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衛(wèi)生所,顧猛又去一趟供銷社,,用糧票換了一袋大米,,一毛九一斤,換了五十斤,,還有上好的肥豬肉,,一指寬的膘,才八毛三,,他有肉票,,換了十多斤二刀子。
買好了東西,,他邀請賀宏軍去家里改善伙食,。
顧猛的家在小鎮(zhèn)集市對面,陽坡,,中間隔著一條白水河,。
季節(jié)性河流,夏天發(fā)大水,,山洪,,浩浩蕩蕩的,冬天干得像撒哈拉沙漠,。
這種河里沒什么大魚,,顧猛是沒辦法靠賣魚發(fā)財了。
河上有一座石拱橋,,三十多年前修建的,,當初建橋的捐款人打頭的就是顧家。
經(jīng)過幾次洪水,,石橋多了些裂縫,、豁口,橋面也不再平整,,每次經(jīng)過時,,顧猛都小心翼翼的,擔心石橋塌了,。
過了橋,,橋頭兩邊的半坡上,,茂密的樺樹林間,散布著數(shù)十間房屋,、院落,。
顧猛家在一處半坡上,距離橋頭近,,位置好,,在他家不遠處就是通向丘山縣的公路,交通方便,。
顧家院子是顧爺爺建的,。
那時顧家有錢,青石砌成院墻,,門頭很高,,頗為雅致。
經(jīng)歷了幾次抄家,,顧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夾在周圍幾間新房中,顯得有些落魄,。
“啊啊?。 ?p> 還沒過橋,,顧家院子里傳來一陣刺耳的豬叫聲,。
這是要殺豬的節(jié)奏?
不對??!
家里以前都是年邊上才殺豬,今天動豬干什么,?
他背著竹簍大步地向家里跑去,。
院子外的路下,有一輛拖拉機,,好像是鎮(zhèn)上拉飼料的車,,這車是趙家養(yǎng)豬場的,養(yǎng)豬場的主人是趙兵的父親,,趙泰,。
趙兵的爺爺趙老漢下面有三兒一女,老大趙泰,、老二趙宏,、老三趙興,,小女兒趙佳,。
趙泰在鎮(zhèn)上辦了個養(yǎng)豬場,,算是鎮(zhèn)上最早的民營企業(yè)家。
“猛子,,你家要賣豬嗎,?”賀宏軍問道。
“可能是吧,!”
家里窮,,賣豬也是有可能的。
走進院子,,有兩個養(yǎng)豬場的工人扯著豬耳朵,,從豬圈向外拉。
顧猛家的豬不大,,二月份賣的小豬崽,,長了五個月,也就一百來斤,。
這個時候的豬,都是黑色的土豬,也就是香豬,,嘴巴很長耳朵大,,吃得多長得慢,一年下來也就兩三百斤,。
土豬吃葛藤葉,、紅薯葉等草料長大,肉質(zhì)香,,令人回味無窮,。
當然了,這個時候沒有什么瘦肉精,、增肥劑,、轉(zhuǎn)基因豬,各家的豬大都是這個品種,,顧家的豬也不算什么寶貝,。
“阿媽!”
顧媽媽何秀芳拿著一疊零錢從堂屋里走了出來,。
顧猛望著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的母親,,心口忍不住抽搐的痛。
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才四十多歲,,頭上就長出了白發(fā),額頭眉角也布滿了皺紋,,身體一直處于亞健康狀態(tài),。
母親的病是生他的時候落下的,。
那年鎮(zhèn)上鬧饑荒,顧家日子也過得緊迫,。
一般人家在那時懷孕都會選擇打掉,。
可顧家情況不同,大兒子顧勇生病傷了腦子,,未來沒有指望,。
顧家不能沒有傳承人,顧媽媽堅持要生下來,。
因為營養(yǎng)不足,,生了顧猛大傷元氣,身體損耗嚴重,,干不了重活,。
沒過幾年,顧家又遭了一番打擊,,顧爸爸去世,。
屋里沒有當家的,顧家的重擔都落在了病弱的顧媽媽身上,。
顧媽媽咬牙堅持著,,才把一個傻兒一個小兒拉扯大,可惜她的身體徹底垮了,,不到五十歲就去世了,。
再一次看到老娘,顧猛眼角發(fā)脹,,他咬著腮幫子,,暗暗發(fā)誓,此生一定要照顧好母親,,讓她長命百歲,。
何秀芳笑道:“大娃幺娃回來了!”
“芳姨,!”
賀宏軍從身后喊道,。
“軍子來了,屋里坐,!”
顧媽媽是一個愛笑的人,,笑得很熱情。
即使生活再艱苦,,她也依然積極面對,。
只是前世顧勇出事后,顧猛混得不如意,,顧媽媽的笑容就少了,。
孩兒不肖,,母親不笑啊,!
“幺娃,,你手咋了,?”
顧媽媽一眼就注意到了顧猛手上的紗布,,拉著他的手小心查看。
阿哥知道自己闖了禍,,低著頭撓著臉,,有些不好意思。
顧猛笑了笑,,“阿媽,,剛才拿菜刀不小心劃了手,一點點小傷,,在德福爺那里包扎過了,。”
顧媽媽看不到傷口,,只以為是一條小口子,,倒也不擔心。
“你小心點,,最近別沾水,!”
“知道了阿媽!”
顧猛岔過了受傷的事情,,轉(zhuǎn)而問道:“阿媽,,咱們家好好的,為什么要賣豬,?這個時候豬還沒有長膘,,賣了不劃算?!?p> “哎,,這不是沒辦法么!”
顧媽媽嘆息道:“買肥料要錢,、交上交款要錢,,你下半年念書要交學費,屋里沒錢了,,只能先把豬賣了湊一點,。”
去年國家開始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顧家也分到了幾畝薄田,,有了田自然要交農(nóng)業(yè)稅,,平均稅率規(guī)定為常年產(chǎn)量的15.5%,不算少,。
現(xiàn)在到了七月,,馬上要插秧,需要肥料,。
顧猛下半年高三,,工本費、雜物費等,,合起來要三十多塊錢,。
顧家以前主要打鐵,沒有別的進項,,現(xiàn)在打鐵的生意不好,,屋里需要錢了,只能賣豬,。
顧猛沒有制止母親賣豬,。
母親身體不好,每天要上山打豬草,、喂豬,,豬病了還要找醫(yī)生、買藥...
養(yǎng)一頭豬在屋里,,就像是養(yǎng)了一個小娃娃,,一年不間斷地操心,負擔很大,,賣了也就賣了吧,。
“阿媽,賣了多少錢,?”
“137斤,,五毛錢一斤,一共賣了68塊5,,他們給了70,,我找1塊5,你算算,,有沒有錯,?”
“阿媽,沒有錯,!”
剛才他在供銷社買豬肉八毛一斤,,毛豬的價格大致在六毛一斤,趙家給的價錢偏低,顧猛沒有說什么,,免得母親知道了唉聲嘆氣,。
等買豬的人走了,顧猛把背簍里的米和肉都拿了出來,,還有賣刀的錢,,他只留了十塊,其余的全交給了母親,。
雖然他現(xiàn)在很需要錢,,需要資本,可母親手里有錢,,會安心一些,,煩惱少一些,,他愿意多努力一些,,讓母親更輕松些。
“幺娃,,菜刀都賣出去了,?”
顧媽媽驚訝地看著錢,十分詫異,。
顧爺爺和顧爸爸去世的早,,顧勇顧猛打鐵的手藝只能算作半吊子,菜刀又賣得貴,,生意自然不好做,。
現(xiàn)在看到了錢,顧媽媽驚喜交加,。
“是?。≡奂业逗?,自然賣得快,!”
“哎!你有了錢不該大手大腳,,節(jié)省一點,!”
顧媽媽看到大米和肉叮囑道。
“阿媽,,有我在,,以后咱們家天天吃肉!”
顧猛拍著胸口保證道,。
“哈哈,,阿媽就指望你了。軍子,別走啊,,下午留這里吃飯,!”
“好,我一直想著芳姨做的飯呢,!”
賀宏軍經(jīng)常來顧家,,也沒有客氣、
顧媽媽大笑了幾聲,,提著米肉走進了廚房,。
“外面熱,進堂屋里坐吧,!”
顧家里的房子一共有五間,,最東頭是廚房、臥室,,中間是堂屋,,西邊是顧猛與顧勇的臥室,還有放糧食的雜物房,。
中間的堂屋,,寬敞明亮。
堂上是一座香火臺,,墻上掛著一張紅布,,上書‘天地國親師’。
紅布下有顧家祖宗的靈位,,還有顧爸爸的,,可惜沒有父親的照片,過了這么多年,,他已記不起父親的模樣,。
哎,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如果能早重生四五年多好,?
一家人就該齊活。
在香火臺下有一張漆黑的八仙桌,,放著暖水瓶,、茶壺、幾個茶杯,。
桌子兩旁擺著幾把圓帽椅,。
這一切顯示著顧家曾經(jīng)也闊過。
可惜這些家具與這座房子一樣,,破破爛爛的,,扔到路上都沒人撿。
“噹噹噹!”
右邊墻頭上的鬧鐘向了,,短粗的時針指向了三點,。
算算日子,今天應該是7月7號,,高考開始的日子,,值得銘記!
鬧鐘的下面,,貼著十幾張獎狀,,大部分是小學的,初中有幾張,,高中兩年,,一張獎狀都沒有。(1983年以前,,小學只有五年,,初中三年,高中只有兩年,,一共10年,,84以后教育體制改革成了12年,,各地進展不一樣,。)
以前這些獎狀是他榮譽的象征,現(xiàn)在成了他的退步的證據(jù),。
“猛子,,你學習挺好的,明年有把握考上大學嗎,?”
賀宏軍沒讀過書,,標準的文盲,挺佩服會讀書的學生,,看到他得了這么多獎狀笑著問道,。
顧猛搖了搖頭,“考大學,,可不容易,!”
上一世家里出了事,房子交給了趙家,。
他跟著母親離開了綠嶺鎮(zhèn),,在縣里租了一間民房,以收垃圾為生,,書自然是沒讀了,。
再次回到學校讀書,考大學,他沒有多大把握,。
他現(xiàn)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xù)讀書呢?
畢竟未來是金錢社會,,有錢人才是成功人士,,像馬老板高中嚴重偏科,考個三流大學都困難,,后來有了錢,,成了青大的顧問,這就是金錢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