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我就被挨著的懷書從被窩中挖出來,我在凍成冰雕之前果斷再鉆回被窩。這個府中有我十個手指腳趾翻來覆去都數(shù)不完的下人,,所有低等下人的換下的衣服都會馬上送到我們手中,到如今,,又高高摞了幾堆,。
我氣得咬牙,,這個該死的小王爺一定是因為上次整我不成,,用臟活累活報復(fù)我揍他的事,,真是個記仇的大壞蛋。
我辛辛苦苦跟著忙活了一日,,趁著半夜兩人睡著了便偷偷爬起來踩點觀望,,我想如果一直待在這里浣衣,,我永遠別想重見天日,所以我不認命,。
王府的下人冬日里睡得較早,,這個時辰下人房處處熄燈睡下了。我又怕記不得來過的地方,,便拿小石子沿途留下記號,,走完一段黑漆漆的林子,我看見此路通向九曲橋處,,橋?qū)γ孢€亮著幾盞明黃的燈,,巡邏的隊伍剛過,,那是大人物住的地方,,我只得半路改道。
沒有風燈,,在這樣的月色彌漫的暗夜里我?guī)缀蹩恐庇X摸索,,不知名的小蟲兒斷斷續(xù)續(xù)的鳴叫,偶爾一陣風嗚嗚咽咽,,好不凄涼,。
更深夜靜,我想我得回去了,,被發(fā)現(xiàn)的話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下場通常會慘兮兮的。
我回到住處時,,下人房燈火通明,,我被嚇了一跳,連忙跑回房,,懷琴懷書不在,,其他屋子的丫頭也都不在。我出了屋子四處尋不著人,,忽然被不明物絆了一跤,,接著被一只手拖進了陰影里。
“別傷害我……”烏漆麻黑的瞧不見對方是誰,,我只來得及說出這句話,,他捂住我的嘴巴示意我閉嘴。
“聽著,,去給我找很多吃的,,不許告訴任何人,不然我馬上就要你的命,?!睕龌牡毒呔o貼著我的臉頰,,我若有多余的動作,立刻就得破相,。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力,,也就是個稍大些的孩子,語中聽不出絲毫威脅之意,,我估計我一拳頭就能把他撂倒,。
我把那刀往別處輕輕挪了寸許道:“這個時候廚房沒有吃的,我身上還剩下一個饅頭,,你要不要,?”別說找不著吃的,我壓根就不知道那個廚房它在哪里,,要不然我還能委屈自己餓到現(xiàn)在,?
他接過我藏于胸前布料的干癟饅頭,也不嫌棄,,干巴巴就吃起來,,像是餓了許久。我萬分唾恨,,這萬惡的王府,,除了干這些虐待孩子的事情也干不出別的好事了。
“那個,,你要不要來點茶水,?”我被他困于臂彎及墻角之間,低頭抬頭都能聞到少年身上濃重的餿臭味道,,盡管我非常不喜歡那個味道,,還很想嘔吐,仍對他充滿了同情,,“你是不是也是無辜被抓進來的,?我跟你說你這個樣子會被發(fā)現(xiàn)的,味道太沖了,?!?p> 他嘴硬:“少啰嗦,只要你不多嘴,,沒人會發(fā)現(xiàn)的,。”
外頭雜亂的聲音漸漸傳來,,女孩的聲音依稀可辨,,我拉著他的手躲進了草叢。他乖乖跟我蹲著觀望,,忽然間我的肩頭一沉,,我動了動,,他的腦袋便從我的肩頭滑落,啪嗒拍在地上如同木樁,。
莫非是噎死了,?我嚇了一跳,連忙俯身去推他:“喂,,木樁子,,啊不是,那個誰,,你沒事吧,?”然而許久無應(yīng)答。
我艱難的抓住他的腿將他拖進屋內(nèi),,一路磕碰,,好在呼吸微弱人還沒死透,這年頭就碰不上一件好事,。我心知這會是個麻煩,,且這人和我其實毫不相干,,雖然很不想幫這人,,但他與我是同樣的命運,我總覺得現(xiàn)在放下他,,等于放棄了自己,。
所以不得不說,我真是個好人,。
懷琴懷書歸來時問我去了何處,,我說我去茅房,又問她們打聽了剛才的情況,。她們說前院逃了三個很重要的奴隸,,大管事領(lǐng)人到這里來搜尋,逮住了兩個,,剛剛才走,,我舒了一口氣。
屋里的餿臭味很快就被發(fā)覺,,兩人看見昏迷不醒的少年時面色發(fā)白如雪,,我連忙噓聲。
“淼淼,,他該不會就是逃走的奴隸吧,?”懷琴伸長脖子,我也終于有機會看清他的模樣,,這人雙目緊閉,,薄唇微抿發(fā)白,,面色蠟黃凹陷,一看就餓得不輕,。
“你們千萬別說出去,,等他醒了我就立刻把他弄走?!蔽乙蝗诵惺乱咽瞧D險,,萬萬不能再拉上一個累贅,何況這人極狂妄的模樣,,大概也不會賴著不走,。這樣想著我便給他灌了口水,恨不得他現(xiàn)在就清醒過來,,馬上就走,。
懷書緊緊抓著我的袖子,糯糯道:“我有點害怕,,他會不會是壞人,?”
我不排除這個可能,只能安慰她:“你瞧他現(xiàn)在的樣子,,眼皮都睜不開了,,如果他是壞人,還不是任我們宰割,?!?p> 那時男女大防尤為嚴重,懷琴懷書年紀太小不敢睡著,,我只能強撐眼皮盯著,,也時刻防備著是否有折返的管事再次挨屋搜查。
萬籟俱寂的夜熬過,,我從未如此期盼黎明,。
打了個盹醒來后那少年不知所蹤,我四處轉(zhuǎn)了一圈沒找著人,,這樣也好,,我就不用拉下臉趕他。
我困倦的伸了個懶腰打算再瞇一會,,其他屋子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起了,,這種時候我知道可貴的休息時間結(jié)束,苦著臉穿起衣裳,。我想如果我有機會接觸別的活計,,大概才有機會深入了解這個王府的布局,誰叫這兩個孩子一問三不知。
懷書一向早起,,今日卻意外的沒有動靜,,我拍拍她的臉頰,灼熱的溫度有些燙手,。
“糟了,,她一定是染寒生病了?!睉亚倜哪X門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那我去找周嬤嬤討些藥來?!蔽乙幻彩菨L燙,。
“不行的,周嬤嬤一定會告訴二管事,,上回也有孩子得了這樣的病,,二管事怕將病傳給別的孩子,將她鎖在柴房里,,關(guān)了三天,,給活活餓死了?!痹S是想到懷書的未來,,她說到此處已經(jīng)急得哭了。
我感到十分苦惱,,八歲以后我就沒生過小病了,,就算找得到藥房,那些藥材我也一味都辨不出來,。
周嬤嬤已經(jīng)來催促干活,語氣十分不善,,我連忙擋住她的視線,,笑著和她打哈哈。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又罵了幾句小賤蹄子,,終于扭腰走了。
我朝她吐了吐舌頭,,讓懷琴試著擰濕巾替她擦身子降溫,。在下人成群的王府里小王爺雖然金貴,但是我們這樣的粗使丫頭一條人命卻輕如草芥,。從二管事餓死那個孩子就得以看出,,大概在他們眼中,我們還不如那些藥材值錢。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嘗試,。
“懷琴,你好好照顧懷書,,我去去就來,。”我須得盡快解決了下人的衣物,,否則那老嬤嬤又要沖我喋喋不休,,她一啰嗦我就要焦躁,我一焦躁就會抓狂,,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可能會把她的嘴巴縫上。
有君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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