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劫后余生
我沒死,我還活著,,我甚至還在尤利西斯教授的密室里,。
沒有劍盾會,沒有黑魚,,沒有殘廢,,沒有盲目,我還好好的,,那一切就像是夢,,夢中人物的死活無關(guān)緊要。
我喘得像匹長途馳騁的馬,,四肢像灌了鉛,,我爬了起來,認(rèn)為自己經(jīng)歷的事皆為密室中的腦波造成的幻象,,縱然危險,,但我挺過去了。
我看見墻上黑色的溶洞,,我看見腦殼粉碎的少年,,我看見乏加牌耳機(jī)與小元件的殘片,我看見地上滴落的一滴滴黑水,。
那不是幻覺,,又或許部分是事實(shí),,部分是幻覺。我遇見了劍盾會的人嗎,?劍盾會的人叫我什么名字,?
無關(guān)緊要,通通無關(guān)緊要,,我是魚骨,,擅長劫后余生的魚骨。乏加的小心愿,,我替她完成了,,當(dāng)再經(jīng)過一番跋涉之后,我將像個富豪那樣駕臨摩天樓,,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我原路返回,又撿了幾柄卡戎雇傭兵的槍,,這槍顯然已經(jīng)不能用,,因?yàn)椴恢螘r會卡殼,但帶回摩天樓,,肯定有人會修,,這也是錢,蚊子再小也是肉,。
我回到上一層,,去左邊的房間找拉米亞,先是一件布滿儀器的機(jī)房,,里面沒她,,再往里走,推開一扇門,,是個室內(nèi)的浴室,,地板上是清澈的水池,拉米亞正泡在水池里,,她倒是會享受,。
她見到我,不躲也不閃,,我索性直直地看她,,在我眾多的優(yōu)點(diǎn)中,我覺得直率坦白是我最引以為傲的,。
除了雙臂雙腿,,她身軀是一層薄薄的藍(lán)色金屬,縱然仍有美麗的輪廓,,可就像是看著她穿緊身的甲胄,。難怪她不怕人注目,,她永無法褪去這層甲殼,也絕不會暴露她的軀體,。
她永遠(yuǎn)都將是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
她說:“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我自然不會背叛與乏加的協(xié)議,,我說:“下面有些狀況,我吃了一些藥,?!?p> 仔細(xì)一想,這句話還有些小歧義,。不過純潔如我,,自然不明其意。
她說:“你要洗一下嗎,?這水是熱的,。”
水是生命之源,,但卻格外讓我敬畏,,令我惶恐。
她擦干了身子,,走上了岸,,轉(zhuǎn)身穿上衣物,我趁她沒留神,,俯身偷喝池水。
因?yàn)槲铱实囊?p> 她從岸邊拿起一杯紅色的葡萄酒,,抿了一小口,,說:“人要學(xué)會時不時放松,你總是太過緊張,,這與黑棺顯得格格不入,。”
我認(rèn)為我是該改改了,,當(dāng)我到了摩天樓,,我會理所當(dāng)然的躋身貴族行列,那些禮儀最好現(xiàn)在開始學(xué)起來,,免得到時被人在背后恥笑,。
我是知道雅致的人,悠閑者往往緩慢,,緩慢者必然悠閑,。我慢慢走向拉米亞,,動作舒展,宛如拈花摘葉,,凌波微步,,同時,我神色深邃,,一顰一笑皆展現(xiàn)出智慧和聰穎,,高貴與典雅。
拉米亞笑道:“你別鬧了,?!?p> 我很失望,沒想到她如此缺乏鑒賞力,。她把喝過的酒遞給我,,說:“我命令你喝了它。我不想再聽見滴酒不沾四個字,?!?p> 我認(rèn)為暫時逃過了魚,小酌怡情,,并無大礙,,我接過酒杯,邊緣上留著她淡紅色的唇印,。
她說:“看什么,?”
我嘆道:“長官,這上面有你的唇膏,?!?p> 拉米亞說:“你這么計(jì)較?那你為什么喝我泡過的水,?”
我不料她情商如此之低,,她即使看見了,也本不該說出來,。羞憤之下,,我把酒喝了,還順著杯沿舔了一圈,。
如此一來,,我已解氣。
但她卻被我逗笑了,,說:“你真是有趣,。”
我淡然地說:“長官,,多謝贊賞,?!?p> 她說:“我的屬下通常敬畏于我,而我在他們面前展現(xiàn)的都是冷酷的一面,,然而你不怎么怕我,,恰好相反,你在我面前表現(xiàn)得像個....白癡,?!?p> 白癡?白癡,?她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真理,。面對白癡,人會放松警惕,,人會降低期望,。而面對鋒芒畢露的人,人會全神貫注,,人會期望過度,。我之所以顯得愚笨,其實(shí)是為了扮豬吃虎,,面對我時,,她將不由地輕視我,忽略我,。
我問:“而您則是個冰山美人,。”
她說:“當(dāng)然,,我很美,,我殺人時心如止水,你說得對,,我是個冰山美人,。”
人與人之間截然不同,,有如我般謙遜內(nèi)斂的隱士,也有如她般桀驁不馴的狂徒,。
她又說:“這世界充滿了罪惡,,惡魔是一類,強(qiáng)盜是一類,,而因?yàn)樯弦患o(jì)元的蠢貨而造成的災(zāi)難,,也是一種罪惡。為了對抗罪惡,,守護(hù)世上的弱小者,,我必須變得強(qiáng)大,,唯有強(qiáng)大,我才能執(zhí)行我的正義,。你作為我的下屬,,也當(dāng)秉承我的理念,即使愚笨如你,,也不能違背,。喂!我和你說話,,你怎么走了,?”
她追上我時,我已找到了她仍在一旁的行囊,,正把她包里剩余的三明治往嘴里塞,,我餓昏了,控制不住食欲,,如同暴走的狂獸,,她喊:“住手!”握住我的手腕,。
我冷笑一聲,,虛晃一槍,一招精妙的虛招,。此招虛實(shí)不定,,四兩撥千斤,當(dāng)真輕如風(fēng),,勁如虎,,令她阻攔不及,三明治即將不可避免地入我腹中,。她卻不按常理出牌,,給了我個過肩摔,險些出人命,。
這些女人,,動手真是沒輕沒重,不過這也是這世界殘忍的側(cè)影,,人們往往為了一口飯而殺人,,為了一口飯而喪命。以至于在這一瞬間,,我的人生如走馬燈般從眼前逝過,。
拉米亞說:“你要吃可以,但你這是偷竊?!?p> 她耳中的乏加牌耳機(jī)響起:“拉米亞,,魚骨先生在你身邊嗎?”
拉米亞看了我一眼,,說:“是,。”
乏加說:“他還活著嗎,?”
拉米亞說:“好像還有一口氣,。”
乏加說:“請?zhí)嫠委?,尤涅充電完畢,,還請與魚骨先生回來?!?p> 拉米亞說:“奇怪,,你叫他魚骨先生?乏加,,你何時會用敬語了,?你怎么不叫我拉米亞小姐?”
乏加說:“是...程序錯誤,,請...不要在意細(xì)節(jié),。”
我唇邊的鮮血泊泊流動,,我顫聲說:“乏加,,如果我死了,請銘記我,,我是死在拉米亞的手里,,這其中的故事充滿著艱辛,充著滿背叛,,充滿著曲折,,可歌可泣,令人悲嘆,?!?p> 拉米亞用赤著的腳踩在我嘴上,說:“他死不了,?!边@舉動真挺侮辱人的,萬幸她的腳很軟,,也很干凈。
我寬宏大量,我不計(jì)較,,可惜她沒多踩一會兒,,等我想伸舌頭,為時已晚,。
....
尤涅,,這沉睡的巨獸終于醒來,發(fā)出數(shù)十頭雄獅般的低吼聲,,它的車身微微震動著,,卻如同從一塊鐵石中雕刻出來般渾然一體,密不可分,。
老威打開車門,,他顯然剛剛睡醒,卻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半瘋著,。他喊:“干得漂亮,,女士們,先生們,,見證這偉大的奇跡,。”
我看著乏加,,她似乎并無不同,,也不看我一眼,我想問她我們之間的約定,,但拉米亞和老威這兩個電燈泡卻沒法打發(fā),,我不便發(fā)問。
乏加動了動手指,,開啟了門,,上車后,老威發(fā)動了引擎,,他不愧是老司機(jī),,駕駛技術(shù)確實(shí)一流,這重心極高的巨型卡車在他手里如同跑車般平穩(wěn)迅捷,。
我注意到老威淚流滿面,。
拉米亞問:“老威你哭什么?”
老威說:“我...這一生死而無憾了,?!?p> 拉米亞說:“就這?你就死而無憾,?你的理想也未免廉價了些,?!?p> 我說:“你根本不懂男人的浪漫?!?p> 拉米亞說:“無聊,。”
我隨意將手放在乏加的頭發(fā)上,,輕輕撫摸,,說:“乏加,你怎么看,?你是不是覺得長官有些麻木不仁,?”
拉米亞與老威喊:“把你的臟手從乏加頭上拿開!”“執(zhí)政官知道了會殺了你,!”話音未落,,乏加用鐵爪夾住了我的手,無情一捏,,我發(fā)出殺魚般的慘叫聲,。
乏加說:“魚骨先生,請別得寸進(jìn)尺,!”
我說:“得寸進(jìn)尺,?我連寸都沒得呢?!?p> 乏加說:“會得的,。”
我何等聰慧,,微微一笑,,立刻便領(lǐng)悟了其中的禪機(jī)。
這意味著我發(fā)財(cái)了,。
尤涅繞著車庫轉(zhuǎn)圈,,駛出不到一公里,我見到了一片黑土,,土地像被大火燒焦了,,但沒有煙塵,像是墳?zāi)埂?p> 老威急剎車,,他說:“來的時候這里一切正常,,為什么?怎會這樣,?”
我心想:“是魚,。”
那噩夢是真的,,魚一直追蹤著我,,而我又一次逃過一劫,。
劍盾會的人躺在黑土里,若不仔細(xì)辨認(rèn),,便會以為他們只是黑色的泥巴,。鎧甲七零八落,有時,,骨頭被風(fēng)一吹,裹在黑土中骨碌碌滾過,。
魚滲透入他們的鎧甲里,,把他們?nèi)粤恕O端的生命,,極端的死亡,,人只是夾在其中的飯食。
拉米亞說:“老威,,打開車門,,我出去之后,立即關(guān)上,?!?p> 我說:“說不定有輻射什么的?!?p> 拉米亞:“乏加,,你能偵測輻射嗎?”
乏加說:“輻射量正常,?!?p> 我克服恐懼,搶在拉米亞之前沖出去,,她則在我關(guān)門之前跟上了我,。
我捧起鎧甲的殘余,在這么近的地方看我一生的噩夢,,如果我有心臟病,,我已經(jīng)發(fā)作十回了。
拉米亞撿起那位長官的劍,,上下?lián)]舞,,說:“真是塊好鐵?!睂⑺迦胙g,。
乏加的聲音傳入我的腦海,她說:“你知道原因吧,?!?p> 她立即又說:“我在讀取你大腦皮層表面的淺思維,,你不必開口,只需想,,我就能聽見,。這是我新的能力,當(dāng)然,,是拜你所賜,。”
我本該驚訝,,但現(xiàn)在無論什么事都不會讓我驚訝了,。
我告訴她我一無所知。

失落之節(jié)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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