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墓前低語
元一是被一滴露水點醒的。
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旁邊正在熟睡的貓爺,,揉著眼睛坐起了身子,。一個干癟的藍色毛球從他懷中滑落。他仔細端詳著它,,發(fā)現(xiàn)在它的背部用極小的字刻著一句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p> 元一哪里懂得佛理,,他心想:看來自己的夢是拜它所賜。如果能知道這小毛球的做法,,那自己豈不是可以每個晚上都能夢見媽了,?
正當他沉浸在對美夢的幻想中時,一陣輕盈地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元一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子緊貼在土坡的背面,,他用力推了貓爺幾下都沒有將它喚醒。不得已,,他只得順手在地上撿起了幾片大蒲葉蓋在了它身上,。
腳步聲越來越近,元一嗅到空氣中有一股薄荷草的淡淡香氣,,他由此猜測來者應該是名女子,。果不其然,,她在土坡前站定,開始喃喃自語了起來,。
她的聲音很好聽,,這種好聽不是尋常女子綿軟嬌柔的女聲,而是語氣中自帶三分果決,,語調(diào)中平添三分英氣,,字里行間又流露出三分哀思,剩下那一分揉碎在女子身上清新的香氣中,,讓元一不禁心馳神往,。
“對不起,我這個月沒有來看你,。不是忘記了,,是因為我去了尚贊行省參加了一個會議,一個有可能決定艾歐尼亞未來命運的會議,?!?p> 她嘆了口氣,接著說:“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zhuǎn)眼,,三年就這么過去了。我還是老樣子,,每次出征前到了動員的時候,,面對大家期待的目光依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每當我緊張到汗流浹背,,我總會不自覺地去想:要是你在我身邊就好了,,每當你笑著看向我,我就什么都不怕,?!?p> “我最近很不快樂??吹竭@里了嗎,?左邊嘴角的下方。我去尚贊行省的途中被諾克薩斯的泰隆突襲了,。薩克醫(yī)生說可能會落疤,。我14歲參軍,17歲臉上就掛了第一道傷疤,。照這個速度,,如果每三年就要在臉上添一道疤,待我去那個世界找你時,,你還會認得我嗎,?我會衰老,還會像瓦莎媽媽那樣長出很多深深的皺紋,,你會嫌棄我嗎,?有時候我甚至很羨慕你,永遠14歲,,永遠都會那么年輕,。”
“對了,,咱們隊長續(xù)弦了,。對方是納沃利的一個三十二歲的寡婦,帶著一個十二歲的兒子,。隊長一開始不敢去表白,,畢竟兩個人年齡差了將近二十歲。不過你肯定想象不到,,最后把兩個人撮合到一起的竟是那大姐的兒子,。上個月14號的上午,軍隊正在訓練,。那孩子拉著他媽媽的手闖進了軍營,,一路橫沖直撞,嘴里喊著‘找爸爸’,。守營的官兵大多都知道咱們隊長的心思,,對方又是孤兒寡母的,所以便沒有強攔,。那孩子也是狠角色,,把他媽媽的手往隊長手里一塞,跪下給隊長‘砰砰砰’磕了三個頭,,一聲‘爸爸’喊得震天響,。那大姐其實也早就芳心暗許了隊長,這一層窗戶紙一破,,倆人當天晚上就完了婚,。這是我最近最開心的事?!?p> “我看著隊長和大姐恩愛的樣子,,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怨你。你答應我的事情都沒有做到,。你說好了要陪我在青草之河垂釣,,你說好了要陪我在銀色平原漫步,你食言了,。你不但沒有實現(xiàn)你的承諾,,還躲在地下再也不見我,。好多次,我都想把你挖出來,,想狠狠地踢你一頓,,卻更想再好好地看你一眼。均衡教派的阿卡麗說我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貨,,為了一個從沒有說過愛我的男人牽掛至今,。我對她說,有些話是不用說出口的,,心照不宣要比簡單直白更值得相信,。我說的對嗎?”
“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確切的說應該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一天在會議的中途,我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動了幾下,,隨后眼皮也跟著跳,。這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持續(xù)了好幾天。而且更奇怪的是,,從那以后,,無論我吃飯,練習,,看書,,垂釣……我都感覺——比以往的感覺更強烈——你回來了。那天晚上,,我夢到和你在銀色平原散步,,你真真切切地對我說‘我回來了?!沂强拗堰^來的,,我覺得我瘋了。第二天我跑去向卡爾瑪詢問,,她的表情深不可測,,只留了一句‘郎心自有一雙腳,隔山隔海會歸來,?!y道你真的還會回來嗎?這怎么可能呢……”
“天要亮了,,早上軍隊還要早操,。我過兩天再來看你。你在那邊缺什么少什么,就在夢里告訴我,。我走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元一緊繃地神經(jīng)終于松弛了下來,。
元一心想:這里埋著的應該是她愛的人吧。14歲......艾歐尼亞人還挺早戀的,。他躡手躡腳地站了起來,好奇心促使他來到了土坡的正面,??吹侥九泼值哪且豢淘粡氐左@住了。
“納沃利挺立之戰(zhàn)功勛戰(zhàn)士:元一之墓,?!?p> 就在他發(fā)呆不動的時候,已經(jīng)在上空盤旋了許久的烏鴉群像是終于等到到了某一號令,,所有烏鴉一同向他沖刺而來,。
貓爺“蹭”地鉆進了他的體內(nèi),大吼道:“笨蛋還不快躲,!”
元一入夢初醒,,施展“奧術(shù)躍遷”位移到了土包之上。烏鴉們在元一原本站立的空地上形成了一股黑色的旋風,,喑啞的叫聲回蕩在天地之間,。
突然,一把黑色的匕首向他面門飛去,,元一向后一躍堪堪躲過,。那匕首落在地上升騰起了一朵暗紅色的蓮花。
就在紅光最盛的一刻,,一位一身黑色皮衣皮褲的紅發(fā)女子,,手持雙刀從紅蓮處一躍而出,她的左眼刻著一道自上而下的駭人傷疤,,聲音冰冷地不帶一絲感情,。
“斯維因首相讓我向您問好?!?p> 話音未落,,她鋒利地雙刀向元一的脖頸狠狠地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