍吃飯的聲音都降下去了,但還是沒能躲開被張麗梅撒火的命運,。
“我告訴你,你以后再抽煙,,看我不把你牙給你掰了,!”
劉建軍聽了這話,不禁抬了抬眼皮,,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憋了回去,。
張麗梅翻臉的水平已經(jīng)爐火純青,。
好像前幾天還讓劉建軍跟這人好好拉拉關(guān)系,問問家里條件的人不是她一樣,。
那人其實也不是真的為了過來找劉建軍抽煙的,,他身上也是肩負著打聽消息的任務(wù)。
當然了,,消息現(xiàn)在不用打聽了,,張麗梅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非常明確了。
那人灰溜溜的回了自家那頭,,他兒子還坐在攤位后面看直播,,媳婦在那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人講價,見他這么快回來,,不禁多白了他幾眼。
雖然面上客氣的笑容沒有半點變化,,但眼神中對自家老爺們無能的嫌棄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很快把人答對走,,她這才看著自家坐在一邊裝死的男人,。
“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老劉那邊怎么說的,?”
男人一臉悻悻然,,看了眼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兒子。
“沒說什么……”
女人一臉煩躁,,一巴掌拍在男人腦袋上。
“沒說什么是什么???讓你辦點事怎么這么費勁!”
說話間又一腳踢在貨架上,,正在放直播的手機被這么一震,,嘭的倒扣了下來,。
一時間,父子二人噤若寒蟬,。
女人白了兩人一眼,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又站在自家攤位前面,往張麗梅那頭張望了一會,,發(fā)現(xiàn)好像沒什么人,,轉(zhuǎn)頭回來罵了自家男人一句,。
“在家看家,!”
說完擠出了個笑容走了過去。
張麗梅那邊歇夠了也沒再吃飯,,把劉建軍吃剩下的飯菜收拾收拾裝好,正歸置東西的時候,,那女人走了過來,。
“哎呀!賣挺好??!才吃飯啊?”
張麗梅看著她,,沒什么好臉,。
那人看張麗梅這樣,表情也不太好看,,覺得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家女兒又不是什么天仙,拿這表情磕打誰呢,!
“哎……老張,,你來,我跟你說點事,!”
張麗梅聽見這話眼皮搭了搭,,一邊的劉建軍看看她,又看看對方,,想要說話,,卻被張麗梅一把按住。
她翻著眼睛看著來人,,白了好幾眼,,才跟著走向庫房那邊人少的地方。
“老張,,不是我說,,曉慧這孩子脾氣是有點大,你說咱們倆家知根知底的,,攤子又近,,要是兩好擱一好,以后你那有點啥干不動的活,,招呼一聲不就好使嗎,!”
“結(jié)婚這事,就是兩家的事,,你說她們這一代,,一家就一個,曉慧要是找一戶不省心的人家,,你能借上什么力,。”
“再說了,,我看等曉慧結(jié)婚,,那工作也不一定能上了,這一看還是咱們這樣的活穩(wěn)定,,自家的買賣,,看孩子帶孩子也方便,。”
“現(xiàn)在這時代跟以前咱們那陣可不一樣了,,一大家子就養(yǎng)那一個孩子,,叫什么來著……優(yōu)生優(yōu)育,你說到時候咱們六個人,,一起照顧一個孩子,,培養(yǎng)出來得多好?!?p> “曉慧學(xué)歷還高,,以后輔導(dǎo)個功課什么的,也方便,,家里剩下的事,,也不用她操心,都交給咱們,?!?p> “哈哈……老張……你怎么不說話呢?”
張麗梅不是傻子,,對方話里的意思可太多了,。
以前的時候,她不在乎,,是覺得劉曉慧真嫁給對方,,這樣的生活方式也沒什么不好的!
可現(xiàn)在,,她想起劉曉慧那一臉的憤恨,,心中就涌起了熊熊的怒火。
對方話里話外說的好聽,,可那話細細一品,,感情她張麗梅忙活一輩子,全成了人家的了,!
“我說什么,!說話不說話的,不都是你們家的人嗎,!”
“你昨天怎么跟我說的,,說你兒子找了朋友過來要把曉慧介紹給他們,還說要找吃飯,,說曉慧不去……”
對方被張麗梅看的有點心虛,。
“哎呀!孩子年紀都大了,,見見朋友有什么不對的,!”
張麗梅不大想跟對方吵架的,但好戰(zhàn)的因子當時就被這話調(diào)動了起來,,這種感覺,,大約就和劉曉慧聽到張麗梅那句‘你連對象都不會處’一樣容易引戰(zhàn)。
“我說的是見朋友的事嗎,?”
對方一聽這話,,也是滿臉不憤,在她看來,,她兒子約對方吃飯,,為此連朋友都叫來了,結(jié)果人家一點面子都不給,,她不生氣就算了,,還得在這聽張麗梅的陰陽怪氣,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事本來就是我兒子吃虧了,,我不也沒說什么嗎!”
“現(xiàn)在養(yǎng)姑娘的可是不得了了,,連是非對錯都不講,,就在那胡攪蠻纏,我這還得低三下四的,!”
“再說了,,你姑娘多金貴似地!都三十了,,今年不結(jié)婚,,等明年說起來,人家還以為我兒子有啥不對的,,才找這么大年紀的呢……”
張麗梅一聽這話當場就炸了,。
“我女兒研究生畢業(yè)就二十七了,三十沒結(jié)婚有什么不對的,!不像人家,,十九就念完技校了,十好幾年都沒對付上個對象,,可不是讓人以為有什么毛病呢,!”
都是弱點攻擊,張麗梅顯然更勝一籌,。
“蹲井里看天,,都以為別人跟自己家一樣呢!你以為皇帝砍柴都用金扁擔(dān)吶,!”
“你當考研是蹲你家攤子后面看看直播就能考上的呀,!”
“三十歲的大老爺們了,,跟沒斷奶似地,還擱這有理了,!”
那人一聽這話,,雙目圓瞪,倒抽一口冷氣,。
“張麗梅,,你怎么說話呢!你今天早晨可不是這么說的,!”
張麗梅也瞪著眼睛叉著腰,。
“我早上當然不是這么說的,我早上的時候還想,,那還能有人打電話約吃飯都說不明白嗎,!哎我真就沒想到,就有人真沒說明白,!”
“你兒子是跟外星人串的種嗎,?靠意念交流的嗎!”
“就你還腆臉說我家曉慧,,我們家曉慧一個月掙兩萬多,,比你們?nèi)壹右黄饞甑枚级啵o你們一群低能低智商的生孩子,!就你們也配,!”
這些話已經(jīng)從吵架直接上升到了人身攻擊,可見張麗梅吵紅眼了,。
那人也不是好惹的,,起先還想著結(jié)兒女親家,眼看這樣是不可能了,,當然不會再對張麗梅有半點忍讓,。
“養(yǎng)個女兒三十都嫁不出去,還當自己捧個聚寶盆呢,!還看不上我兒子,,我兒子三十能說個二十五的小姑娘,就你姑娘那樣的,,也就找個四十多的二婚頭子,!”
張麗梅也是彪悍,吵到這時候,,已經(jīng)只看過程,,不看結(jié)果了!
“呸!我看你可真是低估你兒子了,,還二十五呢,!就他那樣的,就得找個幼兒園的小朋友,,七歲以上的都跟他沒法交流,!”
那人氣勢上不堪示弱,當即也插起腰來,。
“我兒子找的小,那是我兒子有本事,,不像你姑娘,,老姑娘一個,孤獨終老的命,!長的那么丑還挑呢,!你看看那鼻子長的,跟你一樣一樣的,,都不如地里沒發(fā)芽的苞米子兒高,。”
“還真以為念幾天書就厲害了呢,!還不是臭瓜爛在泥地里,,根本沒人要!”
這話罵的不是劉曉慧,,這話根本就是戳的張麗梅肺管子,!
張麗梅的聲音瞬間拔高。
“就你兒子好,!你兒子那么好,,就得跟你過一輩子,誰家養(yǎng)的女兒嫁你們家,,那可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對方也是不甘示弱!
“我看你家姑娘是想倒血霉也沒地方倒吧,!還嫌棄我兒子,,我兒子能給我們家傳宗接代,你們家姑娘就是個砸手里的賠錢貨,!”
“還讓劉建軍打聽我們家家底呢,,也不看看你們家什么破落戶出身的,現(xiàn)在都男女平等了,,還想著趴別人家身上吸血呢,,也不看看你姑娘有沒有那資本!”
幾句話間,,雙方瞬間進入了勢均力敵之境,。
“你兒子那么厲害,,就應(yīng)該自體繁殖,省著怕別人惦記你們家的皇位,!”
“像你說的那么好,,還找什么對象,原地升天不好嗎,!去外太空找他串種的小野爹他不香嗎,!”
“你這血統(tǒng)不一下上來了,說不好還能沖進哪一支神話體系成神成仙呢,!”
中年婦女的罵架向來是包羅萬象的,,張麗梅更是憑借著自己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將臟話水平從對方的母系氏族直接提升到了血統(tǒng)論,。
對方當然沒有她這么豐富的詞匯量,,氣的滿臉通紅,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最強項,。
“你們娘倆真是一樣的給臉不要臉,,當自己是什么香餑餑呢!還說我兒子……***,!我***,!”
“****……*****”
她指著張麗梅的鼻子,一通反復(fù)且氣勢強大的臟話脫口而出,。
而張麗梅完全不甘示弱,,當即也是如此這般。
這邊的動靜早就吸引了周圍的人,,大家互相之間全都認識,,二十幾年下來,兩人都有些熟人在這,。
一大群中老年人瞬間圍了上來,,連帶著周圍買貨的人也跟著湊過來看熱鬧。
劉建軍那頭正發(fā)呆呢,,就聽見一個熟人跑過來喊他,。
“老劉,快,,你媳婦在庫房那邊又跟人吵起來了,!”
劉建軍一聽這話,面上很是擔(dān)憂,,但心里卻還算平靜,。
他媳婦又不是傻子,打不過的肯定不會跟人對著干的,要是能打過的,,他去了那不是拖后腿嗎,!
跟一個好戰(zhàn)的人生活了三十幾年,劉建軍嚴格意義上來講,,那也算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了,!
所以當他不緊不慢走到庫房的時候,就看見不久前還找他抽煙的男人也正好過來,。
四目相對,,兩人都不用靠近,就對戰(zhàn)況有了十足的把握,。
批發(fā)市場里兩大頭號戰(zhàn)斗狂人之間的交鋒果然難得一見,,吸引了周遭不少人圍觀。
等到兩人擠到人群之中,,雙方已經(jīng)從對罵之戰(zhàn),上升到了詛咒術(shù)法之間的較量,。
一個說你就是爛心爛肺的,,生的女兒也是嫁不出去的貨。
一個說你兒子可是隨了你了,,腦容量都不如櫻桃核,,都沒進化完全,早晚得讓人人道毀滅,。
對方一聽,,趕緊接上,有你這樣的媽,,你女兒就得孤獨終老,,死家里都沒人收尸。
這邊也不甘示弱,,當即反擊,,你兒子倒是不能孤獨終老,就那智商能不能老都不一定,!
說自己兒子短命可還行,,那頭瞬間爆炸,你們?nèi)叶际嵌堂?,哪天走大街上就得讓雷咔嚓咔嚓咔嚓劈死…?p> 這邊梗著脖子嘲笑,,你還當你是天王老子呢,還想別人死,,也不看看你們家那短命的基因,,我爹媽現(xiàn)在還活著呢,你爹媽現(xiàn)在還剩幾個……
兩人言語成刀,相互對砍,,血條瘋狂下降,,但怒氣值極速上漲。
一見自家老爺們過來拉架,,當時面容扭曲,,異口同聲。
“跑來干嘛,!回去看攤?cè)?!?p> 兩個中年男人悻悻然,但還是趕緊拉著自家老婆,。
有了人拉扯后,,剛才還停留在口頭上的叫罵,瞬間升級成了肢體沖突,,兩人噼里啪啦的拍打著自己男人和空氣,,順便還要指著對方放了一通狠話。
“你別拉我,,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破爛貨都不知道幾手了,能不能生都不知道,,還想著攀我兒子,!”
“我祝她一輩子嫁不出去,我祝她孤獨終老,!”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但嗓門卻越來越大。
張麗梅瞪著眼睛,,眼刀死死的鎖定對方,。
“劉建軍你把我放開,你把我放開,,我今天非得跟她好好說道說道,,養(yǎng)個兒子狗屁不是,還想要禍害別人家的姑娘,!”
“我姑娘那么厲害,,介紹給你家那廢物你不感恩戴德,還在這跟我挑撥離間,!還說我短命,,你們家才是一窩短命鬼!不要臉,!”
兩人把握住最后的時機,,從你來我往變成了自說自話,,彼此都被人簇擁著從對方的視線之中消失后,還偶爾能聽到那頭尖銳的罵自家男人的聲音,!
“你攔我干什么,!她罵我兒子!”
那頭也是差不多的話,。
“劉建軍,,我要是你我就揍她!我看她下回還敢不敢瞎BB,!”
等到戰(zhàn)局散去,,幾個相熟的人還圍著盛怒的張麗梅打聽。
勸解倒是未必,,主要就是好奇,。
事已至此,張麗梅怎么可能把責(zé)任放在自己女兒身上,,當然是大書特書對方兒子的不好,。
對方估計也差不多,編排了一堆劉曉慧的不是,。
但是非公道卻是談不上的,,大家都是普通人罷了,又不會真有誰能替別人懲罰對方,。
只不過是再想給兩方介紹對象的人,都不得不慎重一些,。
答對走了八卦的人,,張麗梅拉著臉坐在攤位后邊,大腦又開始放空了,。
雖然她在外人面前極力維護著劉曉慧,,但這時候,對于自家女兒她還是十分怨懟的,。
吵架的時候,,她雖然跟對方勢均力敵,但坐下來的時候,,那些‘嫁不出去’‘孤獨終老’一類的話,,始終盤亙在她心頭,經(jīng)久不散,。
劉建軍看她這樣,,有些擔(dān)憂的問了一句。
“要不讓曉慧回來一趟吧……”
他覺得這件事因劉曉慧而起,,讓劉曉慧回來安撫一下張麗梅的情緒那是應(yīng)該的,。
但他這話一出口,,張麗梅的忐忑恐懼瞬間找到了出口。
“讓她回來干什么,!巴不得我死呢,!找個對象都找不著,我一把年紀了還得讓人這么糟踐,,她要是有一點孝順,,就應(yīng)該早嫁出去了!省得好人都讓別人挑走了,,剩一堆廢物天天在這跟我添堵,!”
“那是個什么破爛我不知道嗎!我看了他多少年了,,我心里沒數(shù)嗎,!”
“可你看看現(xiàn)在給劉曉慧介紹的對象都是什么樣的!”
“她年紀越來越大,,別人給她介紹的對象只會越來越差,。”
“再過幾年不結(jié)婚,,她就真得去給人當后媽了,!你知道嗎!”
“一個個還不覺好,,我都急成什么樣了,!”
“哎呀!氣的我心臟都疼,,哎……我可真是欠了她的,!”
“天天還以為我害她,我是她親媽,,親媽,,我把她養(yǎng)這么大就是為了害她的嗎!”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就白養(yǎng)她了,!”
張麗梅在那一邊給自己順氣,一邊罵劉曉慧,,嚇得劉建軍趕緊縮了縮脖子,,蹲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