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伏在馬背上,，正在焦急時,，忽聽鏜鏜鏜的敲鑼聲，接著便是“抓賊啊”的叫喊聲,。

　　十幾個穿丁字服的團丁，簇?fù)碇或T高頭大馬如同天降般轉(zhuǎn)了出來,，把她圍在了中央。

　　馬上坐著個頭戴鏤花素金頂?shù)牟罟?，好似盯著一只獵物般看著趙杉,，嘴上掛著狡黠的笑,。

　　“好心救人竟被當(dāng)了賊！”趙杉?xì)夂薜脺喩泶蝾?，自知與他們爭辯不得,，狠狠地用手連拍著馬背,，又在馬肚上連踢了兩腳,，那馬卻依舊在原地不動。

　　差官哈哈一笑,，用手指在嘴上打了一個呼哨,。黑鬃馬一聲咆哮，前蹄九十度猛然一躍,，身體劇烈的抖了兩抖,。趙杉被顛得前歪后仰，手里的韁繩松脫,，摔到地上,。

　　“綁了?！辈罟僖宦晹嗪?，眾團丁立時扯出腰上的麻繩，蜂擁上前把趙杉拽起來,，搶下她的包袱,，反剪了她的雙手，綁在背后,。

　　差官搜去了包袱里的散碎銀兩,，又把包袱扔給趙杉，喚身后的隨從：“阿綱,，阿朋,。你們倆把人押到群芳園去。其他兄弟跟我四處巡查看看,。”

　　“是,，是,。”接連兩聲應(yīng)答,，兩個年輕團丁出列上前,，牽了綁縛趙杉的繩子就走。

　　那兩人雖是一高一矮，步子卻都大的出奇,，趙杉被他們拖拽的將次摔倒，只能小跑著相隨,。深至小腿的草叢中荊棘密布,，走了不大會兒，她的腳踝處就血痕密布,，布鞋也被扎的滿是窟窿,，腳心被蒺藜刺得如鉆心般痛。

　　她再也忍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憑兩個團丁如何拖拽只是不走。

　　“不知死活的臭丫頭,，找打,！”矮個團丁瞪著兩只牛眼，攥著兩只拳頭向她揮過來,，被高個團丁攔住,，“阿朋，把總不是說把人押到群芳園嗎,？要是把她的臉打壞了,，我們怎么交差？”

　　矮個團丁方收了手,，高個團丁又對趙杉說：“我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當(dāng)差。你識趣的話,，就乖乖的跟我們走,。”

　　趙杉看著他那張黑長臉,，強忍住就要盈眶而出的淚水,，咬著牙說：“我的腳都被扎爛了，還被你們這么拖著,，怎么走,？你們要是想交差，就把我手上的繩子解了,，我自會跟你們?nèi)?。?p>　　兩個團丁相互看看,，皆面顯懷疑之色,。

　　趙杉自知從他們手中脫逃不得，生硬的抵抗必是徒勞，便道：“我猜那群芳園肯定是地獄魔窟,，但終比這漫漫荒野多一分生機,。況且，在這荒草沒腳的野地里,，你們兩個路熟腿長的大男人,，還怕我一個外鄉(xiāng)弱女子跑了不成？”

　　“就依了你,?！备邆€團丁思忖片刻，解了她手上的繩子,。趙杉活動著麻木的手腕,，心里對“二嬌”尚存一絲希望。但等過了大半刻鐘,，并不見她們的影子,。

　　“快點起來趕路?！眱蓤F丁催促,。

　　“求人不如求己，該受的的罪是躲不了的,，受就受吧,。”趙杉橫下心,，暗暗發(fā)了個狠誓,，撕下一截裙擺，把腳上的傷稍微處理一下,，又扯了兩把茅草編成草繩,，把爛鞋綁在腳上。又撿了根樹枝拄著,，跟在他們身后,，一瘸一拐地艱難前行,。

　　走出一段,，矮個團丁嫌她走得慢，就站到她身后,，推搡著她走,。

　　走出荒野，拐上鄉(xiāng)間林蔭小路,，倆團丁開始聊起天來,。高個子說：“阿朋，前段日子，山上的炭黨下山‘化緣’,，要不是被你們拉去喝花酒錯過了,，我就跟他們?nèi)チ恕,！?p>　　“難道你放著的花花綠綠日子不過,，要去過吃不著葷腥，玩不了女人,，抽不了大煙,，清修和尚般的苦日子,？”矮個子笑道,。

　　“唉，要不是礦場散伙,，開染坊又破產(chǎn)欠了債,，我又怎會去替王家做這種黑心害人的勾當(dāng)?！备邆€子嘆氣道,。

　　矮個子“哼”了一聲，說：“在這白天倒比夜里黑暗無天日的年頭里喘氣過活,，要想活得像個人樣,，就得心黑手狠。我金田的表兄家新開了兩間油坊,，我準(zhǔn)備去投奔他,，要不你跟我一起？”

　　“做完了這個月再說吧,?！备邆€子嘆口氣道。

　　兩人押著趙杉在小路上左進(jìn)右拐,，穿過一小片極茂密的樹林,，就到了一處極寬闊的四四方方的莊園前。

　　莊園外面是高大的青石圍墻,，前后分作兩個院落,，前后院各開一個門，兩個門前都站著手持砍刀棍棒的黑衣莊丁,。兩個團丁把人帶到后院,，向莊丁指指趙杉，莊丁點點頭進(jìn)去,，俄而,，一個穿長袍戴小帽的人三步兩晃地走了出來。兩團丁畢恭畢敬，一口一個“郝管家”叫著,。

　　郝管家乜著眼看了看趙杉,，說：“模樣身段還行，就是這兩天群芳園的洋存貨不多,，客人也少了,。侄少爺吩咐暫不用往那里送人了，先帶到土牢去吧,?！?p>　　黑衣莊丁把趙杉推搡進(jìn)后院，院子不大,，堆著些柴草雜物,，左右各有一道生了銹的鐵門。右邊鐵門與前院相通,，門虛掩著,，依稀能聽到從里頭傳出的咿咿呀呀的唱曲聲。

　　莊丁解下腰帶上的鑰匙串開了左邊的鐵門,，推趙杉進(jìn)去,。里面陰暗悠長深邃得很，夾雜著腥臭的霉味直往鼻眼里鉆,。

　　趙杉被推著下了七八級臺階,，看到一間間左右相對的低矮促狹的土牢，每間牢里都有三四個破衣爛衫蓬頭散發(fā)的女子,。越往里走濕潮氣越重,，也越覺得寒氣逼人。

　　莊丁把她帶至第五間靠右的牢門前,，將牢門打開,。趙杉唯恐他的臟手再沾到自己，也不待他推,，低頭走了進(jìn)去,。

　　“還挺識趣?！鼻f丁哼了一句,，把門鎖上，原路回去了,。

　　趙杉用手掩著口鼻,，借著門上兩側(cè)懸著的煤油燈的昏黃燈火往四下里瞧看。

　　但見數(shù)平米的牢里,，左右兩側(cè)各鋪了一張草席,，左側(cè)席上臥著一個形銷骨立目光呆滯正在喃喃自語的女人,。右側(cè)草席上坐著兩個面露菜色神色惶惶，依偎在一起與她年紀(jì)相仿的女子,。

　　趙杉見她們倆的神態(tài)表情還像是正常人,，便走過去，在她們身邊坐下來,。

　　趙杉自報了姓名,，問那兩個女子：“看你們長得很像，是姐妹吧,？”

　　“嗯,。”年紀(jì)大些的女子點頭說道：“我姓李叫瓊花,，這是我妹妹,，叫桂花?！?p>　　趙杉看桂花渾身發(fā)抖,，解開包袱,，拿出一件厚一些的襖褂給她披了,，又脫鞋脫襪，處理腳上的劃傷,。瓊花見她的鞋爛的不成樣子,，自草席底下摸出個藍(lán)布包袱，打開,，拿出一雙厚底黑布鞋說：“這是我給我哥做的,，姐姐先將就著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