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景初再次去到孟景彥所在的廂房門口,屋子里早已沸反盈天,一片嘈雜之中,,她耳朵極好使得聽到了零零星星關(guān)于她的議論。
“徐遠(yuǎn),,你剛剛真的見了孟家小姐?可真如景彥所說,?”問話之人,,聲音極小,顯然是防著房間內(nèi)其他人聽,。
“待會兒你不就能見著了嗎,?”聽得出來,徐遠(yuǎn)在故意賣關(guān)子,。
“可天都傳言……”那男子剛要說話,。
一個(gè)干凈利落的女聲倏然出聲打斷?!叭顺苫⒘T了,,我倒覺得做不得真?!?p> 孟景初有些驚奇,,正要推門。
“哪里來的美嬌娘,,像是沒見過的,。”一男子腳步踉蹌,,突然從一旁躥出,眼看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
她旋了身躲開,,也沒急著出手,而是站到一邊,饒有興致的打量起來人,。
若是未猜錯(cuò),,她這是難得遇上了人間話本子里常說到的惡霸調(diào)戲良家女子的橋段。
只見那“惡霸”一身雪青華裳,,長相倒很是文弱白凈,。一眼看去,眉清目秀,,輪廓分明,。如果未醉酒,只怕就是一個(gè)酸儒書生,。
但此刻,,這書生似已醉的七暈八素,連腳都站不穩(wěn),。臉上醉意熏熏,,如同用女子的紅粉胭脂上了色,一雙細(xì)狹鳳眼也因醉酒而顯得分外迷離,,仔細(xì)看去還隱了幾分書呆子才具有的木訥和空洞,,看起來和所有的醉酒之人并無不同。
可孟景初還是覺出幾分別扭和刻意,。
眼前這人,,看起來極為的——
不對勁。
她微瞇了眼,,更為仔細(xì)的從上到下掃視那書生,。
終于,她找到了這書生身上不對勁的地方,。
那便是他的身體,。
不是醉酒后手腳虛軟的狀態(tài),而是如同被操縱的傀儡木偶般很是僵硬,。
尤其是他的下肢,,竟是半拖著被迫行走于地上。
孟景初的鼻翼動了動,。
一股被掩蓋在濃重酒氣下熟悉的非人氣味沖鼻而來,。
惡靈。
一只極會隱藏身份的惡靈,。
她一雙漂亮的眸子驟然發(fā)亮,,身體里的靈力微微流轉(zhuǎn),雪色衣衫無風(fēng)而動,。
她倒是想不到,,難得背著身份出門一趟,,還會遇上一只主動招惹上門的惡靈。
沒錯(cuò),,眼前之人顯然是被一只醉死的惡靈附了體,,所以才失了本心。
那靈似乎還不知曉自己的身份已被眼前貌美少女察覺,,只道是少女同別的女子般,,被他的輕浮舉動嚇的說不出話。
所以他又一次歪斜著身子靠了過來,,試圖繼續(xù)對她拉扯,。
被附身的書生似乎還未被完全控制,眼里掙扎著竟恢復(fù)了幾絲短暫的清明,,齜牙咧嘴努力想要控制自己像孟景初伸出的手,。
可那惡靈顯然并非凡人能對抗,只片刻,,書生眼里清明盡去,,又再度剩了醉酒后的朦朧和被牽線的空洞。
與之相反的,,是他臉上得意的笑,,就好像有人用手指由兩側(cè)拉開了他的臉皮般,他的嘴被拉到極致,,整齊的兩排白牙連帶上下粉白的牙齦全都顯露在外,,看起來奇詭又惡心。
雖然意識被奪,,但書生似乎還能覺出痛意,,額際冷汗直冒,連帶被控制的軀體也疼的直打顫,。
幸而周遭暫時(shí)無人走動,,否則非要被這暮景象嚇呆過去。
“小娘子,,桑囊子.......”
他嘴里的涎水拉長了絲滴落在衣衫上還有鋪了毛氈的地上,,即便如此,那惡靈仍不忘初衷,,控制著那書生的軀體一步步再度向她走來,。
孟景初本就平和的神色,此時(shí)更為柔軟,,柔軟的隱隱帶了幾絲開心的笑意,,她的靈力已聚集指尖,只待那惡靈出手,,她便準(zhǔn)備一舉將它拿獲,。
正好,。
她的花兒還等著吃食呢。
至于書生,。
她猶豫了一下,心里還是對他道了聲歉,,如果真被這靈害死,,那等他去了冥界,她便找蘅娘幫他在生死簿上添一筆功德,。
正待出手,,旁邊廂房的門卻吱呀一聲被人打開。
一年輕男子走了出來,,隨同他出來的還有廂房內(nèi)女子的嬉笑和靡靡的舞樂之聲,。
“李殊年,你怎的醉成這般,?”
出來的年輕男子看到那書生怪異舉止,,大吃一驚,就要往那書生附近去,,打算將其扶住,。
“想找死的話你就過去?!?p> 一束發(fā)少年郎冷笑出聲,,褐金華服,緊跟其后緩緩走出,,孟景初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沾惹的脂粉香味,。
他步伐閑適悠游,華艷娟麗的臉上全然是漫不經(jīng)心,。
他有些嫌惡的看那書生一眼,,“真真是個(gè)蠢貨?!?p> 先前走出的那男子個(gè)頭稍矮,,一雙圓眼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極為聽話的頓了步子,。他雖不清楚李殊年發(fā)生了何事,,但既然那人不讓他過去,他自然不會嫌棄自己命長,。
見他遲疑著停了腳,,那褐金華服的少年總算不再看他和地上的書生,一雙狹長的琥珀色眼瞳里瞬間填滿炫目的星辰般向著站在另一邊的孟景初望了過來,。
就如同暗夜里突然盛放的曇花,,他笑意明媚而惑人,。
“姥姥,許久未見,,您老可安好,。”
一瞬間,,孟景初似完全喪失了感官般,,除了眼前的少年和他若即若離、清朗雍容的聲線外,,她竟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恍惚間,她遲鈍的意識里只是覺得這人確乎有幾分熟悉,,但任她在腦中努力回溯一圈后,,她也沒想起這熟悉之感究竟由何而來,她只是想著,,既然不是熟人,,她倒懶得與之客套。
于是她像往常般唇邊帶笑,,神色如清風(fēng)玉露,,更為柔和,“你莫是認(rèn)為你叫一聲姥姥,,我便待你和旁人會有不同,,我雖貌美,卻也不會瞧上你這樣的招風(fēng)浪蝶,?!?p> 那少年卻猛地輕笑出聲,“姥姥,,不過幾日不見,,你倒是把我忘了干凈?!?p> 時(shí)間好似又停頓了一下,,那少年身影隨著他的這句話如破碎的泡沫,噗的一聲消散了蹤影,,一瞬間萬籟俱寂,、四下無人。
但也只不過一個(gè)眨眼,,她便又看到一個(gè)模糊少年身影突然飛身而至,,那張錦繡容顏在她瞳孔里逐漸放大,剎那間擦著她的鼻尖停駐在她的面前,。
咫尺之距,,呼吸可聞,。
孟景初啊的一聲,罕見失態(tài),。
“柒念,。”
華貴絢爛,,錦繡無雙,,一雙狹長的琥珀色眸子,亮如星晝,。
分明是元靈柒念的模樣。
她聽得那人在她耳邊再度輕笑了一下,。
“嚓”
眼前大亮,,樓內(nèi)的嘈雜再度清晰可聞。
孟景初茫然四顧,,才看清那叫李殊年的書生已躺倒在廊上,,他身上已沒有了那醉靈氣息。在他身邊的,,是伏下身正準(zhǔn)備伸手將他拉起來的那個(gè)頭稍矮的男子,。
而那褐金華裳的少年還站在原處,身形未動,,臉上神色懶怠傲慢,。
“那位姑娘,你擋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