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用力張大眼睛,，努力翹起嘴角。

　　寒夜的江城霓虹有些模糊,，湖邊的風(fēng)很大,，余秋把最上面一個(gè)扣子也扣上了,。

　　步道上有人還在遛狗，余秋忽然覺得,，有只寵物也不錯,，畢竟后面一個(gè)人再回去，房間里空蕩蕩的,。

　　“汪,！汪！汪,！”

　　那只大狗突然站住了,，朝樹下狂吠。

　　“冬瓜,，回來,，我們走?！睜抗返哪腥死约旱墓废胱?。

　　樹下站著一只黑貓,，眼神很有進(jìn)攻性，弓著身體炸著毛,。

　　它忽然快速地?fù)渖先?，跳起來用爪子往狗頭抓去，貓爪反射出一點(diǎn)光,。

　　大狗受到了攻擊卻沒有如余秋所想的一樣發(fā)起反擊,，反而“嗚嗚嗚”地往男人身后躲。

　　“靠,！哪里來的流浪貓,！”男人惱怒地說了一聲，護(hù)著自己的愛犬,。

　　黑貓沒有放棄,，用一種隨時(shí)準(zhǔn)備進(jìn)攻的姿態(tài)，看樣子還準(zhǔn)備往前撲,。

　　“嘿！你還沒完了,！”男人忽然伸出一腳踢向黑貓,，勢大力沉的模樣。

　　剛才很敏捷的黑貓卻似乎反應(yīng)慢了,，被一腳踢到遠(yuǎn)處,，沒有發(fā)出叫聲。

　　男人嘟噥著：“媽的,，黑貓就是晦氣,！冬瓜，我們走,?！?p>　　一人一狗迅速走了，余秋就看見那只貓從樹叢后面又走了出來,。路燈下,，它的皮毛已經(jīng)被刮亂了，一只后腿明顯瘸了,。

　　黑貓冷冷地看了一眼余秋,，然后往后蹲著蓄了一下勢，跳上了湖邊的欄桿,。

　　余秋慢慢往前走,，視線卻離不開這只貓。

　　它安靜地蹲在欄桿上,，卻眺望著湖對岸的夜景,。

　　余秋覺得它似乎是在看什么,，那個(gè)姿態(tài)不像只普通的貓。

　　路過它的背后,，余秋隱隱約約聽到一聲嘆息：“真艸蛋啊,。”

　　他到處扭頭看了一看,，附近沒人啊,。

　　然后就聽到“噗通”一聲，余秋再回過頭,，黑貓已經(jīng)在湖里了,。

　　他趕緊趴到欄桿上，只見黑貓也沒掙扎游動,。不知道是湖水太冰冷,，還是因?yàn)樗耐仁芰藗?p>　　眼看著它就要直直往下沉了。

　　余秋低喊一聲：“我靠,！”,，趕緊從身后步道旁的竹叢里折下一根細(xì)竹，趴回欄桿上遞過去：“快游過來,！”

　　水光當(dāng)中,，黑貓不知怎么的又浮上來了。

　　但是它很奇怪地看了一眼余秋,，卻沒攀住竹枝,，反而撥動了一下腿，往更中央游去,。

　　余秋心中一顫,，這貓會游泳，它在自殺,！

　　他咬咬牙,，用竹枝探了探湖邊水的深淺，然后就把背包和外套脫下放在了欄桿上,，一翻身站在湖邊硬土上,，深吸一口氣就下水了。

　　有淤泥,，不深,，但是水真冷。

　　黑貓本來正在下沉,，聽到響動一時(shí)像是真的詫異了,，腿本能地劃了兩下沒沉下去。

　　余秋往前再走兩步,，游過去一把薅住了它,。

　　黑貓的碧瞳直直地盯著余秋,，余秋沒有察覺，忍著寒冷趕緊往岸邊走去,。

　　鞋子里已經(jīng)進(jìn)了淤泥了,。

　　終于到了岸邊，他把黑貓舉起來放在欄桿上,，然后開始往上爬,。

　　黑貓俯視著它，眼光閃動,。

　　余秋一邊往上爬,，耳邊又聽到一聲嘆息：“好心的傻子……”

　　他抬頭一看，黑貓已經(jīng)不見蹤影,，旁邊也沒見別人,。

　　翻過欄桿，余秋松了憋著的那口氣,，寒風(fēng)吹得他直打哆嗦,。視線里，黑貓一瘸一拐地穿過草坪往馬路那邊走,。

　　身上幾乎濕透了,，褲子鞋子還有泥，余秋趕緊套上外套拎起背包甩在背上追過去：“別跑?。　?p>　　黑貓扭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怕了他似的,，反而加快了腳步。

　　余秋追到馬路邊,，黑貓已經(jīng)站在了馬路上,。

　　路上車燈晃眼，黑貓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不動,。

　　余秋趕過去一把抄起黑貓?zhí)厝诵械?，嘴里罵道：“你這瘋貓！”

　　黑貓揚(yáng)起前爪反手就要抓,，余秋下意識地松開了手保護(hù)自己,。

　　黑貓借力又跳回馬路上大喊一聲：“莫挨老子！擋我死者,，死,！”

　　聲音清晰，余秋呆呆地張大了嘴：“你……會說話,？”

　　黑貓弓著的身體肉眼可見地舒緩了下來,，碧瞳中瞳仁豎得極細(xì)：“你……能聽懂,？”

　　一人一貓，對視起來,。

　　余秋終于確信不是幻聽了,，但他的三觀受到了強(qiáng)烈的沖擊，連身上的寒冷都忘記了,。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和喇叭聲傳來,。

　　“小心！”

　　余秋本能地往前沖,，黑貓也瞬間跳起來撲向余秋,。

　　雙手迎向四肢舒張的貓，一人一貓?jiān)诳罩袑σ暤难凵?，剎那間似乎流淌著過于豐富的情緒,。

　　SUV擦著身體剎停在路上，車主搖下車窗怒吼：“怎么遛貓的,！我靠,！離遠(yuǎn)點(diǎn)，別把我車弄臟,！”

　　余秋捂著黑貓不停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后面的車子按響了喇叭，車主罵罵咧咧地松開剎車走了,。

　　余秋走回人行道,，有點(diǎn)小心又有點(diǎn)害怕地把黑貓放到地上，退后了兩步看著它,。

　　他有點(diǎn)茫然,。

　　世界怎么了？

　　我干了什么,？

　　黑貓蹲坐在地磚上,，眼神中似乎也有很多疑惑。

　　一人一貓,，相對無言,。

　　余秋忽然打了個(gè)哆嗦，黑貓微微垂了垂頭,，似乎在看他身上滴著的水和泥,。

　　余秋牙齒打著寒顫問：“真……真是你……說……說話？”

　　黑貓的碧瞳中,，豎著的尖銳瞳仁漸漸圓起來,。

　　它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我說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先回家洗澡換衣服吧，容易感冒,?！?p>　　余秋害怕極了，出貓妖了,！

　　他跺起腳繞著就走,。

　　可怕！

　　太妖異了,！

　　他跑了幾步,，忽然又放緩了腳步，然后停了下來,。

　　余秋緩緩轉(zhuǎn)頭,，黑貓也扭著頭在看他。

　　“你……到底是什么……”

　　“我……應(yīng)該是個(gè)人……”

　　風(fēng)變大了,，同樣濕透的一人一貓都打起了哆嗦,。

　　“你……是流浪貓？”

　　黑貓的臉上似乎有些不爽：“不,！準(zhǔn)……準(zhǔn)確的說,，我現(xiàn)在……是……流……流浪漢！”

　　余秋心頭的恐懼忽然被這句話驅(qū)散了,，忍不住笑起來,。

　　一只會說話、覺得自己是個(gè)流浪漢的貓,。

　　它還會繼續(xù)求死嗎,？

　　管他呢，不能一直在街頭瞎想,。

　　“你要不……先跟我回家吧,？”

　　黑貓蹲坐在那里，仍然是扭頭看著他的,。

　　然后，它緩緩起身,，朝他走過來,。

　　余秋大著膽子準(zhǔn)備抱起它，黑貓往旁邊一讓：“別抱我,?！?p>　　余秋訕訕地收回手，和它并排往前走：“你真的……是個(gè)人,？”

　　“所以別抱我,！”

　　“那你能走快點(diǎn)嗎？好……好冷,！”

　　“打車??！”

　　“這么多泥水……”

　　“加錢！感冒了治病不……不要錢,？”

　　“你……你說得對,！”

　　余秋站在了路邊，哆嗦著伸手打車,。

　　他身后的女孩加快腳步趕緊變道超人,，當(dāng)時(shí)她心里害怕極了。

　　和貓裝模作樣對話的瘋子,，還說貓是個(gè)人,！

　　強(qiáng)行扭頭看了看，縮著身體打車的人渾身濕透,。

　　大冬天的穿衣服冬泳,，聽說大城市變態(tài)很多，真的沒錯,！

　　2010年1月20日,，大寒。

　　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一陣交談后,，貓先跳上車，人隨后哆嗦著上了后座,。

　　車子匯入車流,。

　　霓虹和路燈的映照下，人行道上有兩排濕濕的腳印,。

　　腳印的前方,，是繁華的江城。

　　五光十色的高樓里,，各有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