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來客棧
林氏兄妹,風(fēng)餐露宿,,仆仆風(fēng)塵,沒幾日便進(jìn)了順天府的地界,,這里是寬廣無邊的平原,,農(nóng)耕文明極為繁榮,,放眼望去,,盡是抽了芽的莊稼,,阡陌之間,,男男女女,,黃發(fā)垂髫,販夫走卒,,便愈加多了起來,。
天氣漸暖,林秋兒也脫掉了棉衣,,只穿著薄衫,,輕挽了發(fā)髻,一朵耀目的白色絹花,,孤零零地停在鬢邊,,余下的青絲隨意地披在身后。林石頭赤著胳膊,,縱著馬韁,,并轡而行。二人隨著信步而行的馬兒,,搖搖晃晃,,正是人困路長惟欲睡之時,一座繁華喧鬧的城郭映入眼簾,,這正是大明朝的都城,。
大明朝的都城,自然是煊赫無比,,氣派非常,,為了體現(xiàn)天子威儀,一條從紫禁城縱出的中軸線,,將都城分做兩邊,,城中各坊,各門對稱而列,。四九城中,,左祖右社,前朝后市,,好不熱鬧,。
二人進(jìn)了城,按著父親曾描述的地址,,一步步問尋而來,,他們沿著禮拜寺街,,向前行進(jìn)。
這一路上,,酒肆茶樓,,鱗次櫛比,作坊店招,,隨風(fēng)翻飛,,吆喝叫賣,不絕于耳,。
林秋兒目不暇接,,看了半晌只覺得頭昏腦漲。
林石頭順手在路邊買了幾個熱氣騰騰的肉包,,遞給林秋兒:“趁熱吃,,這幾日你輕減了不少……”
林秋兒接過包子,忽得又想起那張溫暖的面容,,心里一陣抽痛:大概他早已經(jīng)回到了妻兒身邊了吧……
這樣想著,二人的馬到了前面的寬闊的菜市大街,,向右一轉(zhuǎn),,便見前面,路左側(cè)矗立著一座雕梁畫棟的樓宇,,足有三層,,它錯彩鏤金,碧瓦朱甍,,奢華至極,。
其門上提“云來客棧”,,取“客似云來”之意……
林石頭長舒一口氣:“終于到了,!”
二人來到門前,從里面急奔出來一名精瘦的男孩,,見到兩人眉開眼笑地招呼著:“里面請呢,,二位!”
林石頭見客棧如此氣派,,店小二又跟倒貼似的熱情,,心里有一絲絲得意的情緒,他將馬韁遞給過來接應(yīng)的店小二,,然后帶著林秋兒大踏步地進(jìn)了門來,。
云來客棧的大廳,挑高格局,,顯得氣派非常,,樓下花草屏風(fēng)掩映之中有幾方雕花木桌,,招待旅人。左右各有紅漆木梯蜿蜒而上,,上面就是各式客房,。
這時候另一名店小二拎了登記冊,朝二人小跑過來,,笑嘻嘻地問:“二人打尖住店,?”
林石頭大手一擺道:“既不打尖,也不住店,,我找你們東家云福臣,。”
店小二見林石頭衣著簡素,,一臉風(fēng)塵,,居然還是這般狂放無羈的模樣,心里喃喃著罵他白癡,,一臉鄙夷地退到了寫號臺,。
“喂!聽不懂人話嗎,?”林石頭大喝一聲,,那店小二翻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林石頭頓時惱怒無比,,摩拳擦掌,正要罵街,,只見門外有人踱步而來,。
這人看上去比林石頭要大一些,他一身青色綢緞直身長袍,,身材偉岸挺拔,,面龐方正俊郎,他遠(yuǎn)遠(yuǎn)看到林石頭,,一時間怔住了,,過了許久似乎想起來什么,激動地指著林石頭道:“你.....你......你......是石頭老弟,!對不對,?”
林石頭也看了那個人半晌,隨后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喜道:“云海大哥,!”
云海哈哈大笑:“這么多年不見,你真是長高了不少,。秋兒,?是秋兒妹妹嗎,?都長成一個大姑娘了!”云海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林秋兒,,不禁感嘆,。
他將兩人讓到一張方桌旁坐下,方才那面露輕蔑之色的店小二又換了一副萬般討好的面容,,為幾人奉了茶來,。
林秋兒趁著眾人不注意,瞪了一眼那個店小二,,店小二見狀,,心里一顫,忙賠笑著退了下來,。
“誒,?云天和云開呢?還有伯父伯母呢,?怎么都不見他們在,?”林石頭環(huán)顧四周問道。
“哦,,我們一家人不住在這里了,,爹買了前面一處宅院,我們晚上回那住,,生意做大以后,爹放權(quán),,讓我和二弟云天代為管理,,”云海看了看林氏兄妹,,似乎想起來什么:“你們別在這兒了,,走,跟我回家,!”
云海說著,,拉著兩個人往前面的一條街道走去,行人漸少,,街道邊出現(xiàn)了一所宅院,,碧瓦朱門,門庭顯赫,,門前立了一名守門家丁,,他見云海回來,,揖手道:“大公子安,?!?p> 云海一擺手,指著內(nèi)院道:“行啦,,別安不安的,,快快去叫老爺來,說有貴客到,!”
家丁應(yīng)了一聲,,快步向后院跑去。
云家的宅院極大,,是三進(jìn)的院落,,其中每一進(jìn)各開了小門,通往側(cè)面的花園,。
第一進(jìn)有云福臣和夫人居住的廂房,,還有收拾的古樸奢華,高雅不凡的正房,,這里陳設(shè)了桌椅,,正是待客之所。余下的第二進(jìn)住著大郎云海,,二郎云天,,及其家眷。三進(jìn)只有尚未娶親的云開居住,。
林氏兄妹隨著云海的指引,,繞過雕鏤著蝙蝠,金魚等圖案的影壁墻,,來到院子第一進(jìn)的正廳里,。
甫一進(jìn)門,一股淡雅的花香撲了滿懷,,林秋兒只見正廳的角落放滿了鮮花,,在正廳的中央掛了一副巨大的山水潑墨圖,圖下是兩把黃花梨四出頭官帽椅,,椅子中間的梨木桌上放著一只黃銅香爐,,裊娜的煙霧,絲絲縷縷,,滿室都被這古樸高雅的熏香浸染,。
云海熱情的拉著二人坐在廳中的兩側(cè)的座椅上坐下,這時候門外快步行進(jìn)來一名女婢,,在云海示意下,,為兄妹二人斟了兩杯茶水。
林秋兒正癡癡地望著熱水中上下翻飛的茶葉發(fā)呆,這時候門外傳來緩而沉的腳步聲,,林石頭和林秋兒起身迎了出去,,只見一名六十多歲的微胖老者緩緩行了進(jìn)來,他面容嚴(yán)肅而冷峻,,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威嚴(yán),,他身穿褐色絲質(zhì)長袍,腰間綴滿了珠玉,,手里盤著兩顆光滑潤澤的文玩核桃,。
他的后面跟著一名眉目舒展的老婦,她發(fā)髻地平,,束了一條墜著通透翠玉的抹額,,深灰色綢衫,只有手里拿了一串黃金佛珠,,再沒有其他飾物,。
林石頭林秋兒認(rèn)出這二人就是云福臣和云夫人,趕忙過去攙扶:“云伯伯,,云伯母......”
云福臣呵呵一笑,,他也認(rèn)出了林石頭,手指點(diǎn)著林石頭的胸膛道:“小石頭,!我還記得你將我家那口粗陶大水缸打碎的情形……”
云夫人見到林秋兒,,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她緊緊握住林秋兒的手,,和婉地說:“秋丫頭如今竟這般俊俏,,可見林兄弟養(yǎng)女兒是何等精心。早在幾個月以前,,便收到林兄弟要來順天府的消息,,我是千盼萬盼,終于將你們盼來了,,誒?我那林兄弟呢,?”云夫人環(huán)顧四周,,卻不見林鏢頭的身影。
林秋兒心里剛剛結(jié)痂的傷口,,被人又掀了起來,,她心疼了一下,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云夫人見林秋兒淚雨梨花,,忙拿了帕子為林秋兒拭淚:“秋丫頭,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
林秋兒望著云夫人關(guān)切的目光,,抽抽嗒嗒,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林石頭痛心道:“我們來順天府,,順路接了一個鏢,但是路遇不測......”
云福臣手里的文玩核桃瞬間停止了旋轉(zhuǎn),,他凝目看著林石頭,,追問道:“你爹現(xiàn)如今身在何處?”
“埋在路上了……”林石頭垂下頭,,長嘆一口氣,。
云福臣聽了,將文玩核桃重重擲在桌上,,他身子一軟癱坐在椅子上,,云夫人一臉悲戚,安慰了林秋兒好一陣兒,,轉(zhuǎn)身又去安慰云福臣,。
云福臣手指用力地按住太陽穴,他一揮手,,示意眾人坐下,,良久才痛聲道:“早就與你爹說過,世間最艱險便是刀尖上討生活,,本打算待三郎和秋兒完婚,,我便將他強(qiáng)留下來,可我終是沒能等到他.....”
云福臣說要,,堂中眾人皆是泣涕如雨,。
“祖父,祖母.......”這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幾個孩童的稚嫩的呼喚聲,。
云夫人見眾人悲痛萬分,,便借機(jī)岔開話題:“石頭,秋丫頭快來瞧瞧我家這幾只潑皮猴子,?!?p> 她又將林秋兒的手握在手心,林秋兒循聲望去,,只見亂哄哄地跑進(jìn)來男男女女,,足有四五個大小不一的小童,她們穿著各色的綢衫,,精心的打扮著,。
見到林氏兄妹,,孩子們也不怕生,有兩個撲到云夫人膝蓋前,,有幾個則到屋子的角落里翻出了木偶玩具來玩,。
隨后便跟進(jìn)來一個長相和云海相似,卻略顯瘦小的青年,,這人正是云家二郎,,云天。
在云天后面,,有兩名嬌俏的錦衣少婦各自帶著婢女,,相互交談著款步進(jìn)了門。
云夫人一臉慈愛,,向林秋兒介紹道:“那個高一點(diǎn)的,,是老大媳婦兒,矮一點(diǎn)的是老二媳婦兒,?!?p> 云家二少奶奶聽了,佯嗔道:“婆母,,您總拿我的身量打趣,。”
云夫人笑呵呵地看著云家二少奶奶道:“你和你大嫂,,都是同樣的俊俏出挑,,若說區(qū)別,我只能拿你們的身量做著文章了……”
云家兩個兒媳婦對望一眼,,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是三郎的未婚妻吧?”云家大少奶奶上下打量著林秋兒,,一臉的欣賞贊嘆,。
林秋兒往后退了一步,在她心里十分抗拒三郎未婚妻這個身份,,但既然已經(jīng)和那個人做了了斷,,就必須說服自己去做云三郎的未婚妻。
那個人......
可能也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