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易吃驚地看看王克己和煉濤,，他從沒有想過岳飛會叛亂,，但看兩個人不安的眼神,，分明已經(jīng)認定岳飛會作亂。
他只好按他們的思路分析道：“就算以參軍所言,，岳宣撫使想突襲建康，無論他從舒城走和州,，還是過江走蕪湖,、太平州，都需要經(jīng)過劉锜的歷陽防區(qū),，岳家軍想快速突破劉锜的數(shù)萬大軍防守幾乎不可能,。即使劉锜不幸戰(zhàn)敗,，但他抵抗岳家軍所爭取的時間，足夠朝廷做出必要的反應(yīng),，岳飛突襲不成功將面臨張俊,、韓世忠兩路大軍的夾擊，殿帥楊沂中也有數(shù)萬兵馬可以正面向建康推進,，這四股力量不是岳家軍能抗衡的,，所以我不相信岳飛會想到襲擊建康的辦法?！?p> 聽到這番分析,，王克己豁然開朗，緊張神情一掃而光,，他又恢復了鎮(zhèn)定自若的儒將風范,，端起酒杯道：“事莫大于必果，功莫成于勇決,。即使岳飛進犯建康,，我自當親率數(shù)萬將士與之輸死對決，成全我忠君愛國萬古清名,?！?p> 謝易只好陪著他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監(jiān)軍的忠義和膽識讓我欽佩,。只不過,，在下提醒監(jiān)軍，此時建康,、鎮(zhèn)江,、淮東防線不可有明顯兵馬調(diào)動，不但會招致金軍戒備升級,，也會引起江淮防線人心惶惶,。望監(jiān)軍約束部下要沉著應(yīng)對，切勿自亂陣腳,?！?p> 王克己撫掌大笑道：“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我也是這樣想的,，明日參軍就去安撫諸軍不得輕舉妄動,。你我兄弟都是今天剛到建康，這幾日都不談軍情,，只嘯傲風月,，等到臨安那邊大局已定，咱兄弟便集中精力打理軍務(wù),。謝兄以為如何,？”
謝易微微欠身道：“王兄是名士,，灑脫恣意，嬉笑怒罵皆文章,。弟不才,，無科舉出身，也無家世榮耀,，豈敢和王兄相提并論,？今日奔波甚為疲倦，用罷飯我去安歇,，王兄請自便,。”
王克己向煉濤使了個眼色,，煉濤會意,，馬上舉起酒杯道：“副監(jiān)軍過謙，誰不知鄭州謝家三世武臣,，平南唐,、戰(zhàn)契丹、征西夏,，抗女真,，為我大宋立下汗馬功勞。副監(jiān)軍不但武藝卓絕,，還拜楊時為師,，交覺知法師為友，娶應(yīng)家小姐為妻,，受殿帥青睞,，得陛下贈詩，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今不愿同樂,，莫非有憎惡嫌棄之心？”
謝易苦笑道：“參軍最后這句話讓我汗不敢出,，即使此時安歇也會半夜被嚇醒,。也罷，我舍命陪君子,，與王兄和參軍同樂也就是了?！?p> 王克己贊許地對煉濤點點頭,，轉(zhuǎn)而問謝易：“謝兄覺得這二位小姐技法如何？”
謝易聽了一會,，答道：“以弟愚見,，兩位小姐的演奏抑揚頓挫頗具章法,，已到出類拔萃境界，琴瑟和鳴尤其難,，但小姐之間的配合心有靈犀游刃有余,，我猜二位小姐在一起已有十年以上的時間，并且必出自王侯將相家的調(diào)教,?！?p> 王克己和煉濤都拍案驚嘆，王克己招呼那兩位女子向謝易敬酒,，他笑著介紹道：“這二位小姐自幼就在江寧秦府家學琴,，秦相上任后又讓她們拜宮廷琴師學琴三年，技藝已近玄妙,。蒙秦相體恤,，命她二人為你我每日獻藝，以解身在他鄉(xiāng)為異客的愁苦,?！?p> 謝易心中暗笑，縱情音律是王克己的嗜好,，他偏偏說是兩個人同享,，真是討巧的很。又喧囂了半個時辰,，謝易起身告辭,，已經(jīng)有些醉意的王克己堅持把謝易送到門口道：“秦府已經(jīng)安排了明日晚宴，你安排好公務(wù),，切記準時赴宴,，不要辜負秦相一片好意?！?p> 在兩個仆從的引領(lǐng)下,，謝易出了都督府，穿過兩條街道,，來到一所宅子門前,。剛上了臺階，大門內(nèi)馬上跑出兩個仆人躬身施禮：“副監(jiān)軍萬安,，您的宅院到了,，官人請隨小的們回宅?！?p> 謝易吃了一驚,，抬頭看宅子的匾額書寫著：謝宅二字。他不解地問這兩個仆人,，其中一個陪笑答道：“這縱橫兩條街都是秦府置地,，秦相已經(jīng)把這個宅子和小的們都送給謝大官人了,，以后這里就是您的了?！?p> 好大的手筆,！謝易默不作聲跟著二人一路穿行，來到二進院子的東跨院,。這里是一座二層雅致小樓,，樓前兩個侍女看到來人馬上迎上來見禮，再把謝易引領(lǐng)到二樓臥房,。
臥房奢靡鋪張,，名貴木材打造的家具氣派豪華，單就說點燃的蠟燭就有數(shù)百根,，照的整個房間亮如白晝,，更顯得臥房陳設(shè)富麗堂皇。
謝易皺了皺眉,，他命人熄滅蠟燭,，并拒絕了侍女們陪寢服侍，令她們都各自安歇,。謝易沐浴后憑欄遠眺,，都督府內(nèi)依然燈火輝煌，想必是王克己還在恣意享樂,。這位衙內(nèi)習慣了臨安夜生活,，讓他早早安歇是不可能的事。謝易想到這些年看到百姓在饑寒交迫中苦苦掙扎,，再看看這所宅院和都督府內(nèi)的醉生夢死,，令他他唏噓不已。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建康城空氣濕潤清新,，路上行人都會忍不住深深呼吸，感受一下身輕如燕的通體暢快,。
但是在大都督府舉行的將官會議的空氣卻有些緊張,，行營前護軍的十一名統(tǒng)制、十三名統(tǒng)領(lǐng)全部到場準時出席,。
在會上,，王克己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來建康只是調(diào)查研究防區(qū)軍務(wù)，監(jiān)督軍中法紀施行,，請將領(lǐng)們各司其職,，勿輕信謠言云云。
領(lǐng)們面色凝重,，鴉雀無聲地聽監(jiān)軍訓話,。看似平靜,，但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各自想著心事。
他們都聽聞此次行營護軍將面臨最大規(guī)模調(diào)整,，韓世忠,、張俊和岳飛三位宣撫使奉命剛進臨安，三路監(jiān)軍就開赴建康,、盱眙和鄂州,，劉锜、劉光世和李顯忠的部隊一直在頻繁調(diào)動,，楊沂中在臨安也加強了戒備,。所有消息匯總起來，韓家軍諸將得出唯一的結(jié)論,，這個監(jiān)軍來者不善,，醞釀已經(jīng)的風暴就要來臨。
布置了沿著行營前護軍防線巡查的任務(wù)后,，王克己邀請將領(lǐng)們在都督府用餐,。眾人都沒心思吃飯，但也不好推辭,，只得硬著頭皮在餐桌前坐下,。
看著滿桌子的珍饈美味，眾將卻都沒有胃口,，只是頻繁舉杯和監(jiān)軍勉強應(yīng)付,。王克己早已料定眾將的反應(yīng)，但他佯裝不知,，仍然不斷勸酒寒暄,。
直至酒席宴前氣氛稍微緩和后，王克己忽然大喊一聲：“請諸將接圣旨,！”所有武將嚇得匍匐于地,，剛才的喧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王克己從侍衛(wèi)手捧的錦盒中捧出圣旨大聲宣讀,，煉濤在一旁招手示意侍衛(wèi)抬上來二十四只木箱,，一字排開后盡數(shù)打開。
眾將聽罷陛下的嘉勉詞后齊聲謝恩,，剛抬起頭就目瞪口呆,，他們眼前的木箱貼著每個人的姓名和官職，木箱里面是整齊排列的數(shù)量不一的官制銀錠。
王克己微笑著環(huán)顧眾人道：“太祖開寶八年,，濟陽郡王曹彬率十萬大軍夷平南唐,，立下蓋世戰(zhàn)功。太祖未封他宰相,，代之以賞賜錢財,，曹彬說：‘我又何必非要做宰相，官大也不過是拿錢多一些而已,?！?p> 說著他仰天大笑，舉起杯道：“濟陽郡王只是一句戲言,，但也是大實話,。拿朝廷俸祿即是宋臣，只要忠君愛國,，何愁做不了富家翁,？陛下感念將士多年浴血奮戰(zhàn)，特賜諸多恩賞,?；识骱剖幨且驗槟銈兪谴笏蔚奈涑迹菹聫膩頉]有忘記過你們,。我與諸君同飲此杯忠貞美酒,，共扶大宋基業(yè)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