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仍在他心里,,可這一次,,他依舊選擇了原諒,。他低聲下氣的,,不過是想要求我醒過來罷了,。
這么多年來被冷待雪藏的委屈在這一刻竟忽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閉著眼睛,,不知從何時起,,眼前的漆黑漸漸變成星星點點的光亮,,幾乎刺得我想要流淚,。
握著我手的男人輕輕打著鼾,我側(cè)頭看他頭上點點銀絲,,他眉梢眼角深刻的紋路,,他臉頰上多日未刮的胡子,都在昭示著他的疲憊,。
“履癸……”我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他的臉。
他在夢里也皺著眉,,不知夢到了什么,,竟露出幾分笑?;蛟S是聽到我的聲音,,他的頭在榻邊重重一點,終于睜開眼來,。
曾經(jīng)澄澈的淺灰色雙眸如今也布滿了血絲,。
我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已經(jīng)緊緊握住我的手,,這個從來不見頹勢的帝王,,在這一刻,竟簌簌落下淚來,。他伸出不住哆嗦的手,,試探著,想要摸一摸我的臉,。
就連呼吸也亂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這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在這一刻,,竟和我記憶里的履癸完全不似同一個人。
怎么會這樣呢,?不過幾年未見,,他已老成這個樣子。他的手背上甚至已經(jīng)滋生出了星星點點的黃色斑痕,,手背上青筋高高鼓起,,再也找不到初見時對一切都盡在掌握的帝王的影子了。究竟是什么樣的打擊,,會讓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履癸,你……”
“噓——”他將手指覆在我唇上,,緊緊閉上眼睛,,像是在陶醉著,“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你一說話,,孤的夢就要醒了。阿喜,,這些日子以來,,孤總是夢到你,每一次在夢里,,你都用那種十分難過的眼神看孤,,問你什么,你卻又不說……每每你想要開口,,孤的夢就醒了,。阿喜,不要說話,,讓孤和你靜靜的待在一處,。”
我看著眼前這個垂垂老矣的帝王,。他的頭發(fā)那么白,,像是已進入花甲之年,可他分明不過也才四十余歲罷了,。
我將他的手按下來,,終于摸到他頭頂?shù)陌装l(fā)。
“履癸,,你的頭發(fā)怎么白成了這個樣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阿喜,,你醒了,?”
不知何時,,他的聲音已經(jīng)哽咽起來?!鞍⑾?,你知道孤盼你醒過來,盼了多久嗎,?”他看我的眼神里仍如初見時,,這樣一來,我便能找到他年輕時的一些影子了,。
“履癸,,你的頭發(fā)怎么白了?”
他淡淡一笑,。
“不過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有人倚在門口,,閑閑散散地看著我,眼中不乏譏諷,。
那是蘇夏,,也是青蠻。她終于恢復了本來的面貌,,杏眼桃腮的,,一雙迷離的桃花眼勾心奪魄?!叭舨皇悄愦?,中了琰姫和趙梁的奸計,服了鴆毒,,你的大王也不會為了救你一夜白頭,,還白白浪費我好不容易才養(yǎng)大的蠱王。鴆毒沾唇即亡,,你以為你是怎么醒來的,?阿喜,你我相處那么多年,,我日日對你耳提面命,,叫你不要輕信別人,你怎么還是這么蠢,?一點也不知道長進,?”
她的嫌棄和厭惡一如當年。我卻第一次覺得十分親近,我曾以為自己只剩一個人,,可如今這逃亡路上,,竟有履癸和蘇夏同我作伴,這樣也好,。
如今我終于能心平氣和面對這個影響我?guī)缀跽麄€人生的女人,。
“蘇夏?!蔽叶ǘ粗岸嘀x你,?!?p> 蘇夏似從未料到我會這樣同她說話,愣了愣,,輕哼一聲,,便轉(zhuǎn)頭離開了。
她的步子卻十分輕巧,,軟軟的,,像踏在我心上的一只小貓慵懶伸著爪子。
我轉(zhuǎn)回頭,,履癸正面含笑意看著我,。不知為什么,我竟忽然覺得臉有些燙,,只好避開他的視線,,“在我昏迷不醒的這些日子里,你同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他“嗯”一聲,。
我抬起頭來,。第一次大大方方正視著這個愛我逾生命的男人,他面上每一道皺紋在這一刻都忽然變得生動可愛起來,。
“履癸,。”
“嗯,?”
“對不起,。”
“……”
“還有,,我愛你,。”
他將我緊緊攬在懷里,像是失而復得的明珠,。
第二日,,他召集剩下的將士們,重新計劃逃亡路線,。這個半只腳踏進棺材的帝王,,在這一日,重新恢復生機,。
不過數(shù)日,,又有幾人因為過度勞累而死去,就連蘇夏也沒有辦法,。我們在船上一直靠不得岸,,早已經(jīng)彈盡糧絕了。這些日子毫無目的的倉皇奔逃,,將士們都早已疲憊不堪,。履癸瞧著不是辦法,便在傍晚時悄悄靠了案,,進行補給,。
船上財帛也不多了。
好在這座小小的鎮(zhèn)子還未收到履癸逃離的風聲,,人人面上都帶著平靜,,蘇夏替我易了容,我便成為了一個面容十分普通的婦人,。
我和履癸有空下來歇一歇腳,。當腳終于接觸到土地的時候,我竟覺得腿有些發(fā)軟,。履癸小心扶著我,,我們在一間茶肆的樓上看著江邊風景,竟覺得十分美好,。我嫁給面前的這個男人十余年,,竟是第一次與他攜手在宮外看風景。這一路逃亡緊張的心情,,到了這個平靜的小鎮(zhèn)時,,終于略微松了一口氣。
待將士們將干糧備足了,,履癸將一枚小小的錢幣放在案幾上,。我們重新踏上逃亡之路。
我和履癸靠在一起看落日,。
“阿喜,,待這事了了,,我們便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隱居起來,到時你仍作這幅打扮,,我也安心,,如何?”
我沒有說話,,只是緊緊靠在他身邊,,閉上眼睛。
來日如何,,如今誰也無法保證,。
這是我們逃亡的第一百零五天,一路以來的無休止的顛沛流離,,蘇夏早受夠了,,漸漸不耐煩起來。
這日,,她忽然來辭行。
那張從來如同花朵一般的嬌艷的容顏似缺了水的玫瑰,,打著蔫兒,,嘴唇已經(jīng)干裂到起了一道道的口子,她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唇,,卻還是毫不退縮的將那句我同履癸早已料到的話說了出來,。
她要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