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房子里又扔進一個人,,是個二十來歲的瘦小伙子,戴著一頂棉帽,全身破破爛爛,,應(yīng)該是張隊長抓回來的那個搶劫犯,衣服上滿是污漬,,看來抓捕過程并不順利,。
老馬來了興趣,他打量了對方一會兒,,仰起頭學(xué)著張隊長的語氣問道:“哎,,都犯什么事兒,交代下,!”
瘦小伙一聽有人詢問,,臉上的迷茫轉(zhuǎn)為緊張,他激動地解釋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想拿一點錢,,并沒有傷害她,真的,,你們要相信我,!”
“先坐下!”老馬扔給他一根煙,,他搖搖頭,,說自己不會這玩意兒。
他見老馬臉色不悅,,點著吸了一口,,嗆得不斷咳嗽,眼淚都下來了,。
老馬“噗嗤”一聲笑了,,隨即一想自己現(xiàn)在的角色是警察,應(yīng)該嚴肅點,,他指著墻壁說:“知道我們的政策嘛,?”
那家伙一個激靈,,站起來熟練的背起來:“抗拒從嚴,坦白從寬,!”
老馬滿意的點點頭,,贊賞道:“嗯,你小子思想覺悟挺高,,可以考慮減刑,,你看呢,趙警官,?”
我實在無語,,這老馬心也忒大了,自個兒都鋃鐺入獄了,,還有心思尋樂子,,但又覺得眼下無事,就配合道:“確實是個好苗子,,可以作為知錯就改的好典型,,明天電視臺來人,就選他采訪吧……”
那家伙一聽,,嚇得跳起來,,順手又猛吸了一口煙,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警察大哥,,千萬不要采訪我,,我不能上電視!”
老馬一拍桌子,,警惕道:“難道你是在逃通緝犯,,好啊,這回終于逮住了個大魚,。君子,,看來咱們不僅能將功贖罪,反而能發(fā)一筆橫財,!”
我心說不會這么巧吧,,這隨便一咋呼,對方心理防線就不攻自破了,,未免太對不起他這“通緝犯”的身份了,。
“求求你們可憐我,要是讓我媽看見我上了電視,,她肯定要氣死的,,她有心臟病的?”
老馬翻了翻白眼:“早干嘛去了,這世界就沒有后悔藥,,先說說你的作案動機,,最好詳細點,比如說某某年殺了誰沉尸湖底之類的,!”
泥人也有三分氣,,被別人指著鼻子一直說自己殺了人是通緝犯,換誰也會發(fā)火,。瘦小伙扔掉煙頭,,突然吼道:“我不是通緝犯,也沒有殺人,!”
我和老馬愣了半響,,老馬沒有發(fā)怒,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扔出了殺手锏:“上電視,?”
瘦小伙的眼神暗淡下去,,他坐回椅子,,又往老馬要了根煙。
“省著點,,別抽上癮了,!”老馬看著所剩無幾的煙盒,心疼道,。
瘦小伙貪婪地吸了一大口,,眼淚汪汪:“我真的只是想搶一些錢,如果再沒有錢,,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突然開口道:“怎么沒錢就活不下去了?”
“我去年得了癌癥,,為了治療所有錢都花光了,,也失業(yè)了?!?p> 我補充道:“所以你去搶劫,?”
他面色痛苦:“我也不想去干這種事,但我要買藥,,想要活著,,不然我死了,我媽一個人,,她該有多傷心,。”
我沉默了,想到自己曾經(jīng)因為強迫癥的折磨而自殺,,那時并沒有照顧外公外婆的想法,。而眼前這個小伙已經(jīng)注定命不久矣,仍要茍且偷生,,為了他的母親,,即使是迫不得已地去搶劫。
“君子,,你別聽他瞎說,,我還說我自己有病呢。整得跟選秀節(jié)目一樣,,一到評委提問環(huán)節(jié),,就哭天抹淚的。這家伙一看就是個慣犯,,油嘴滑舌的,,信不得?!崩像R不接受他的一面之詞,。
瘦小伙摘下棉帽,他的腦袋光禿禿,,燈光打下去,,耀得老馬瞇起了眼睛。
“這下你信了嗎,?”他苦笑道,。
老馬閉上了嘴,他看清楚了,,這是化療導(dǎo)致脫發(fā)的,,跟平常理的光頭明顯不一樣。他是個性情中人,,愛打抱不平,,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家,掏出錢包:“你還差多少錢,?”
“哥,,不用,我就是說出來,,心理舒坦多了,。”瘦小伙戴好帽子,,笑著拒絕,。
“還裝個屁清高,都開始搶劫了。說吧,,多少,,不差錢!”
瘦小伙猶豫了一下,,舉起一根手指,。
“一千?哎呀,,我身上沒帶那么多現(xiàn)金,,君子你哪兒有多少,先借給哥們,?!?p> “不是一千!”
“那是多少,,你倒是放屁啊,。”老馬難以置信地喊道,,“一萬?。俊?p> 瘦小伙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這他娘的什么藥啊,,這么貴,,金子做的,,要一萬,是一個療程嘛,?”
“是雅銘藥業(yè)的一種抗癌藥,,一盒一萬元!”
“算了,,當(dāng)我剛才沒說話,,什么破藥,這么貴,?!崩像R收回錢包,喪氣地說,。
我大概猜到這藥肯定不會那么便宜,,不然他也不會冒著風(fēng)險去搶劫,但他說出的價格著實讓我小吃一驚,。
“嘿嘿,,我理解,。不過這藥的確值這個價,我就吃了三盒,,感覺自己好了一大半,,也不用去醫(yī)院化療了,最重要的是不用再遭罪了……”他的話說到一半,,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一頭趴在桌子。
“嗨,,你醒醒,,怎么了,該不是訛錢,,別跟我來這套,,沒用?!崩像R戳了戳他,,沒有反應(yīng)。
他和我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我能看見他眼中的震驚,,壞了!這家伙該不會犯病了,。
老馬抬起他的腦袋,,他面色如紙,白得嚇人,,再一細看,,他的瞳孔正在慢慢擴張,我急聲道:“快掐人中,,他快不行了,!”
“人中?”老馬手忙腳亂,,打算脫下他的衣服,。
我推開他,拇指用力按在他的上唇與鼻尖處,,另一只手用力不斷拍擊著他的后背,。
老馬打開手機,一邊搜著急救常識,,一邊指揮著我:“將他放平,,人工呼吸!”
說著,,自己動起手來,,不過一瞅?qū)Ψ阶旖堑陌咨菽?,又偏過頭干嘔起來。
我用力敲打著鐵門,,是反鎖的,,大聲喊著救命,沒有一個人過來,,估計派出所里的人都出去了,。
一切都是徒勞的,我們兩個門外漢忙活了半天并沒有救活他,,老馬雙腿一蹬,,退到墻邊,哆哆嗦嗦地說:“死了,?”
我臉色鐵青地點點頭,。
“我的天呢,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掛了,?”他抬頭在四周墻角掃了一圈,“還好有攝像頭,,不然這事兒就解釋不清了,!”
此時我的感觸十分復(fù)雜,又接近于麻木,,實在很難接受眼前的事實,,一條鮮活的生命突然消失了,就在自己眼前,。
整個房間只有我和老馬粗重的喘息聲,,突然一聲“咕咕”的聲音響起,我和老馬精神一振,,瘦小伙又爬了起來,。
“臥槽,,這小子又活了,,神跡啊,!”老馬站起身,,跑了過去。
我伸手拉住興沖沖的老馬,,他不解地看著我,。
“別過去!”我咽了一口唾沫,,驚駭?shù)貙λf,,“你看他的眼睛,,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