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山御劍無形,須臾間,天地已不見其蹤影,。
眼見著師祖不見了影蹤,,頂禮膜拜的尺柯這才起身,低頭看著懷中酣睡的男嬰,,苦笑道:“師祖只管叫我?guī)ハ筛?,哪知凡夫俗子修不得仙術,只干些房前屋后,,除塵架火之事,,免不了受徒眾欺辱,但愿看師祖一分薄面,,教其幾般變化,,延年之術,幾百年后,,也可含笑九泉,。”
自言自語罷,,尺柯一抖袖袍,,腳底生風,竟也離弦之箭般遙射往南,。
海域寬闊,,初見陸岸。尺柯穩(wěn)當落地,,輕一擺手,,遮在眼前的白霧頓時四散,露出好不宏偉的一幢府邸,。
底下左立猙獰怒漢,,胯下強按十翅烈火牡馬,右豎千丈白玉碑,,以勁透三寸的筆力狂草《登仙訣》千字,,中間是數(shù)萬階青石臺階,直通聳入云霄的主殿,。
面容肅穆,,尺柯正經(jīng)地沖石像躬身作揖,突聞云間鶴鳴嘹亮,,一只紅嘴白鶴飛下云端,,亮明雙翅,束立雙足,,立在尺柯身側,,親昵地用腦袋蹭蹭尺柯腰間,。
尺柯眼帶寵溺,摸摸白鶴頭頂,,跨坐背上,施法罩住嬰兒襁褓,,縮嘴啾鳴一聲,,胯下白鶴立即一飛沖天,幾個呼吸,,也就到了殿前,。
使喚白鶴飛走,忙不迭走到殿前執(zhí)戟衛(wèi)士跟前,,賠笑道:“雷大哥,,煩請通報火靈上道?!?p> 執(zhí)戟衛(wèi)士臉色不變,,冷哼一聲,“議事已畢,,火靈上道已經(jīng)回焚邪洞去了,!”
尺柯賠笑道謝,轉身欲走,。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暴喝,,“豎子休走!且讓本尊看看你懷里是什么東西,!”
尺柯大驚失色,,轉過頭來,只見一丈有余的高壯男子走進前來,,河目??冢嫒缰貤?,發(fā)須皆赤,,頭頂紫金燒天冠,身著火靈山徒袍,,腰間系著一條嵌玉鑲金的火紅帶子,,腳蹬赤色玄底靴。
“炎無盡,!”尺柯面有憚色,,不自覺倒退幾步。
“哈哈哈,,原來是尺柯師弟,,這經(jīng)年不見,,本尊甚是想念啊,!”炎無盡仰頭大笑,,收攏袖袍。
“既是敘舊寒暄,,那便已經(jīng)盡心,,在下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辈坏然卮穑呖律硇伍W動,,已在千尺之遙,。
“唉,有道是長兄為父,,師弟怎的一見為父,,倒是恨不得肋生雙翼,直往北去,?!毖谉o盡發(fā)須顫動,一只火焰巨手憑空顯現(xiàn),,遮天蔽日,,直直蓋住尺柯周身百米,拍將下去,。
身周清風流轉,,凝成指長細劍三十六柄,左一躍,,右一往,,把火焰大手生生攪碎撕爛。
“你要作甚,!”尺柯面帶怒色,,扯扯領袍,遮住懷中男嬰,。
“尺柯,,你好大膽!門中本已多事之秋,,你竟又私自下凡,,竟還帶回一個人嬰!你可知若不是結界庇佑,,光是這萬丈之壓,,便足以讓其窒息爆體,!”炎無盡大聲喝罵,伸手來拿,。
尺柯情急之下,,背負長劍鏗鏘出鞘,自個挽個劍花,,劍鋒直指沖突過來的炎無盡,。
“好你個尺柯,這番入凡,,莫不是習得什么神功魔訣,還是吃了什么天珍地寶,,竟敢與我這般叫板,!”炎無盡初時大驚,再是哈哈大笑,,雙掌附上攝人紫火,,舞得虎虎生風。
雙掌夾住飛來長劍,,火焰在劍身蔓延開,,悲亢劍吟響徹耳畔。炎無盡反手執(zhí)住劍柄,,也不急著對付尺柯,,反是迎風舞了一套崖松劍法,再是隨意把劍扔在一旁,,如棄敝履,。
“你!”尺柯氣急,,面色一紅,,一口鮮血涌上喉頭。仿佛感同身受,,懷中男嬰緩緩醒轉,,見著這般危險境地,不見啼哭,,反而憨憨地笑了起來,,其笑可掬。
“好小孩,!師祖說此子左手寸脈,,命基堅固。右手尺脈,,靈根宥福,。自己眼拙看不出,,還說師祖年老看走眼,現(xiàn)在一看,,果不其然,!”尺柯見來來往往幾十道人,但多的是不管不顧,,一兩個側目看看,,但看得炎無盡這般囂張,也就沒誰敢充當和事佬,,插手相管了,。
心下無奈,戀戀不舍地望了眼貼倒在地的佩劍,,尺柯伸手在懷中一掏,,捏出顆碧藍寶珠置在掌心,顧不得炎無盡驚訝的表情,,法力催動,,碧海狂濤自寶珠傾瀉而出,。
有著波濤掩護,,尺柯高嘯一聲,云端白鶴振翼飛來,,旋身跨坐,,即朝東飛去。
人一走遠,,波濤漸小,,炎無盡收束袖袍,貼緊身側,,瞇眼遙望尺柯遠去的方向,。
“這炎無盡,日后翻身,,少不得要他好看,!”尺柯把嬰兒轉到背后,以手輕撫胸口,,恨恨道,。
這炎無盡,便是火靈上道的大弟子,,多年相處,,屢屢欺凌尺柯,而后者因為山門絕滅,,平常只能傍著教下其他山門,,才能勉強過活,,所以多有退讓。
焚邪洞離這主山主殿較遠,,便有白鶴代步,,也行了柱香有余。
白鶴引頸而鳴,,在云中盤旋徘徊,,久久不愿落下。
尺柯望了眼燃遍整個山頭的紫火,,笑了笑,,護好男嬰,只身飛下,。
拂袖散退擋路火焰,,無視道邊被釘穿顱骨,懸掛起來的各形各色的魔怪,,一徑走向莊嚴古樸的大殿。
守殿的衛(wèi)士正要通報,,一道雄音響徹山巔,,“讓他進來吧!”衛(wèi)士應聲退下,,尺柯闊步走入大殿,。
“東西取到了?”尺柯走入大殿,,不見旁人,,只有階上寶座一襲黑袍。
“自然,?!背呖伦詰阎刑统霰趟{寶珠,呈在手心,,靜靜散放幽藍光華,。
“堪破必死之局,看樣子你的造化遠不止現(xiàn)在這般,。”火靈上道聲音中帶有一縷欣賞,,手指微動,,寶珠靜靜飄向這邊。
尺柯低頭垂手,,未有發(fā)言,。
“咦,?師祖的祖氣?”火靈上道伸出枯枝般的猿臂,,兩指夾住寶珠,。
“你見到了師祖?”火靈上道看向階下的尺柯,,問道,。
“正是,若不是師祖恰逢經(jīng)過,,尺柯怕是早已命喪昏海獸尖牙利爪之下,,更別提剖取它的河海珠了,?!背呖鹿暤溃狸P緊咬,,再進一言,。“師祖還托一物給我,?!?p> “可是懷中人嬰?”火靈上道吞下河海珠,,再問道,。
“正是!師祖說此子,,命基堅固,,靈根宥福,若果調教得當,,當是有半仙的際遇,。”尺柯鄭重道,。
火靈上道微微頷首,,一擺袖袍,寬大袖口飛出三粒彈丸,,一道劍影,。
“你且拿著,白受你珍寶,,不是上輩所為,,兩粒精元丹,一柄斬佞劍與你,一粒清根丹與此子,,脫換凡胎,,萌生仙根?!?p> “弟子叩謝,。”尺柯收過四寶,,雙膝見地,,再三叩首。
“去吧,?!被痨`上道擺擺手,一陣熱風撲面,,尺柯眼暈,,再看清就已經(jīng)到了殿外。
尺柯心中暗驚,,這火靈上道千年百年未曾出手,,想不到這仙力竟越發(fā)駕輕就熟,,安撫好懷中嬰兒,,拔腳要走,就看見原本湛藍的晴空好似被火燒了一般,,紅霞滿天,龍吼不絕,,再一細看,,一道巨大獸影掠空而來,站在背上,,提領韁繩,,仰頭狂笑的,不是炎無盡,,更是何人,!
“糟糕!”由不得尺柯想招,,炎無盡已經(jīng)到了身前,,胯下巨獸仰天狂吼,,離得近了,,才看清是上古兇獸窮奇后裔,騰根。
“無巧不成書,,緣分沒盡,,哪都能碰到!”炎無盡打了個響指,,身后騰根便撲住旁邊的兇獸尸首,,撕咬吞咽。
尺柯并不作答,,料想火靈上道在此,,炎無盡也不敢太過放肆。
炎無盡還要說話,,就聽見火靈上道空幽的聲音傳來,,“孽徒,還刁難人家,,速速滾來見我,!”,冷哼一聲,,拂袖進殿,。
小心翼翼地避開大快朵頤的騰根,尺柯吹哨招引白鶴,,不應,,再三招引,仍不應,,眉頭擰成個川字,,掏出法寶平山扇,漲大扇面十倍,,站在上面,,徑飛而去。
尺柯這門早已盡絕,,只余孤身一人,,這次遠途歸來,除了交付任務外,,便沒了其他需要耗時耗力的拜訪事項,,這會已經(jīng)到了自己山頭,登仙教數(shù)百山頭靈氣最貧瘠的一個,。
收束法寶,,拂開山門前齊腰高的露草,尺柯推開朱紅大門,,又從懷中掏出一把鐵蠶豆,,拋灑開去,,念動口訣,頓時粒粒指甲蓋大點的鐵蠶豆都窸窸窣窣,,成了膝蓋高低的小個人,。
“收整房屋去吧?!背呖略捯魟偮?,小人們便紛紛行動,抹桌擦椅,,屋明庭凈,。
再又鋪陳一床軟褥,小心翼翼把男嬰放上,,撤除結界,,見著仍在熟睡,尺柯飲盡杯茶,,退入內室藥房,。
摘下斬佞劍,擱在案上,,指尖燃起一簇火苗,,點著久不用的白玉鶴首爐,放一粒精元丹在焰心上方,,直燒成液狀,,唯有這般,才能全部發(fā)揮精元丹之功效,,而不至于因為突然灌入的仙力沖裂經(jīng)脈,。
精元液匯集如絲,順口而入,。尺柯原本緊閉的雙目,,突然暴睜,精光流轉,,異香氤氳。
“好,!”尺柯情不自禁大喊出聲,,卻驚擾了原是熟睡的嬰兒,兀自哇哇啼哭起來,。
尺柯趕忙爬起,,攬嬰兒入懷,笨手笨腳地哄娃,。
過了良久,,娃娃哭聲稍止,竟是伸出手臂,笨拙地扯玩尺柯領口袍子,。
久不脫身,,尺柯捻香一縷,在嬰兒鼻前一過,,讓其再次熟睡,,放在褥上,轉身再入內室,。
清根丹在焰上飛速旋轉,,也是漸漸液化,擺手再飛入十幾味珍貴的仙草仙藥,,融于一體,,成了一團漆黑的液體。尺柯把其托在掌心,,走近嬰兒,,本要封斷幾處大穴,免遭痛苦,,但考慮連這關都過不了的話,,就更別談什么登仙之路了,念及于此,,也就作罷了,。
尺柯小心翼翼地把丹液先是涂抹在男嬰手心,見沒什么反應,,便又接連在手臂,,大腿,丹田,,胸口處涂抹,,等要最后在額頭涂抹時,嬰兒身子突然劇烈擺動,,毛孔滲出細密血珠,,嘴角流下白涎。
“糟糕,!”尺柯看著嬰兒體表的丹液逐漸稀薄,,滲入體內,卻出現(xiàn)如此激烈的反應,,頓時就沒了主意,。
七魂沒了三魄,尺柯不禁倒退幾步,,卻見嬰兒額頭涌出一縷白氣,,再散成八縷,,環(huán)繞著嬰兒周身,托到半空之中,,反應漸趨平靜,。
尺柯面帶驚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祖氣,,是趙江山留在嬰兒體內庇佑的一縷祖氣!
嬰兒落在褥上,,丹液不見,,白光大盛。
白光漸隱,,尺柯這才敢靠近,,完成最后一步,把其余丹液抹在嬰兒額頭,。
這次很平靜,,直至完全被吸收,嬰兒也沒出現(xiàn)什么激烈反應,。
“呼,!”尺柯長出一口氣,見著嬰兒又復酣睡,,笑著在嬰兒鼻尖輕刮一下,,“這幾日,只見著睡了,?!备械骄さ男Яτ苛松蟻恚Π涯袐敕旁谌焐?,轉到后院集靈陣法中,,打坐煉化。
花開花落,,鶴來鶴去,,已經(jīng)過了十六年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