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麥子以后,，一直沒有下雨，整個(gè)北山看起來滿是蒼涼,，山道上走起路來,，都能帶起來黃土塵,，布鞋的腳后跟上面和鞋頭是最容易帶到的，褲腿和鞋子滿是黃土,，只有走到硬地上,，使勁跺跺腳，黃土就都抖摟下來了,。

　　樊不器和上溝的幾家的其他的爺們,，沿著東溝的山道，轉(zhuǎn)過半個(gè)北山腳下,，上坡下坡,，推著車子慢慢往回走。女人們早早都小步快跑的看不到影兒了,，先趕回去做飯,，孩子們都還在家，等著吃飯呢,，回家了熱好窩頭,，燒一鍋熱水，要是有早先準(zhǔn)備好的野菜,，稍微拌一拌,，會吃的很不錯(cuò)。

　　樊小茍關(guān)著窯門,，一個(gè)人在借著燈盞,，揮舞著撅頭，一下又一下的刨了不知道多久,，累了就停下,，把撅頭把放在屁股下面坐著，靠著挖好的暗窯的通道的墻上,，頭仰起來喘喘氣,，撩起衣襟擦一擦滿臉的汗水，靜靜地坐會,。

　　外面無論多熱,，窯里面總是很涼快的，樊小茍坐著歇的差不多了,，就起身拿起撅頭,，繼續(xù)的往前挖，撅頭挖著黃土的咚咚咚的聲音回響在過道里面,。

　　挖了不知道多久的樊小茍,，也不知道歇了幾次,，更不知道時(shí)間過去了多久，只感到身上都沒有了力氣,，整個(gè)人的兩個(gè)胳膊都有些酸了,，才放下了撅頭，靠在通道的墻上,，再拿了燈盞,，走出了暗窯的通道，站在了外面的炕上,。

　　站在炕上面,，樊小茍?zhí)鹱笫终趽踉陬~頭，外面的陽光從窗子里面照進(jìn)來,，分外的刺眼,，尤其在暗窯通道里面待了挺久的，眼睛受到強(qiáng)光的照射,，會在接觸的瞬間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擋住了一會，再拿下手,，瞇著眼睛,，走下炕頭，摘掉了門栓,，打開了窯門,，陽光覆蓋了整個(gè)人。

　　窯里面涼爽,，外面的陽光特別的火熱,，照在樊小茍的身上，有一種整個(gè)人汗毛豎起來了的感覺,，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胳膊,，感覺舒服了一些，邁步往灶窯里面走去,。

　　低頭走著的樊小茍，臉上汗水和黃土混合在一起,，臉頰兩側(cè)汗水劃出了蜿蜒曲折的痕跡,，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院子外面?zhèn)鱽砹撕奥暎骸靶∑堊?，老舅來了,，哈哈哈哈哈哈！?p>　　樊小茍?zhí)ь^茫然看向院子外面,，什么人也沒有,，小道上面也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gè)人，腦袋左右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也環(huán)視了一圈,，還是沒人，正在疑惑的時(shí)候,，剛才有些熟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茍子，還和小時(shí)候一樣楞,，看上面,，這里。'

　　樊小茍聽完后望向遠(yuǎn)處上面,，才看到在山溝路邊上的一棵樹上面的樹杈上,，有個(gè)人騎在那里，兩條腿在晃蕩著,，腳上的鞋子在趿拉著,，掛在腳尖，隨時(shí)都要掉下來,，上身衣服扣子開著,，圖著涼快，臉上笑的嘴都要咧開了似的,，正看著自己這邊,。

　　“老舅，你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樊小茍看著熟悉的面容,，大喊著就往外跑,，幾下就跑到了大樹下面，仰頭看著上面,，眉頭顯出褶子,，開心的說：“猴兒老舅，快下來,?！?p>　　樹上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陳梅的弟弟陳樹,，小名陳猴兒,，也就是樊小茍的老舅，也是小舅,，陳樹是老陳家老來得子,，比樊小茍也就大了七八歲的樣子,，一直以來都是帶著樊小茍各種玩耍，也就是這幾年陳樹知道長大成人了,，忙著家里干活,，互相串門的時(shí)間少了。

　　陳樹坐在樹杈上面,，看到樊小茍過來站在樹底下了,，才背靠著樹干，先收回一條腿,，坐好了,，把鞋子穿好，接著慢慢的在樹上站起來,，手指勾起另外一只鞋子,，收拾好了以后，雙手環(huán)抱整個(gè)樹干,，雙腿也往下夾著樹干,，偏著頭對著樊小茍說：“小茍子，往一邊點(diǎn),，你老舅我要下來了,，'話音剛落，就雙手雙腿直接貼著樹干,，呲溜溜的滑下來了,，雙腳通的一聲落地，然后再雙手拍一拍,，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眼前的樊小茍。

　　樊小茍就看到老舅和小時(shí)候一樣順著樹干直接滑了下來,，禁不住的自己也摸了摸雙腿,，他依然清楚的記得小時(shí)候老舅第一次帶著自己這樣從樹上滑下來，整個(gè)腿上磨得都是火辣辣的疼,，坐在地上不知道緩了多久才起來,，當(dāng)時(shí)挽起褲腿都能看到腿上磨的掉了皮，真是讓人難忘,，也就是自己老舅才是不管不顧,，直言好男兒就要多練練，磕一下碰一碰總是要有的,。

　　沉浸在回憶中的樊小茍，忽然感覺有一雙手在自己的頭上來回旋轉(zhuǎn),，時(shí)不時(shí)還停下來揪住自己的頭發(fā),，清醒過來的樊小茍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的猴老舅在動手,，因?yàn)槎呉呀?jīng)響起來他的聲音：”小茍子，長大了啊,，頭發(fā)也長得這么黑了,，還挺粗的，就是這是去哪個(gè)土窩子了,，老舅輕輕一捻,，這家伙頭發(fā)里面全是土?！?p>　　抬眼看著自己的老舅,，他還幾個(gè)手指放在自己眼前，繼續(xù)的捻著,，嘴里還嘖嘖嘖的,，看看，全是土,，也不洗洗,，真是不隨你娘。

　　樊小茍沒有搭理自己老舅的話茬,，認(rèn)真的問道：‘舅,，啥時(shí)候來的，怎么到了也不進(jìn)家門,，跑樹上待著干啥,？“

　　陳樹瞅著自己的外甥，很是來氣的說道：“你舅我早起吃了飯就從陳家坪出發(fā)往下走了,，早就到了,，進(jìn)你家轉(zhuǎn)了一圈，門都關(guān)著,，也沒個(gè)人影,，我就在你們上溝也轉(zhuǎn)了轉(zhuǎn)，也是誰也沒見著,?！皳u了搖頭，接著說道：”來都來了,，沒人我總不能回去吧,，大熱天的，你舅我就樹上待著睡覺了,，剛醒了就看到你小子了,。'

　　聽完自己老舅不著調(diào)的說話，樊小茍眨巴眨巴眼,，也不聽他再嘮叨,，說道：“舅,，咱們回家，我爹和娘去東溝里了,，中午就回來了,，說著話兩個(gè)人一起進(jìn)了院子。

　　一路小步跑著和溝里其他幾家女人一起回到了上溝的陳梅,，走到院子門口,，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了窯里面的聲音：“小茍子,，舅告訴你,，不念書真是不好，以后就是不去學(xué)堂了,，還是多念書,，多認(rèn)字，尤其是認(rèn)字,，可得學(xué)好了,。

　　陳梅聽著熟悉的聲音，長長的出了幾口氣,，讓自己看起來更自在一些,，慢慢的走進(jìn)了自家正窯里面，進(jìn)了窯里,，只見在炕上,，陳樹正半躺在炕上，枕著被子,，翹著二郎腿,，手里還端著碗，正喝著開水,，自己的兒子正盤腿坐在炕上,，面向著自己的弟，也是自己舅舅,，在聽他天南海北的說著,，估計(jì)是說著渴了，陳樹在喝著水,。

　　樊小茍最先看到了進(jìn)門的老娘,，趕緊的收起了盤著的雙腿，蹲在了炕上,，說：“娘,，你回來了，我老舅來了，才進(jìn)門一會,?！闭诤戎年悩洌牭叫∑堈f話,，手里舉著的碗往下，露出眼前的景象,，看到了自己的姐姐陳梅,，站在正窯進(jìn)門的地上，正看著自己,。慢慢的咽下嘴里的水,，陳樹把碗遞給小茍手里，擦了擦嘴,，放下翹著的腿,，慢慢的屁股往后，坐正了身子,，訕訕的笑著說：“姐,，姐，你回來了??！

　　說話的同時(shí)，又跳下了炕,，胡亂的把腳塞在鞋子里面,，走到陳梅跟前，拉著她的胳膊,，說著：“姐,，小茍說你和我姐夫去東溝了，怎們才回來,，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水?！崩@過陳梅,，拿了小茍手里的碗，出窯門就去灶窯了,。

　　陳梅沒有再去管陳樹,，轉(zhuǎn)身看了看小茍，問道：“兒子,，是不是餓了,，我這就去做飯，你爹一會也就回來，你去門口看看,?！?p>　　陳樹雖然是家里的寶貝疙瘩，從小卻是陳梅一直帶著長大的,，真正的長姐如母,，他在家里父母的話可以不聽，會慣著他,，可是自己姐姐的話,，是必須聽的，都是從小被揍出來真理,。陳樹前腳進(jìn)了灶窯,，還沒有倒水，后腳陳梅也進(jìn)來了,，看著自己的弟弟,，瞅了一會，直到陳樹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的時(shí)候,，才說道：“爹和娘在家里怎么樣,，你怎么也不讓人捎個(gè)話就過來了?！?p>　　“姐,，爹和娘都好好地，麥子收完了,，現(xiàn)在每天也不忙,，我沒事就下來轉(zhuǎn)轉(zhuǎn)，好久也沒看著你和小茍還有我姐夫了,?！闭f完倒了碗開水給陳梅，陳梅接過去,，一口一口的喝完,，放下了碗，說：“坐在灶膛燒火,，我做飯,，今天吃面條?！?p>　　“哎,，好的姐，”陳樹很自然的坐在了灶膛,，摸了一把柴火,，塞進(jìn)了灶膛,，拿起火石點(diǎn)著了，陳梅已經(jīng)掀開了鍋蓋,，從水缸舀了一瓢瓢涼水倒進(jìn)了鍋里,。

　　鍋里燒著水，陳梅拿來面盆,，倒了粗面,，加水，挽起袖子一下一下的和著面,，熟練地讓面粉和水混合,，變成面團(tuán)，然后再反復(fù)的揉捏,，直到成為一團(tuán)，放在盆里讓它安靜的待一會,，再取出來,，放在案板上面，雙手拿著搟面杖,，搟著讓面團(tuán)鋪開,。

　　灶膛燒著水的陳樹，扭著脖子,，看著在搟面的陳梅,，自己的姐姐，說：“姐,，中午我要多吃點(diǎn),，辣子多放點(diǎn)?！?p>　　正在搟面的陳梅,，手中的動作不停，說：“夠你吃的,，今天我比平時(shí)多加了一碗粗面,，多吃點(diǎn)?！?p>　　陳樹笑的又咧開了嘴,，手里抓著柴火往灶膛放進(jìn)去，火勢正旺,，映紅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