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上山
“不知和尚你說的千年后,是什么意思?”
眼前荒唐的老和尚忽而衍生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陳里仁強裝鎮(zhèn)定,,只能微微試探。
“施主姑娘從遙遠的千年后而來,,孤身流落至此,自是姻緣的造化,老衲不過是云山海中的一葉扁舟,,為有緣人引路罷了?!?p> 圓俗大師身上袈裟的數(shù)道黃絲仿佛瞬間活起來了似的,,泛起隱隱約約的金光。
陳里仁幾月來積攢的隱忍涌出,,顫著聲音問他:“那和尚您可否給我算一卦,,指引我回去的路?我想回家…”
“施主姑娘因何而來,,因何歷經(jīng)劫難,,想必心中有數(shù)。佛有安排,,天道有安排,,”圓俗大師立身而起,抬袖揮起一陣清風,,地上那只黃鸝鳥吟唱著撲翅躍起,,飛入竹林中:“時候到時,便是時候,?!?p> “你們總是那套天機不可泄露的說法,也不告訴我怎么回去,,又說要給我算卦,,究竟給我算什么卦?”
見陳里仁似是有些怨氣,,圓俗大師抬指將那桶簽隔空搖上幾回,,而后將其挪至她面前:“老衲算到你命中有具大劫,今日路過提點,,若是施主姑娘你不信,,老衲自將這簽留給下個有緣人?!?p> 她蹙眉捉摸不定地看看那支簽桶,,又看了看圓俗大師淡然超世的模樣,終是伸手抽了一支。
只見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大字:生死簽,。
“上句:人間終日雨淋漓,,克世逢兇卦未隨。
下句:文書官鬼難同愿,,猶恐崢嶸月攬勾,。”
簽字入目未得思索,,陳里仁為這生死簽三個大字憂心之時,,那支簽已經(jīng)落到了圓俗大師手中。只見他半晌沉思不語,,繼而將那支簽揮回簽桶之中,。
“善哉善哉,施主姑娘這支生死簽…”
“如何,?”
“老衲如今于此只能奉勸你幾句,,莫舍離,莫強求,,不是生即是死,,死后才得以重生?!?p> 圓俗大師的話敲進腦里嗡嗡作響,,但字字又模糊得她不思其解。正欲求解釋時,,忽聽有陣腳步聲從景墻后而來,,陳里仁警惕地望了一眼,再回過頭來早已不見圓俗大師的蹤跡,。
石桌上的包袱袋上徒留的兩枚水煮蛋,,提醒她方才發(fā)生的事情皆不是夢。
農(nóng)生從和尚那討完水后回來,,見陳里仁忽而頹然坐在石桌邊,,再走得再近些,覺著從未見過她這般低沉的模樣,,到了嘴邊的數(shù)落話戛然而止,。
用過午膳后,圓滿大師帶著幾人到禪坐室打坐二個時辰有余,,不熱不燥,,正是上山賞花最好的時辰,一隊人便上山腰尋芍藥花去,。
長平公主在前頭好心情地蹦蹦噠噠著,,元晨和幾個丫鬟生怕她踩著石子跌了。張士軒仍是一副手背身后不愛搭理的樣子,,在后頭悠哉地走著,。
看見陳里仁在后頭耷拉著腦袋,像行尸一樣魂不守舍,,張士軒將農(nóng)生喊到身邊,,掐著他的耳朵:“從茶室出來見她便這副失了魂的樣子,你這臭小子是不是又說她了,?”
“哎呀,,”力度不小,掐得農(nóng)生肩膀都提了起來嗷嗷叫:“少爺饒命,,我沒,,真沒有!我跟她到茶室外面候著,,不過去找領路的和尚要了碗水喝的功夫,,回來她就這樣了…”
張士軒挑眉嘴一抿,手指松開饒了農(nóng)生,。
前頭的長平公主甜笑著喊著“軒哥哥”沖他招手,,張士軒望了陳里仁一眼,只吩咐農(nóng)生好生看住她,,便徑直往長平公主和元晨的方向走去,。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你個麻煩精,!”
農(nóng)生走到陳里仁身旁埋怨道,,她才回過神來,一臉茫然地望著他:這小毛孩又怎么了……
農(nóng)生委屈地剮了她一眼,,嘟嘟囔囔地往前大步走著,,留她在原地滿臉黑線。
嘆氣之余,,身邊一道奇特的藥香帶著清冷的輕咳聲拂面而過,,陳里仁才發(fā)現(xiàn)剛剛有人落在后面,抬頭只看到有為跟在一個披著月牙袍長身玉立的男子身后,,那男子背影清瘦如竹,,然步履輕緩優(yōu)雅。
剛上溪谷就聽見流水聲不斷,,進了芍藥林,,山間的清風撲面而來,令人神清氣爽,。遍地盛放的芍藥花有粉白的紫紅的,,花大且芬香四溢。
“若論國花,果然還是涼山寺的芍藥略勝月季一籌,,”元晨在遠處點頭贊嘆道:“每回都猶如初見,,便是父皇也曾稱贊?!?p> 長平公主極為喜歡芍藥花,,踏入芍藥花叢中俯身聞花香,挑摘了一朵粉嫩的貼至臉頰旁,,起身調(diào)皮地沖著喊他們:“三位哥哥們,,你們說我是更好看,還是芍藥花好看,?”
“殿下當心些,!”一旁的兩個丫鬟擔憂地輕喊著,不敢跟著沖進花叢中踩踏,,又生怕她被花叢中的枝葉劃傷了,。
“呵呵,自是六妹妹更好看,?!痹颗鯃鲂Φ馈?p> 看這長平公主臉上帶著稚氣,,但手如柔荑,,巧笑倩兮,櫻桃小嘴不點而朱,,自有一股輕靈之氣,。陳里仁和其他隨從們候在遠處,打量著覺著這公主比芍藥花好看,,因為活,。
不料張士軒卻說了一句:“你這問題,芍藥花都被你踩壞了,,哪朵哪能比你好看,?”
后面的隨從們頷首隱忍著涌上的笑意,不敢發(fā)作,。果然是鋼鐵直男啊…陳里仁替張士軒抹了把冷汗,。
“哼,士軒哥哥,,我就是不踩它,,這花也沒我好看!”長平公主似是習慣他冷言諷刺,,不以為然地嘟了嘟嘴,,轉身朝向元崇:“五哥哥,,你說是不是!”
話鋒一拋,,眾人都望向了那個立身于元晨的月牙袍少年,,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又清淡得似山霧般飄渺,。只見他微微一笑,輕聲道:“自然,。”
陳里仁這次終于看清五皇子元崇的樣貌,,不禁感嘆,,人們都稱張士軒是不易近人的謫仙公子,絕色飄逸的俊顏冰如冷山,,只一眼,,便覺得這元崇更冷淡些。
他雖自如行走于其他人身邊,,看似不厭惡與人接觸,,眸神卻超之度外,將他人都推至了一旁,,不過是被身上的病弱之氣掩蓋了,。
似乎注意到有人打量的眼神,元崇在長平公主得意地與其他二人說話之際,,不帶痕跡地往隨從的方向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