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zhèn)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道:“秋兒,,如果你我從不曾遇到,,你本就是要嫁給云三郎的,你們將會生兒育女,,白頭偕老......怪就怪我當初沒有壓制住對你的情感,,如果當初我對你冷一點,壞一點,,可能......”
“沒有如果,,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林秋兒固執(zhí)地掙開了朱祁鎮(zhèn)的懷抱,,她自己擦一把淚水,。
朱祁鎮(zhèn)嘆了口氣,站起身,,背過臉,,突然用一種冷淡的語氣道:“你就當從未認識過我吧!”
“你又要自作主張,,拋棄我,?”林秋兒站了起來,淚眼朦朧。
朱祁鎮(zhèn)不回話,,室內(nèi)安靜得出奇,,只剩下窗外的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袂,,揚起又落下,,落下又揚起,發(fā)出的沙沙聲響,。
林秋兒好久才緩緩嘆了一口氣,,俯身拜別:“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民女定當如太上皇所愿,,夫妻恩愛,琴瑟和鳴,,民女也祝愿您,,志得意滿,一統(tǒng)江山,,告辭了,!”
說罷,她瘦弱的身影一閃,,已經(jīng)從窗子躍了出去,。
朱祁鎮(zhèn)回身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心臟似被她摘走了,,空空的.....
林秋兒從原路轉了回來,,落寞地在大街上徘徊。
也不知過了多久,,云家的馬車從遠處飛馳而來,,芳歇輕挑著車簾,焦急地張望,,當她從人群之中看到林秋兒那秀美出眾的面容時,,這才長舒一口氣。
“姑娘,!”芳歇朝著林秋兒大聲呼喊,。
林秋兒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只自顧自地默默前行,。
芳歇跳下馬車,,將林秋兒拉了回來:“姑娘,你要去哪兒呀,?”
林秋兒驀然間,,才發(fā)現(xiàn)芳歇已經(jīng)來到她的身邊,。
芳歇看了看林秋兒紅紅的眼睛,怔了怔心想:“姑娘與三少爺鬧個小別扭,,怎么會這般激動呢,?”
隨即,安慰道:“姑娘別難過,,三少爺撇下你,,自己回家了,這會兒又被夫人關進柴房背家法呢……”
林秋兒輕輕拭干了淚水,,冷冷道:“隨便他......”
芳歇搖頭嘆息,,將林秋兒扶進馬車,她跟著坐在一側,,不再說話,。
林秋兒仍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身體顫抖著,,又開始哭了起來,。
芳歇驚奇地掏出帕子為林秋兒拭淚:“姑娘,,你怎么又哭了,?看來三少爺真是傷了你的心了……”
芳歇勸了一路,林秋兒哭了一路,,到了云宅,,云夫人,兩位少奶奶都出門迎了出來,,林秋兒哭得梨花帶雨,,微有些狼狽,只得用手帕掩著臉,,俯身行禮,。
云家二少奶奶看了看,眼里露出了一絲疑惑,,她瞥了一眼芳歇,,芳歇微微搖了搖頭,快步跟上了林秋兒,,將她送回了房間,。
房門正要關,林石頭破門而入,,將芳歇攆了出去,,拉著林秋兒道:“云開這小子總欺負你,我已經(jīng)打了他,!”
“???哥,你住在他的家里,,怎么能這樣做呢,?!”林秋兒急道,。
“那又如何,?若是誰欺負你,我就用拳頭問候問候他,!”林石頭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
林秋兒白了他一眼,順勢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癡癡道:“哥,,我說一件事兒,你要發(fā)誓打死都不能說出去,?!?p> 林石頭見林秋兒一臉鄭重的模樣,心里好奇,,拉了一把椅子也坐了下來:“你說,!”
“我今日見到他了......”林秋兒淡淡地說。
“你偷著去見他了,?”林石頭有些惱,。
“云開撇下我,我迷路了,,當時正巧見到麒麟,,我便尾隨他去了他們的住處。我聽到了一些事情,,我才知道他并不姓齊......”
“不姓齊,,那他姓什么?”林石頭有些吃驚,。
“朱,!”
“朱?”
“對,,姓朱名祁鎮(zhèn),。”林秋兒一字一頓,。
“?。?!”林石頭驚叫一聲,,嚇得險些從椅子上跌坐下來,,隨即又低聲確認道:“就是那個被瓦剌人擄走的太上皇?”
林秋兒點點頭,。
“那這一切就都對的上了,!不過,秋兒......”林石頭不安起來,。
林秋兒看向他,。
林石頭繼續(xù)說道:“千萬,千萬不能再和這個太上皇再有什么聯(lián)系了,,不然我們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現(xiàn)在這個皇帝肯定不希望他能夠活著回來,所以他以后肯定是要死翹翹的呀,!他太危險了,!”
林秋兒苦笑著說:“他已經(jīng)跟我劃清界限了,他根本不想再跟我有什么聯(lián)系,?!?p> “哎,傻妹妹,,他這樣做,,還算是有良心,他給我們那么多錢,,可能就是因為爹的死,,他心里有愧,這下該還的都還了,,誰也不欠誰的……”
“好啦,不要再說了,,我想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林秋兒不再聽林石頭的話,,踉踉蹌蹌地撲向床榻,她只覺得很累很乏,,就沉沉地睡去了,,這又是噩夢連連的一夜,夜半驚醒,,無月的深夜,,伸手不見五指。
她有著害怕,,于是緩緩坐起,,在黑夜中輕輕呼喚芳歇,聽到芳歇輕聲回應,,咚咚亂跳的心,,才踏實下來,。
之后便陷入無眠的窘境之中,看著窗紙由黑變白,,芳歇的鼾聲由大到小,。
就這樣,挨到了天明,。
芳歇打著哈欠,,將門輕輕打開,一個孤單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門口,,芳歇嚇得驚呼一聲,這才看清那個人的面容,,是云開,,云家的三少爺。
“三少爺,,您怎么在這,?”芳歇問道。
云開一身酒氣,,疲憊地看了看芳歇:“秋兒妹妹呢,?”
未等芳歇回話,林秋兒緩緩地走過來,,她看向他:“你站了一夜,?”
“嗯......”云開醉的有些暈乎。
這時候云夫人帶著兩個兒媳婦從前面走過來,,看著云開這副模樣,,有些心疼:“開兒,你快去歇著吧,!等你醒了酒,,再來跟秋兒賠罪?!?p> 云家二少奶奶見狀,,上前拉住林秋兒的手笑道:“你們兩個倒成了歡喜冤家,不過,,我聽旁人說了,,這小兩口兒天天鬧點小脾氣,以后日子會更甜蜜呢,!”
林秋兒見云開狼狽模樣,,心有不忍,輕聲對云開說道:“你快歇著去吧,!”
云開好像沒有聽見一般,,他踉踉蹌蹌地一把拉住林秋兒的手,,云夫人和眾人忙上前阻攔,云開大手一揮,,醉醺醺地說道:“娘,,大嫂二嫂,你們誰也別管我,,我有話要跟秋兒說,。”
云夫人皺眉,,卻看云開一臉執(zhí)著,,于是攔住了眾人:“隨他去吧!”
就這樣,,云開拉著林秋兒,,從后門上了言吉備好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向城外行去,。
初夏的清晨,,漫山遍野氤氳著微涼的霧靄。柔風吹拂,,林間的葉子,,簌簌作響……
“哎,我也不知怎么搞的,,總是惹你生氣......”云開使勁揉搓著頭發(fā),,那雙眼睛里透露著無盡的疲憊:“但是,我真的是挺喜歡你的,!”
“你就要跟我說這些嗎,?”林秋兒不耐煩的問。
云開苦笑著,,舉起腰間掛的酒壺又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林秋兒一把將酒壺奪了下來道:“你這人怎么這樣?行有不得,,就要借酒消愁!”
“我就這一次,,這樣失態(tài),,真的,就一次,!”云開連忙解釋,。
“你肯定不是就這一次,行了,,我也不想再去計較,。你放我下來,,我要下去走走?!绷智飪翰⒉幌敫崎_再討論此事,,說著就要從馬車上躍下來。
云開一把拉住林秋兒,,他用一種近乎懇求的目光看向她:“秋兒妹妹,,你聽我說完了,你在走啊……”
林秋兒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息,,復又坐好:“你每次都是這樣,,從來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只要你想,,就必須要我去接受,。”
“看你把我說的,,我哪有那么自我,?我不是一直在對你好嗎?”云開道,。
林秋兒瞥了云開一眼,,沒有說話。
云開繼續(xù)說:“秋兒妹妹,,我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這樣難受過,,我一想到你在生我的氣,我就受不了,,日后你可不能再跟我生氣了……”
“我跟你生氣,,還不是因為你可氣?”
“好好好,,我答應你,,以后我一定不會惹你生氣了!”云開抬手,,豎起了三根手指,。
林秋兒噗嗤一笑:“你除了發(fā)誓,還會不會別的,?”
林秋兒這一笑,,鮮艷明媚恍若盛開在幽綠之中的雛菊,云開迷迷糊糊,,看見林秋兒這燦爛的笑靨,,更加沉醉了。
他一把拉住林秋兒的皓腕,神情有些激動:“秋兒妹妹,,我一想到,,你很快就要嫁給我了,我就覺得特別幸福,?!?p> 林秋兒一臉嫌棄地將手抽了回來。
云開撇撇嘴:“如今你不讓我摸,,等成親以后,,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我可就.....”他說著嘿嘿壞笑了起來,。
林秋兒臉一紅,,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云開立馬捂住嘴巴,,隨即鄭重地看向林秋兒,,問道:“你不在生我的氣了吧?我昨日聽芳歇說,,你哭得很厲害呢,!”
林秋兒垂下頭,心里暗道:“他也是夠可憐的,,挨了哥哥的拳頭,,被關進柴房,又誤以為我哭,,是因為他......”
林秋兒動了惻隱之心,,她搖搖頭。
云開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但突然又皺起了眉頭:“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你好像不愿意嫁給我似的,,所以我今日想和你討一個承諾,!”
林秋兒心念微動,疑惑地看向云開:“什么承諾,?”
“你要發(fā)誓,,你一定會嫁給我!”
林秋兒聽罷,,捧腹大笑:“你為什么總喜歡發(fā)誓呢,,若是發(fā)誓管用,皇帝還要錦衣衛(wèi)做什么,,只要大臣們發(fā)誓就好了!再說得到一個人,卻沒有得到她的心,,成親又有什么用呢,?”林秋兒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她癡癡地望著車簾外的遠巒,,層層疊疊。
云開追問道:“那你愛不愛我,?”
林秋兒一怔,,心里不知道這話該怎么回答。
若說愛,,那是假話,,自己明明惦記另一個人。
但所說不愛,,畢竟云開才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林秋兒支支吾吾,云開的表情略有些難堪,,他沒等林秋兒回答,,便吩咐言吉繞路回到了城內(nèi)。
“本來想跟你一起去選喜服的,,可你那次死活不肯陪我去,,我就自作主張,將你的鳳冠和嫁衣定了下來,,我們一起去看看吧,!”云開繞開方才的話題。
林秋兒點頭,。
馬車停到了京城最大的裁縫鋪門前,。
云開攜著林秋兒走進門去。
一匹匹鮮艷亮麗的綾羅綢緞,,羅列在店鋪的柜子里,。
在店鋪的一角有兩三個人圍著一個老裁縫正在忙活,老裁縫手里拿著剪刀和絲線,,瞇著眼睛正在為一襲紅色的嫁衣扦裙角,。
當聽到二人的腳步聲,老裁縫緩緩抬起頭,,笑呵呵地向云開打招呼:“呦呵,,云三爺!你的喜服我正在趕,,你可千萬別催我,,你一催,,我就慌,我一慌,,這手就不麻利了,。”
云開算計著日子,,道:“六月底之前完成就可以,,我今日來,是想讓我的未婚妻過過目,?!?p> 老裁縫打量著林秋兒,笑了笑:“你們云家的媳婦向來不錯,。大少奶奶,,賢;二少奶奶,慧;現(xiàn)在看來,,這未來的三少奶奶,,美!”
老裁縫的話雖然簡短,,但卻將馬屁拍的正正好,,林秋兒,心里自然是美滋滋,,云開聽著,,也是得意洋洋。
老裁縫隨后將手里的嫁衣抖了抖,,舒展開來,,一襲快要成型的寬袖喜服,映入林秋兒眼簾,。
因為是夏日成親,,喜服材質輕盈,在喜服的紅色長袍上用金線繡著各種吉祥圖案,。
薄如蟬翼的裙紗,,隨風飄動,上面絲絲縷縷的金線在陽光下微微閃爍,。
林秋兒覺得這嫁衣即莊重,,又美艷,漂亮至極,,她雙手輕輕拂去,,那紗衣如同流水一般,絲滑細膩,。
“當真是極好的料子,!”林秋兒贊嘆不已,。
老裁縫呵呵笑了起來:“這是自然,云三爺為了博夫人一笑,,花了大價錢和大心思,,不過若在其他店,就算云三爺肯付出,,也找不到這樣的料子?!?p> 老裁縫是個極會說話的人,,這一番話,替云三爺討好了林秋兒,,又夸了自家店鋪,,一箭三雕。
林秋兒轉目看向云開,,云開爽朗地笑了起來:“為了你,,花多少錢都值得的!”
此時,,林秋兒覺得云開似乎也不那么討厭了,。
老裁縫笑呵呵地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大木盒,,他輕輕將木盒打開,,里面金光閃耀,竟是一件奢華耀目的金絲堆累的鳳冠,。
上面嵌滿了珠玉和寶石,,璀璨奪目。
林秋兒瞪大眼睛看著這個鳳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憑自己的見識,她已經(jīng)估計不出這個鳳冠的價值,。
老裁縫嘖嘖贊嘆:“這還是我托一個做首飾的故人,,給云三爺打造的呢!他原來是給公主娘娘做首飾的匠人,,這些東西他做的是頂尖的,,因為咱們平民百姓不允許用鳳凰圖案,他就別出心裁地給三少奶奶做了蝴蝶的圖案,?!?p> 林秋兒仔細看去,那些金絲竟真的被焊接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金色蝴蝶,,林秋兒指尖輕輕觸動蝴蝶,,那蝴蝶竟能翩翩起舞,。
原來在每一個蝴蝶下面都有一根細小的金絲作為支撐,金絲軟而韌,,輕輕一動,,蝴蝶就如同活了一般躍動起來。
林秋兒從未見過這樣美麗奢華的首飾,,她一臉驚嘆地笑了起來,。
云開看到林秋兒那燦若夏花的笑容,得意地笑了起來,,那一刻,,他以為他得到了她的心。
但是當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從裁縫鋪回到家門口,,芳歇一臉焦急地將一封信,,遞到了林秋兒手里。
林秋兒看信封上寫了一個“齊”字,,她心里咚地一跳,,原本舒展的面容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云開見林秋兒臉色不對,,伸手就要過來搶,,林秋兒急忙將信摟在懷里,瞪著眼睛說道:“我的東西,,你不許動,!”
“你真是小氣,給我看一下又能如何,?再說了你們初來順天府,,又有誰給你寫信呢?是不是那天來的那個小孩兒,?”云開猜測道,。
林秋兒并未答話,她將信收在袖口里,,快步跑向自己的臥房,。
云開正要追過去一探究竟,不遠處,,云家二少奶奶則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輕聲制止了云開,面色淡然地低聲吩咐芳歇道:“記住,,不論林家姑娘去哪里,,你都偷偷跟著,但愿是我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