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牛鍋晾得剛好，滿滿的菌菇和肉卷堆成了小山,。雞腿肉的表皮煎得酥脆，搭配的西蘭花和胡蘿卜焯了很長時間,，已經(jīng)爛熟,。唐生把冰箱里的椰子糕和蘋果汁拿出來,，每人分了一份。

　　甄圓圓和甄明是不客氣的,。等唐生說“開飯”后,，抄起筷子悶頭吃起來。這兩姐弟只有吃飯的時候最安靜,。

　　朱一戒坐在兩姐弟的對面,，還有點拘謹(jǐn)。唐生用湯勺盛了一碗菌菇湯,，放到他左手邊,。

　　“嘗嘗吧。來都來了,，不用客氣,。”

　　然后他又給甄氏姐弟各盛了一碗,。

　　朱一戒的手指上有傷,，剛才甄圓圓幫他包起來的時候，不小心包得太過,，把大半個手都纏上了,。他勉強動動僵硬的指尖，捏起瓷勺的末端,，舀了一勺湯,。

　　“好喝……”

　　湯的溫度剛好入口，稍微有一點燙的程度,，卻把味蕾打開,，將所有的滋味集中起來。

　　“唔唔,，當(dāng)然好喝?。∥倚√聘绺绲膹N藝那還用說,！”

　　甄明好不容易把臉從盤子里抬起來,，嘴角還沾著兩三個飯粒。

　　“把嘴擦擦,，急什么,？”

　　唐生抽紙遞給他，小胖舔舔臉，要把飯粒舔掉,。唐生實在忍不了,，親自動手幫他擦干凈了。

　　甄圓圓代表唐老師嫌棄他,。

　　“你看看你的吃相,，太不堪了吧！”

　　“看不見看不見,，姐你再說我生氣了,！”

　　“嘁?！?p>　　唐生吃著自己那一份,，覺得口感還不錯。他做飯完全憑天賦,，其實自己對吃什么并不挑剔,。

　　但既然現(xiàn)在手頭充裕了點，那就盡量吃好,。

　　朱一戒坐在唐生旁邊吃飯。他吃得不快,，相比較對面那兩姐妹,，吃飯的姿勢可以稱得上優(yōu)雅了。唐生剛開始以為他吃東西很少,，后來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樣,。

　　他就這么保持著勻速，一直吃一直吃,。到后來有小半鍋的菌菇湯,，都進(jìn)了他的肚子。

　　等桌上的食物被風(fēng)卷殘云地掃蕩完,，甄家姐弟撐得快躺在椅子上的時候,，朱一戒才戀戀不舍地把勺子放下，盯著空蕩蕩的砂鍋,，意猶未盡,。

　　“廚房還有一袋方便面，你要不……再吃點,？”

　　“要吃,。”

　　朱一戒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等唐生給他加餐,。

　　“行……你等會兒。你們倆,，還吃不吃了,？”

　　“不吃了,，嗝——”甄明剛說了半句，就坐起來捂嘴,，“再吃我就要吐出來了……”

　　“我也不吃了,。”甄圓圓費力地?fù)u搖手臂,。

　　“吃飽了就別在這兒礙事,，去沙發(fā)坐著?！?p>　　唐生把兩個小孩轟到客廳去,，他自己則到廚房洗了洗手，燒水下方便面,。

　　他把方便面的包裝袋拆開,，面餅下到滾水里。剛要回身丟包裝袋,，就見朱一戒不知何時霸占了甄圓圓的小板凳,，一聲不吱地盯著鍋。

　　朱一戒個子高,，一米八左右的他坐在那個小小的板凳上,，看起來有點局促。

　　唐生一驚,，又定下神來,。

　　“你是吃煮方便面還是炒方便面？要煎蛋還是煮蛋,？”

　　朱一戒沒想過方便面有這么多吃法,。

　　“還能炒嗎？”

　　“當(dāng)然能,。你吃哪種,？”

　　“那……我吃炒的?！?p>　　“雞蛋呢,？”

　　“煎蛋?！?p>　　“行,，那你等會兒吧?！?p>　　唐生背對著學(xué)生,，把煮好的面從鍋里撈出來，然后切菜。

　　煮過面的水還在咕嘟咕嘟地滾,，唐生把切好的蔬菜放里面焯,。他把火腿腸的包裝熟練地用刀劃開，剝掉,，再放到案板上切成小塊,。

　　“一戒，你知道學(xué)?？梢宰∷薨?？”

　　伴隨著當(dāng)——當(dāng)?shù)那胁寺暎粕穆曇魝鱽怼?p>　　“嗯……我知道,?！?p>　　“如果你想要住宿的話……”唐生把菜撈到空盤子里，又燒油鍋,，“我可以幫你申請一個床位,。不麻煩，很快就能辦妥,?！?p>　　唐生是在替朱一戒想辦法。他現(xiàn)在摸不清楚學(xué)生的心思,，對他家里的情況又不夠了解,，這是他目前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朱一戒半天沒說話,，唐生也不催促他。

　　“我……”

　　因為背對著的關(guān)系,，唐生沒看到朱一戒掙扎猶豫的表情,。

　　但聽他的語氣，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還是算了吧,，老師。謝謝你的好意,。我……家里需要照顧,。只要她不喝酒，就還好,?！?p>　　朱一戒婉拒了唐生的建議。

　　“嗯,，”唐生沒有再勸他,，他把炒好的方便面倒在盤子里，說，“如果你需要幫助,，一定要來找我和其他老師?，F(xiàn)在二十二班有兩個老師，一個是我,，一個是杜老師,。我們兩個雖然看起來不著調(diào)，但不會害你們,。不管你表現(xiàn)得怎么成熟,，你都是未成年。不要老想著用自己的力量忍耐,，要學(xué)會開口尋求幫助,。有很多人樂意向你伸出援手?！?p>　　“我知道了……”

　　唐生一手端著做好的食物,，回頭看著他的學(xué)生。

　　“雖然我現(xiàn)在尊重你的意見,，但如果下一次,，老師發(fā)現(xiàn)你又添了什么新的傷口，那就不得不插手了,。不想我們這些外人插手,，你得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面炒好了,，吃飯,。”

　　朱一戒低頭看著那盤香噴噴的面,，雙手接過來,。

　　唐生轉(zhuǎn)身又去洗手。

　　“老師,，你為什么……要幫我,？你才剛來西天高中沒幾天吧，我們班又是這樣,，放任自流不是更輕松嗎,？你接下了一個全校最差的班，就算教不好,，也沒有人會認(rèn)為是你的水平問題,。”

　　唐生把手上的水輕輕甩了甩,，又用毛巾擦干,。

　　“原因你不是已經(jīng)說出來了嗎,。”

　　“??？”

　　“因為我是你老師唄。老師幫助學(xué)生,，還需要理由,？我不想幫你的時候，才需要找理由吧,?！?p>　　唐生無所謂地說著。

　　“班里一共就四個學(xué)生,。我把你們四個送入大學(xué),，我的任務(wù)就算完成。比起其他班老師,，我覺得我的教學(xué)任務(wù)輕松多了,。從現(xiàn)在開始，到你們畢業(yè),，也就兩年,。兩年的時間對于我來說一晃就過去了，但對于你們而言,，那可就有無限種可能,。所以年輕人，別自暴自棄,。你面還不吃,？不吃就涼了?！?p>　　唐生拍拍學(xué)生的肩膀,，給他打氣。

　　朱一戒盯著那盤子面,，很久后，才說了一句：“沒想到唐老師還能說出這種雞湯,?！?p>　　“？”

　　“看老師的氣質(zhì),，不像會鼓勵學(xué)生的那種人啊,。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偏愛挫折教育的老師。就是那種把‘你怎么這都不會’,、‘別說是我學(xué)生’這種話掛在嘴邊的老師,?！?p>　　唐生考慮了一下，一本正經(jīng)地說：“如果你們四個更適應(yīng)這種,，我也行,。”

　　朱一戒出了廚房,，把背朝向唐生,。

　　“不管是哪一種，我們幾個都需要時間,，來適應(yīng)剛剛接手二十二班的唐老師,。我明天會去上課的。啊,，還有,，雖然我拒絕了老師的提議，但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來老師家里蹭吃蹭喝,。兩年的時間,，我想唐老師的廚藝也有無限進(jìn)步的可能吧?！?p>　　“我這是……被訛上了,？”

　　朱一戒背對著搞不清楚狀況的唐生，無聲笑笑,。

　　“老師沒比我們年長多少,，也算年輕人。所以別自暴自棄,，繼續(xù)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