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已經(jīng)過去一月有余,,近來倒是清凈,除了封都里因段府之事,,又被抓進去幾個,,并無大事發(fā)生。入冬來往客人也見少,,茶樓里倒也清閑,。
“秋山兄,怎么樣,?”尹梅側(cè)推門而入,披一灰絨長襖,,里頭穿的,,還是一身素白衣裳。似乎是下了點兒小雪,,只見他白玉冠上泛著盈盈水光,,短絨上也是晶晶的雪花,忽略他似乎是凍的急了不住的抹擦著的雙手,,倒也是個傲霜立雪的陌上公子,。
“我說你,手爐能帶上不,?你以為你跟人小年輕兒似的,?人家月余能好的透透兒的,你能,?”沈秋山故作慍怒,,順手扯了個手抄甩了過去,“再病了嗷嗷叫喚你看我理不理你,?!?p> “是是是,沈兄教訓的是,,我定銘記于心,,不敢忘懷?!币穫?cè)拖著腔,,嘻嘻笑著。
“我看你是想把我氣死,,非得給你來一針你才消停,。”
“哎,,別別別……可千萬別,。這回記牢了,,真真兒的?!?p> “……這句話……你也說好多遍了,。?!?p> “……額……那個那個鬼目…鬼目啊,,他怎么樣了?”
“好的很,!……傷口之前發(fā)炎的厲害,,這腿上的疤估計大了點兒,又不是姑娘家,,不礙事兒,。”
這會兒的鬼目,,幾乎完全看不到當初來時的狼狽,,臉上有了血色,顯得更為干凈清秀,,一雙杏眼生的比姑娘的都好看,,但鼻峰凌厲,卻是不帶一點兒女氣,。雖仍不甚開朗,,但對來人已經(jīng)不再是萬分的驚恐防備。盛林夏青對這個同齡的神秘來客似乎很感興趣,,趁著茶樓閑細空檔也來探望一二,,阿筠纏著盛林給她買的芝麻糖,竟也整整齊齊的碼在小碟子里,,擺放在鬼目床頭,。少年雖不語,但任由阿筠臟的貓兒似的臉往自己身上蹭,,想來任他再如何表現(xiàn)的面若冰霜,,可終究還是個十六歲年紀的少年。
“再等兩月可以安排安排他去茶樓里做點事兒了,?!币穫?cè)暗道?!罢贻p氣盛的時候怎么就跟個小悶葫蘆罐子似的,,這樣下去得給悶壞了。”說實話,,在看到鬼目膝蓋上疤痕的那一刻,,他幾乎斷定了,這就是凜衡,。但一個月下來,,他心里也有些猶豫不定了……他看著呆坐在窗邊兒的鬼目,除了外形和年歲,,尹梅側(cè)怎么也無法將眼前這個冷的就像窗外的北風小雪的少年和記憶里的凜衡聯(lián)系起來,。五年前的凜衡,不過十一歲,,劍術(shù)已經(jīng)是索烏族里的佼佼者了,。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凜衡長的活脫脫像個女孩子,白白糯糯的竟一點兒也不像邊境孩子該有的硬朗,。記得有一次還因為這個跟人打了一架,。一個人把三四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打的鼻青臉腫,回頭見了凜青自己倒先委屈起來……除了外貌,,這活脫脫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如果真的是你,這五年發(fā)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從長谷逃出來的,?你怎么……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尹梅側(cè)想問……但,當初去絞殺索烏一族的……是清一色的祁國鐵甲,。他,,知道真相嗎?算了,,還是再等等吧,,不管是不是凜衡,經(jīng)過這一遭,,也算和這孩子有緣了,。
不覺已入夜,天光與水共皎潔,。入冬天氣漸寒,,申城濕冷,盛林早已給尹梅側(cè)屋里換上了新制的厚棉衾枕,,添上了紅炭,。記得當年撿他回來時,不過還是個掛著鼻涕的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娃娃,,面黃肌瘦,,一把骨頭柴的跟燒火棍似的。遇見他時,也是這般天氣,。小小的孩子,,單衣薄衫,蜷成一團,,染了寒疾,,哆哆嗦嗦的縮在一堆破布后面……如今不過短短幾年,竟已成長為行事周密,,細心向善的翩翩少年,,尹梅側(cè)不覺會心一笑……正想著,忽然的夏青就風風火火的就跑來了:”掌柜,!掌柜,!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慌成這樣?”
“就是那個……哎呀,!一兩句解釋不清楚,,您還是趕緊隨我來后院兒看看吧?!?p> 樓里的這幾個孩子雖然平時瘋瘋鬧鬧沒個正型,,但遇著事情從來不打含糊,看夏青這神色慌張的樣子,,今晚想睡個好覺又是一樁難事咯,。
尹梅側(cè)匆匆忙忙趕來后院,竟也是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沈大夫捂著脖子,,胡亂按在上面的止血草藥,,那傷口竟是在動脈處,想來是他躲閃及時,,不至于太深,,看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應是沒有生命危險,。盛林握著長劍,,擋在沈秋山身前。循著盛林的目光望去,,那房梁上坐著的,,竟是鬼目!他手里握一柄短刀,,刀尖兒上還滴著血,,野貓一般半伏在房梁上,,警惕著眼前的一切,顯然他已經(jīng)注意到了來人,,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尹梅側(cè),,似兩洞冰窯,寒氣錐心入骨,。
“這是怎么了,?”尹梅側(cè)慌問。
“沈大夫去給他換藥,,進了藥房,,不一會兒就聽見打斗聲,我和夏青就在外面玩兒雪呢,,聽見動靜就趕過來了,,可沒能及時,沈大夫還是受傷了……”盛林低下頭,,“不過,,你這小子怎么回事,我們好生招待著,,你居然還動了殺手,!”
“到底怎么了?”
“這不是看他見好了,,內(nèi)服的藥暫停了,,再加上這孩子自打來風波渡就夢魘的厲害,想著施幾針,,這針還沒落門兒上去呢,好家伙,,翻身就給我一刀,,還好我躲閃及時,要不然今晚上算是交代在這兒了,!”沈秋山憤憤道,。
“鬼目,你究竟要干什么,?“尹梅側(cè)急切道,,“你先從梁子上下來!”
“我要干什么,?下來,?呵呵呵…哈哈哈!我要干什么,!當然是……殺你……”房梁上蹲著的,,仿佛不是前幾天那個少言少語的溫順少年。此時的這個,笑聲凄厲,,瞪著充血通紅的雙眼,,如鬼魅一般?!皻⒘四銈?,還有……他們……”
“好你個白眼狼,這幾十天我們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你,,你居然要恩將仇報,,你!你,!你,!狼心狗肺!”夏青氣的臉都青了,。
“既要殺我,,總得有個理由,,尹某自以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
“我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殺我,!我要活著,我得活著,!我得報仇……報仇,?呵呵……報仇!他們所有人!都要償命,!“
“他們,?他們是誰?你說出緣由,,或許我可以幫你,。“尹梅側(cè)感覺到眼前這個孩子不太對勁,,但具體是哪兒,,他竟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當務之急需要先穩(wěn)定住他的情緒,,不管他是受人指使還是另有目的,只要他真的是凜衡……
“什么,?您居然要……掌柜啊,,他剛還要殺我們呢!這可是個白眼狼??!”夏青暗忖:這掌柜怕不是傻掉了,。
“幫我?”鬼目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帶著血漬的短刀,,“幫我殺人嗎,?可好玩兒了……哈哈哈,就這么數(shù)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整整五十二個,,你說好不好玩兒哈哈哈?!?p> ”段府的人是你殺的,!因為他們殺了你的家人,是不是,!“尹梅側(cè)喊道,,他自己也是震驚,他愈發(fā)的看不透這個孩子了,,但是,,只要鬼目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就能斷定,,眼前這個,,就是凜衡!“他們殺了你的家人,,殺了你姐姐,!”
“段府?殺人,?……我是殺了人……姐姐……我……?。“,。“,?!”鬼目錘拍著腦袋,嘶吼著,,似乎是痛苦異常,。夏青年紀尚小,似乎是被嚇到了:“他……他怎么了,?失心瘋了嗎,?”
且還沒等眾人回過神,,卻聽“咚”的一聲,鬼目從梁上跌落下來,?!八×四亍,!卑Ⅲ蘖嘀恢淮凳?,噠噠跑過來,應該是剛?cè)胨痪?,被吵醒的,,還頂著一頭亂發(fā)?!罢5男『⒆邮遣粫赖竭@么危險的地方去玩的,,也不會跟尹哥哥和阿爹吵架?!?p> “小祖宗,,你又把我什么東西拿出來了?”
“上次阿爹帶我去抓山雞用的針,,他睡一會兒很快就會醒來的,。“
”你好像還很有理阿,,再偷偷跑我密室去拿東西看我不揍你,,你可知里面有……“
”好了,我錯了,,行了行了,,嘻嘻嘻……“沈秋山話音未落,阿筠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我是欠了你了,,造的什么孽我這是……哎呀!壞了,!趕快找個繩子把這小子綁起來,,一會兒醒了又得給我發(fā)瘋?!?p> “您看這成么,?夠不夠粗,挺結(jié)實的,,應該不會斷……”言語間盛林已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根麻繩,。
”成!成,!成!捆上,!趕緊捆上,!“沈秋山捂著脖子,嫌棄的擺擺手,,”我現(xiàn)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怎么就上了你尹梅側(cè)的賊船,還指望撿你回來找你家人訛筆錢,,這倒好,,差點兒命都賠進去了,賠,!血賠,!”
尹梅側(cè)噗嗤一笑:“沈兄啊,這賊船上都上來了,,哪有中途靠岸的道理,?待我走完這一遭,要錢要命都給你,?!?p> 沈秋山啐道:“你可保重好身子吧我的大少爺,姑奶奶,,你們都是姑奶奶,,治你這身子的藥很難搞的好不好,你再歪了我又得滿山的找去,,我一把年紀了啊喂,!”
見沈秋山這又氣又委屈的樣子,尹梅側(cè)被逗的哈哈大笑:“還請沈兄回去好生休息,,明天恐怕還得麻煩你了,。”大伙兒瞄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的鬼目,,“把他的刀收起來,,帶到沉霜閣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