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印象中我好像是被黑衣人打暈了,,怎么會在床上醒來,?
“昨晚你劈柴劈累得倒在地上,,我和趙能正好經(jīng)過,他把你抱回房的,?!蓖鯆疬吽㈠佭呎f道,“你說你逞什么能呢,,明天劈不行啊,非得把自己累暈,?!?p> “劈柴,?我劈柴把自己劈暈了?”
“是啊,,你握著斧子倒在劈好的柴上,,難不成還是柴劈暈的你啊?!?p> 我撓頭想了很久,,愣是沒想起自己有干過這事,但看王嬸的樣子也不像在騙我,。
“你杵在這發(fā)什么愣呀,?店家娘召大家開會呢?!眲⑺暮咧∏鷱奈腋敖?jīng)過,,朝我肩上拍了一掌。
我吃痛地還沒叫出聲,,就看到老張頭從劉四背后給了他一腦勺:“又欺負(fù)人是不是,!還不快過去,等著挨抽??!”
劉四敢怒不敢言,瞪了我一眼才訕訕離開,。
“聽說你昨晚劈柴劈暈了,?”老張頭與我并肩走,邊走還邊叨我,,“我們也沒非逼著你現(xiàn)在把債還了,,你說你瞎折騰什么勁呢?!?p> 我想解釋這事可能不是他們想的那樣,,但聽到老張頭說店家娘給我燉了些花膠雞,還打算減免我的部分債款,,我決定把解釋爛在肚子里,,就當(dāng)這事發(fā)生得本該如此。
店家娘召集大家來開會,,會議議題主要還是討論詩畫會的事,。
“我簡單說兩句?!钡昙夷锴迩搴韲?,開始發(fā)表,話匣子一打開,,已不再是一兩句的事了,。
“往年這樣的品鑒會也只在萬叢樓和鹿鳴齋舉辦,,今年蕭元君選了我們客棧,證明什么,,證明他有眼光,!所以你們要給老娘打起十二分精神,務(wù)必要把三日后的詩畫會辦得比往屆更加名聲大噪,!聽見了嗎,!”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店家娘終于總結(jié)陳詞,,我們趕緊配合拍手道好,,草草結(jié)束了這場晨會。
豈料晨會是結(jié)束了,,也是我們痛苦的開始,,這三日店家娘異常焦躁,凡事都已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我們就如同上耕老牛,,不僅要忍受她的罵罵咧咧,還要埋頭苦干,,晝夜不歇,。
“我真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他蕭元君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他一來我們就得往死里干,!難道不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劉四是情緒反應(yīng)最大的一人,,他將從店家娘那里受來的氣全數(shù)算在了蕭元君身上,,可當(dāng)蕭元君出其不意來現(xiàn)場視察時,這家伙卻展現(xiàn)出了他強(qiáng)大的心理素質(zhì),。
“蕭元君里面請,!”
“蕭元君您喝茶!”
“蕭元君您累了吧,!小的給您捶捶腿~”
看著劉四那熟悉的狗腿樣子,,我不禁佩服他這般能屈能伸,能不要臉到如此地步,。
“蕭元君您怎么來了,?”店家娘扭著腰肢迎上前去,眉開眼笑地向蕭元君匯報工作進(jìn)展,。
“您看我們這的布置,,這的排場,保證把詩畫會給您辦得妥妥帖帖的,,您就放心吧,!”
“不用如此麻煩,,就把上回那間房打掃一下就行了?!笔捲故求w恤基層,過意不去地朝大家拱手道,,“如此勞師動眾,,實在辛苦各位了?!?p> 這哪是辛苦,,這是命苦……
我暗自嘆氣,可店家娘不這么認(rèn)為,,甚至覺得這是大家的福報,。
“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能光臨我們客棧,,已經(jīng)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福報,,我們哪敢不惜福呀?!钡昙夷镄Φ没ㄖy顫,,這副限時嘴臉也僅限于金主使用。
我正苦于找不到好時機(jī)與蕭元君聊聊,,巧見劉四手上的端盤,,便熱情主動上前幫忙。
可他拒絕了,。
“你以為這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做的事嗎,?這么重要的活店家娘只交給我,證明什么,,證明咱們客棧除了我哪還有人能勝任,。不與你說了,我得去伺候蕭元君了,?!?p> 劉四得意洋洋地哼著曲,朝天字間走去,。
看著他扭捏作態(tài)的背影,,我當(dāng)下就做了一個了不得的決定……
詩畫會當(dāng)天,財來客棧很是熱鬧,,屋里屋外到處是人,,大家伙忙都忙不過來。
“說是詩畫會,,可我看呀多數(shù)是來攀高枝的,,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些人雖也是來品鑒詩畫,,但看到眾佳人都是沖著蕭元君來的,,說起話不由得酸了吧唧。
酸了吧唧二號:“可不是嘛,,但這高枝哪是誰都能攀的,,就比如前幾天的陳大官人,高枝攀了也摔死了,,現(xiàn)在都沒定案呢,。”
酸了吧唧三號:“不是說何二小姐殺的嗎,?”
酸了吧唧一號:“不是說妖邪作祟嗎,?”
我邊聽旁人聊天,邊掏出從老張頭那順來的瓜子磕了起來,。
劉四面色發(fā)白的捂著肚子從后院走進(jìn)來,,虛弱地靠墻說:“怎么偏偏是這日腹痛……”
我當(dāng)沒聽見,繼續(xù)嗑瓜子,,沒多久,,劉四又捂著肚子喊著不行了,腳步打飄地往后院沖去,。
店家娘從天字間出來,,扯著嗓門喊劉四,見無人應(yīng)她,,又見我在嗑瓜子,,氣不打一處來地走過來擰我耳朵。
“我讓你干活你給我偷懶,!劉四呢,!”
“上茅房去了?!?p> “真是懶人屎尿多,!你,待會負(fù)責(zé)給天字間送茶水,?!钡昙夷镏钢艺f道。
“哦…”
我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拿過劉四的端盤,,才起步就又被店家娘叫住了,。
“我可告訴你,平日你怎么花癡我不管,但今日你若是給我出岔子,,我就打死你,!”店家娘插著腰皺著眉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蔽衣榱锏剡M(jìn)了天字間。
此時,,蕭元君正與一女共賞一副畫,,我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從他們的神情來看,,這畫應(yīng)該是好畫。
“今日能一覽北淵道人的《春日河山》乃是本君之幸,,多謝柳姑娘了,。”蕭元君朝女子作揖,。
那女子回禮且嬌羞道:“蕭元君客氣,,若您喜歡,小女愿將此畫贈送于您,?!?p> “本君雖是喜歡,但也沒有讓柳姑娘割愛的道理……”
“無妨,,聽聞蕭元君生辰將近,,這畫本就是小女獻(xiàn)給蕭元君的,您就收下吧,?!?p> “那本君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姑娘美意了,?!?p> 兩人說著又互作了個揖,直到那位姓柳的姑娘離開,,蕭元君才坐回位上飲了口茶,,面上的疲憊顯而易見。
興許是他與柳姑娘聊得太過投機(jī),,以至于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端茶送水的人換成了我,,他一改方才的松懈,突然正襟危坐了起來,。
“是你啊,。”蕭元君強(qiáng)擠出笑容與我打招呼,雙手不自覺攏在胸前,。
“是我,。”我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學(xué)著凡人禮節(jié)給蕭元君行禮,,“上次的事實屬誤會,我不是那種人,,我其實……”
我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打開了,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從門外探頭進(jìn)來,,低聲問道:“是……是輪到我了嗎,?”
我看向蕭元君,他也正看著我,,他朝我點(diǎn)頭,,示意我先把人讓進(jìn)來。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進(jìn)屋,,在確定我關(guān)上門后才將帷帽摘下,,怯生生地朝蕭元君作揖:“小女見過蕭元君?!?p> “原來是何家二小姐啊,,幸會?!笔捲亓硕Y,,邀她坐下,“不知二小姐今日是論詩還是賞畫呢,?”
“我……”那女子低著頭,,手指揉搓著繡帕,“賞,,賞畫,。”
“好,,那二小姐請,。”蕭元君伸手相邀,,那女子打開畫盒取畫,,看著眼前這對才子佳人,我竟不由想起了前幾日死了的陳大官人……
新婚之夜,,傳來新郎死訊,,頭七未過,新娘竟還有心與他人賞畫,這得是怎樣的家庭才能養(yǎng)出這么大的心啊,。
我偷偷打量何二小姐,,她一襲鵝黃衣,眉若輕煙,,杏眸流光,,雖算不得傾城傾國,但長得倒是娟秀可愛,。
如此佳人,,難道真的如坊間傳言那般心狠手辣嗎?
“何二小姐這幅《秋風(fēng)送晚圖》布局巧思,,畫工精妙,,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蕭元君細(xì)看之后頻頻稱奇,。
“這幅畫……”何二小姐欲言又止,,“這幅畫出自我死去的大姐何書賢之手?!?p> 說著,何二小姐一下跪在了蕭元君面前,,聲淚俱下,,“小女自知冒昧,但眼下已無路可走,,求蕭元君救我,。”
這一幕來得突然,,而我像瓜地里上躥下跳的猹一樣興奮,,但蕭元君沒讓我興奮多久,就出言將我請了出去,。
我出來時,,店家娘以為是我又惹了什么禍正準(zhǔn)備對我動手,門口突然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
“今個是蕭元君在這辦詩畫會啊,,這等好事他怎么不知請上我呀?!币粋€穿得流里流氣的男子,,手盤核桃,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客棧,。
走在他旁邊的小廝狐假虎威地喊了一嗓子:“誰是店家,?見我們賈大人來了都不知道招呼嗎!”
“來了來了?!钡昙夷飦G下我,疾步去應(yīng)付那幾個來者不善的人,,“哎喲,,這不是我們賈貴妃的胞弟賈大人嗎!您看您這一來啊,,我們這立馬都蓬蓽生輝了,。”
“店家娘真會說話,?!辟Z大人被捧得眉開眼笑的,四處張望,,問道,,“不是說蕭元君在這嗎?他人呢,?”
“賈大人莫不是也來論詩賞畫的,?哎喲可不巧,我們這號都已經(jīng)發(fā)完了……”
“怎么,?我還需要排號,?我管王上叫姐夫,王上和蕭元君那是兄弟關(guān)系,,排資論輩我和蕭元君那可是親戚,!”賈大人一拍桌,站起身就要往天字間去,。
“放肆,!”守在門口的侍衛(wèi)出手阻攔,店家娘也趕忙擋在前頭好說歹說,,但那人就是不聽,,還硬要往里闖。
這時,,天字間內(nèi)傳來蕭元君的聲音:“外面為何如此喧嘩,?”
“是我賈三,我來賞畫,?!辟Z三喊道。
屋內(nèi)沉默片刻后,,才同意讓侍衛(wèi)放他進(jìn)來,。
“看到?jīng)],看到?jīng)],,你們這些不識相的玩意,!”賈三嘲諷道,袖子一撇進(jìn)了天字間,。
他一進(jìn)去,,店家娘就一手扶額,一手叉腰地嚷著這下出事了,。
“出什么事啊,?”我問店家娘,,她沒有理我,,而是急忙去給關(guān)老爺上了三炷香,。
事實證明,,店家娘預(yù)感是對的,,天字間真的出事了。
“憑什么說我的這幅《彩蝶戲百花》是假畫,!我說出自南派大家之手它就是出自南派大家之手,!別以為你讀過幾首詩看過幾幅畫就把自己當(dāng)回事!”賈三罵罵咧咧地指控蕭元君不識貨,,聲音之大,站在外頭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賈大人若不信可再找他人鑒賞便是,,何須如此大動肝火?!笔捲厪奈堇镒叱鰜磉叺ㄕf道,。
賈三也追了出來,我趁空偷偷朝天字間了一眼,,卻沒看到何二小姐的身影,,納悶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賈三不肯善罷甘休,,字里行間都在以自己是賈貴妃的親弟弟的身份恐嚇蕭元君,甚至還囂張至極地說:“我姐姐深受恩寵,,和我相比,,你算什么東西,,在這福田縣還沒有你一個落魄郡爺說話的份!”
如此言語對蕭元君簡直是當(dāng)眾羞辱,,就連我一天界人都聽不得這樣的話,。
可蕭元君毫無波瀾,他朝其他還在排號的人作揖:“諸位對不住,,今日本郡還有要事,,此次詩畫會暫告段落,來日再續(xù),?!?p> “是啊是啊,大家都累了,,都先回去吧,。”店家娘適時出來打圓場,,可那人卻不買賬,,還將店家娘羞辱了一番。
“你算什么東西,,輪得到你說話,!”賈三將店家娘狠狠地推開。
我扶起店家娘剛想上前為她理論,,她卻按住我,,朝我搖了搖頭,轉(zhuǎn)臉賠笑討好道:“是是是,,是我無禮了,,我給賈大人賠不是?!?p> “哼,!”賈三看都不看店家娘一眼,繼續(xù)揪著蕭元君不放,,“今日你要不給我個說法就別想走!”
就在這時,,銀鐲又帶著我的手瘋狂晃動形成快影,,有過前車之鑒,我想都不想就一把抱住站在一旁的店家娘,,深怕自己又飛了出去,。
而這回,銀鐲帶著我和店家娘一同飛了出去……
啪砰,!嘩啦啦?。,。?p> 臨近蕭元君旁邊的墻面終于在搖曳中支撐不住,,轟然倒塌,,而我和店家娘則狼狽地躺在石碓里。
突然的無妄之災(zāi),,店家娘和我都灰頭土臉的,,她氣得大叫:“頌苒你要死啊,!”
我作為店家娘的肉墊子,,疼痛感自然是在她之上的,可沒人在乎我摔得怎么樣,,而是都在疑惑我為何突然帶著店家娘一同撞墻……
這一幕發(fā)生得突然,,卻也讓蕭元君和賈三沒繼續(xù)在客棧停留,他們一走,,眾人也紛紛離場,,詩畫會就此匆匆落下帷幕。
客棧里一空,,老張頭和王嬸趕忙上前將我和店家娘扶起來,。
“頌苒你個惹禍精,老娘真是倒了八百輩子血霉才把你留在這里,!你給我滾,!現(xiàn)在就滾!”店家娘扶著腰嘶哇嘶哇地叫喚,。
“娘子消消火,,消消火,咱們這墻倒了還能扣著丫頭的月錢修,,若是方才蕭元君與賈大人鬧起來,,咱們這客棧哪還能留啊,你說是不是,。”老張頭分析道,。
王嬸幫腔:“是啊是啊,,一個是魏帝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是賈貴妃的弟弟,,無論哪個咱們都招惹不起,,苒兒這么做也算是曲線救國了?!?p> “她要曲線救國她自己上??!拉上我作甚!老娘的腰差點(diǎn)就摔斷了,!”店家娘恨恨地看著我,,“我這日夜操持,辛辛苦苦經(jīng)營這客棧我容易嗎,,你這惹禍精不是砸我屋頂就是撞我墻,,你說你到底居心何在!”
“娘子不氣不氣,,我明兒就找人來修,。”老張頭邊給店家娘倒水,,邊給我使眼色,。
我痛得連全身靠在王嬸身上,根本沒明白他沖我眨眼是何意,,就被王嬸用力頂了膝蓋,,一下跪到了店家娘面前。
我如骨裂般齜牙咧嘴地看著王嬸,,她竟面不改色,,像是剛剛不是他給我那一腳似的。
“您看您看,,苒兒自己也知道錯了,,店家娘您就別生氣了,看在她無父無母,,舉目無親,,方才還給您當(dāng)了肉墊的份上,您就可憐可憐她吧……”王嬸替我求情道,。
店家娘擰眉看著我,,半會才開口:“……這一天天的,凈沒好事,!能兒呢,?一天都不見他人影跑哪撒歡去了?”
“娘子你忘了,,昨晚你不是讓能兒今個一早去收七里鄉(xiāng)的賬嗎,?”老張頭趕緊應(yīng)聲。
“哦,,我還真把這事忘了…”店家娘拍了腦門恍然大悟,,她朝冷風(fēng)灌入的空墻望了眼,又扯著嗓子喊劉四,。
“在呢……”劉四一手捂著肚子,,另一手捂著腚,,腳步沉重地從后院走進(jìn)來,看到眼前透風(fēng)的墻面,,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是,是我竄稀竄出幻覺了嗎,?咱家墻怎么沒了,?”
店家娘沒好氣地朝我撇了眼,又看向劉四:“你等你能兒回來與他說聲,,今晚你們倆就都在前堂守夜了,。”
“為何呀,?我肚子不舒服,,我需要充足的休息?!眲⑺牟粯芬饬?。
“休個屁,沒看到客棧連墻都沒了嗎,!”店家娘撐著腰緩緩起身回屋,,路過我時不忘重重哼了聲,“王嬸你杵在這作甚,!還不帶這惹禍精回去擦藥,!”
“好嘞?!蓖鯆瘘c(diǎn)頭,,拉著我準(zhǔn)備要走。
這時老張頭大喊一聲:“且慢,?!?p> 只見他從懷里掏出算盤,又是一頓猛如虎的操作:“修墻費(fèi)五十八兩,,娘子精神損失費(fèi)和醫(yī)藥費(fèi)六十兩,,加上之前欠的三百一十二兩,頌苒總共欠債四百三十兩,,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數(shù),。”
我連看都懶得再看,,往王嬸懷里一靠:“累了,,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