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有一洲叫南鰲洲,,洲上有一國叫大溯,,大溯又分十二郡,其中有一郡名曰福田郡,,郡上有一處叫福生飯館,。
福生飯館臨近江邊,以老張頭的手藝名聲在外,,生意從早到晚不停歇,,尤其今日格外興隆。
凡界端午賽龍舟,,兩岸江邊站滿了人,,有點小錢的在飯館里歇腳,配著小酒小菜看熱鬧,。
王嬸和劉四在前堂忙進忙出,,趙能和老張頭在后廚翻炒煮燉,我在院內(nèi)洗洗刷刷,,只有店家娘拿著算盤邊算邊笑開了花,。
夜幕臨近,人潮散去,,熙熙攘攘的江邊又恢復了往時寧靜,。
“今天過節(jié),給大家加餐,?!钡昙夷镄那榇蠛?,邊哼著小曲邊將算盤和箱子一并抱回屋,。
我累得不行,泡得發(fā)白褶皺的手指微微發(fā)顫,,還沒等吃上飯,,眼皮子就耷拉了下來,不知不覺便趴在桌上睡著了,,甚至還做了夢,。
夢里我回到了天界,天帝念我在凡界表現(xiàn)良好,,要破格給我升仙班,,我正得意地接受眾神道賀,不想有位衣衫襤褸的白胡子老頭沖了出來,,面露兇惡地邊打我邊喊道:“爾私修亂改命格?。『ξ液每喟,?!”
我猛然睜眼,,驚得汗如雨下,見四周如舊,,我還在凡界,,不由得實實地松了口氣。
幸好,,只是個夢,。
前堂空無一人,桌上早就沒了飯菜,,僅有一只扣蓋著的碗,,我站起身,蓋在身上的布裳順勢滑了下來,。
我認得這布裳,,是趙能的,可是他的布裳為何會蓋在我身上,?他不是一向不喜我接近他的么,?
“你站那作甚?”一抹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回頭望去,,趙能執(zhí)著燈燭,站在門簾那,。
“這是你的,?”
“嗯?!壁w能拿過我手里的布裳,,“王嬸怕你著涼?!?p> “哦,。”
“碗里的是粽子,,店家娘怕你醒了餓,,給你留的?!?p> “哦,。”
“那你早點休息,?!壁w能說完話,才要抬步,又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看向我,,眼神深邃,一言不發(fā),。
我問他:“你還有事,?”
“頌苒?!?p> “嗯,?”
趙能神情凝重:“我們之前見過嗎?”
“沒見過,?!贝蛭矣浭缕穑冶阍谔旖?,怎么可能見過他呢,,“怎么了?”
“無事,?!?p> 他的話點到為止,也沒為他問出的話做任何解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匆匆且冷漠,,這人是真討厭我啊……
轉(zhuǎn)眼又過去了一個月,看著我本是執(zhí)筆的手如今變得越發(fā)粗糙,,便找店家娘要換個工種,,店家娘嗤之以鼻,說要不把掌柜位置讓我坐如何,?
她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也沒有理由推辭,就應聲下來,,結(jié)果惹她一陣臉黑,,今日的活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我就說你這人是真沒點眼力見,,你以為店家娘正是想把掌柜的位置讓給你啊,她那是陰陽怪氣,,修理你呢,。”
劉四蹲我邊上嗑瓜子,,也不在乎我理不理他,,就自顧自地和我閑聊,聊天內(nèi)容主要是以打壓我抬高他為主,“你得學學我,,她一抬左手我就知道她要算盤,,她一抬右手我立馬把墨給她磨上,這就叫眼力見,,懂吧,,說了你也不懂,你還小,,往后多學著點,。”
“行,,那你多教我些,,我還小嘛?!蔽衣柫寺柤绨?,端盆起身去倒水,“讓讓,,待會潑你身上我可不負責,。”
“你這人怎么好賴不分呀,,我可是為你好,。”劉四挪步躲開,,“就你這脾氣,,活該老張頭明日不帶你去何府?!?p> “何府,?去哪作甚?”我拎著空盆走回來,,拉住要走的劉四,,“把話說明白了?!?p> 劉四掙開我的手,,瞥了我一眼:“明日何府大婚,請了老張頭去掌勺,,我和趙能都去,,你就只能待家里干活了,對了,,說起趙能,,自打他腿好了以后,,老張頭都不給咱們熬大骨湯了,你說明日這檔子喜事,,他會不會熬大骨湯?。坎粚?,像何府這樣有錢有勢的,,喜宴怎么可能只喝大骨湯,肯定是要吃燕窩魚翅的....”
凡人大婚自是尋常,,于我而言并無太大誘惑,,我忽略掉劉四捧著臉嘚吧嘚吧的自言自語,端著洗好的碗盤去了后廚,。
“你來的正好,,明日何府辦宴,需要剪些肉干,,你把這都剪好,,明日我?guī)н^去?!崩蠌堫^朝那一桌子熏得香噴噴的肉干揚了個下巴,,又強調(diào)了一遍,“務必得今晚剪好啊,?!?p> “這么多,會死人的,?!?p> “呸,人辦喜事,,你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老張頭往地上啐了一口,,接下圍擺,,拿起菜筐,“今日漲潮,,我去海市看看有沒有啥新鮮的,,今晚給你們做道炒蟹黃?!?p> 自從來到這里,,開了五谷之口,我本盈盈一握的腰如今已肉眼可見的壯碩了起來,,照這樣下去,即便找到上神,我怕也飛不起來了...
晚飯那會,,老張頭如約做了炒螃蟹,,但他卻一點都不開心,懷疑我們之中有人偷拿了他買回來的新鮮水母,。
“我就放在廚房的木盆中,,怎么可能不見了!定是你們其中誰吃了獨食,!”老張頭手是在打湯,,罵還是繼續(xù)罵,“我娘子最喜吃我做的涼拌水母,,你們誰偷拿的,,自個給我交出來?!?p> “反正不是我,,我今日除了傳菜,可沒去過后廚,?!眲⑺陌炎约浩驳母筛蓛魞簦€不忘順帶踩我一腳,,“頌苒倒是一直在后廚撿肉干,,這水母定是她偷的?!?p> “我偷水母作甚,?是能生吃還是能戴在頭上,不能因為撇清自己就污蔑別人吧,?!蔽壹磸淖鸬溃霸僬f了,,今日趙能也去過廚房,,你們怎么不懷疑他呀?!?p> 即便鍋傳到了趙能這,,他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淡定,憋了半天就說了句:“不是我,?!?p> “怎么可能是能兒,你們倆小兔崽子別老欺負他,,我看就是你們倆合謀的,?!钡昙夷锊挥煞终f地給這件懸案蓋棺定論。
“和他/她合謀,?”我和劉四相互看了一眼,,嫌棄至極地同步撇開頭。
“行了行了,,改日我再去海市買一只吧,,大家就別爭了?!蓖鯆鸷闷獾卣f道,,“明日一大早還得去何府呢,大家吃完都早些歇息吧,?!?p> “苒兒,我讓你剪的那些肉干你剪完了嗎,?”老張頭順話看向我,,“這可是我明日必要的食材,你可得給我上點心,?!?p> “知道了知道了,吃完飯我繼續(xù)去剪,?!?p> 飯都不給吃得安生,我潦草扒拉幾口便又回到廚房去剪肉干,,長時間使用那剪子,,手指頭都給剪哆嗦了。
正當我要犯懶時,,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不一會兒,一個人影越墻而入,,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T谒咨稀?p> 這位喜歡穿一身黑衣,,蒙頭遮面只露眼睛的神秘人,便是我逃跑那日將我踹回原地的人,。
據(jù)他自己說他當時只想借力踩了個木樁,,沒想到那木樁竟然是我。
之后他為了彌補過錯,,每回再來借地時,,都會給我捎些我沒吃過的凡界小食,我也會跟他吐槽在凡界生活的雞毛瑣事我?guī)┖贸缘?,久而久之,,我們便成為了互不通姓名,,我也沒見過他的真容的好友。
“你這是在作甚,?”
“剪肉干,,明日何府大婚要用的,?!?p> “你也知道何府大婚?”
“為何不知,?明日老張頭還得去當掌勺呢,。”我吃痛地抖了抖手,,不想他竟接過我的剪刀幫我剪起了肉干,。
“你覺得何府老爺是怎樣的人?”
“我從未見過他,,怎會知道,。”
“那明日你也去嗎,?”
“我不去,。”
“那你想去嗎,?”
“不想,。”
“好吧,?!?p> 神秘人三下五除二幫我剪完了剩下的肉干,我感激地拿出老張頭私藏的半罐子桃花釀給他,,他擺擺手表示他只是樂于助人,,不求回報。
這人品行不錯,,雖是遮住面容但也架不住他長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就是不知道這人多大了?是否到了舞象之年,?
我剛想和他多聊幾句,,結(jié)果他耳朵一動,停下了手中的話,,匆匆留下一句后會有期,,就嗖的一下從窗戶飛出去了。
“方才什么動靜,?”老張頭攏了攏衣服,,朝窗外看去,。
我連忙擺手:“剛剛有只老鼠跑過?!?p> “老鼠,?”老張頭半信半疑,去到窗邊左顧右看,,而后轉(zhuǎn)身問我,,“肉干剪完了?”
“嗯,,剪完了,。”
“行吧,,那你早些休息去吧,,今日辛苦了?!崩蠌堫^擺手將我打發(fā)出去,,自個鬼鬼祟祟地開了柜子,而后一驚,,氣急敗壞地咒罵道,,“頌苒你是不是偷喝我酒了!”
我腳下生風,,急忙回屋,,自當沒聽見老張頭的話。
次日一早,,我半夢半醒地被店家娘從床上拖起來,,也沒管我聽沒聽,她就一股腦子自說自話,。
“四兒昨晚不知吃錯了啥,,上吐下瀉的,你趕緊替了他隨老張頭去何府幫忙,,我可警告你啊,,今日何府大婚,你可別給我闖禍,,就留在廚房幫忙就好,,聽見沒?!?p> 什么,?居然讓我替劉四去何府了?我一個抖擻,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后,,我跟著老張頭和趙能入了何府,見著處處粘貼喜字,,鋪紅蓋綠的裝飾,,忙進忙出的小廝丫鬟,來來去去的親朋賓客,,我才有了腳踏平地的實感,,這里的人可真多啊...
“苒兒,你和能兒就留在廚房就好,,可千萬別到處瞎走,,萬一沖撞了哪位達官顯貴,,咱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老張頭再三交代,。
我搗蒜點頭,,眼睛卻從未離開過外頭的熱鬧。
“別看了,,該干活了,。”趙能閃現(xiàn)到我跟前,,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抬眼與他對視,他并沒有要挪一分的意思,。
我拗不過他,,便識趣地找老張頭領活去了,老張頭可能忘記了我在飯館向來都只負責洗洗刷刷,,根本沒有用過刀,,竟大膽給了我一份切瓜果的活,結(jié)果這活是沒干幾下,,倒是把趙能給劃傷了,。
“你你你流血了!”我拉過他的手指翻看,。
“你別大驚小怪的,,待會老張頭又要說你了?!彼ⅠR把手指收回去,。
“可是你這傷口好深...”我又把他的手拽了過來。
推拉之間,,他的血落到了我的銀鐲上,,一下被吸到了墜著的鈴鐺口里,,目睹這一幕的我有點驚訝,丟開趙能的手,,舉起銀鐲反復查看,,深怕仙器失靈了。
緊接著,,我似乎聽到了極其飄渺的鈴聲,,若隱若現(xiàn)地傳來。
“怎么了,?”趙能問,。
“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他一臉迷糊。
我將銀鐲湊到趙能耳邊,,再次問他:“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沒有?!壁w能推開我,,面色微紅,“你別切了,,去幫著洗菜吧,。”
“哦...”
我領命去到院子里幫著洗菜,,和我一塊的還有何府下人,。
興許是洗菜洗的無聊了,她們低聲聊起何府的八卦,,也全然沒有避開我的意思,。
【補一段內(nèi)容】
這時有一人來,穿著華麗,,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環(huán)看了院子一眼,最后指著我說,。
“你,,把這端到去香夫人院去?!?p> “?。俊闭l是香夫人?
“看什么看,,還不趕緊的,,誤了時辰你得擔待得起!”他說著,,便讓身邊的小廝把他們懷里的東西塞到我手上,,“快去?!?p> 我左顧右盼,,希望能有人給我解釋一下當前情況,可那些人都在各自忙碌,,根本無暇顧及我,,見狀,我只能硬著頭皮出了院子,,想著大不了路上再問人,。
可這一路也是奇怪,我竟沒見著一個人,,好不容易在假山那看到一男一女,,剛要開口,就被人從身后捂住了嘴,,一抹低沉的男聲緊貼著我的耳朵說。
“你這一嗓子要是喊下去,,怕是見不著明天的太陽咯,。”
不知道是因為那人靠得太近,,還是這話太過滲人,,大熱天的,我竟汗流浹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是誰?”我低聲問道,。
“你的救命恩人,。”說完,,那人將我一把拉出了假山后院,,帶去了較為寬闊的竹林花園。
我看清了他的樣貌,,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年齡不大,可舉手投足竟有些少年老成。
“你不是說不來了嗎,?”那男子親昵開口,,像是與我很是熟絡的樣子。
我沒印象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來熟:“我們見過,?”
男子眼珠一轉(zhuǎn),突然噗呲笑,,掩住嘴說:“沒見過,,只覺得你好生面善,像極了我的一位朋友,?!?p> “哦...”替身話本,我懂的,。
“姑娘可知方才那二人是誰,?”他湊過身,壓低了聲音,,“那可是何府的香夫人和她的...姘頭,。”
“???”這么香艷之事居然被我撞到了,連忙壓低聲音問他,,“這種事在凡界真的會被浸豬籠嗎,?要是被知道了,他們還會殺我滅口是不是,?”
“說不準,。”男子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如此說來,,他還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