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掌心的他山筆,只覺得它長不如狼毫,,美又不及玉筆,,任你再怎么端詳,也看不出它有哪里同傳言中的“神筆”相似,。
但是畢竟先人有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這便是他山筆名字的由來,,說的便是我中山國境內(nèi)有一座山,名他山,,其上盛產(chǎn)他山石,;此石雖質(zhì)地粗糙、難以成器,,但幸而堅硬無比,,故而可做石筆用以雕玉。每逢玉雕有成,,皆有他山石筆剔惡成美,,功成身退。故后世多以他山石喻君子盡才讓謙之德,,遂于中原之地傳成佳話,,世襲罔替,代代流傳,。
而林淵家的他山筆,,更是與其他石筆不同,。這不同既在于石筆用材,又在于用筆之人,。那日晚間我捧著酒壺去找她的時候,,許是酒喝得多了,也可能她只是單純想找個人說,,總之那時,,她便同我說了她的家事——
她說她家有一支他山筆代代相傳,這筆選了他山最好的一塊石材,,據(jù)說這塊石材能有近百年的歷史都在他山之上接受風(fēng)吹雨淋,,卻仍巋然不動。于是家中老人大為贊賞,,便取了這塊百年石頭最為堅硬的石心,,做成了一支他山筆,然而,,這筆卻并不是用來雕玉的,,而是專門用來刻各種奇門機巧的——沒錯,小相國林言家是書香世家,、代代為相,;而林淵家則有祖?zhèn)鞯臋C巧之術(shù),這在整個中山國,,無人能出其右,。
只不過一開始,眾人都不知道林淵家還有這樣的才能和手藝罷了,。
林淵家屬于林家一個較遠的分支,,兩家已有三四代不曾有過往來,平日里,,兩家的關(guān)系不過僅限于知道“啊你家是文官世家”或者“哦你家是匠工傳世”之類——林淵家的先人似乎有意要攜家歸隱,;然而天不遂人愿,林淵家有他山筆一事不知何時突然傳遍了大都,!其出名之程度,,竟讓名不見經(jīng)傳的林淵家一時和相國府放在了一起,被時人稱為“小林家”,。
傳言說,,小林家有一他山筆,不做玉雕,,卻刻機巧,。其筆選用他山百年靈石做成,夜間無光自亮,,手握此筆便猶如秉燭夜游,;且此筆材質(zhì)堅硬,、做工精巧,專門用來刻機關(guān)上的關(guān)鍵之處,,再搭配小林家獨特的“青體字”,,每每功成,其機關(guān)精密有效,,非小林家之人或知曉關(guān)卡者絕不能開,!這對于達官貴人們來說,簡直就是保守財物和機密的最好選擇,!所以,,小林家風(fēng)靡大都城,且在短短一年內(nèi)便賺得盆滿缽滿,,直接躋身大都豪門之列,!
但林淵卻視此物是個禍患。
她那日晚間喝紅了眼,,一邊灌自己酒一邊咒罵,,與我道若不是這支他山筆,她同弟弟也不必家破人亡,。
這事說來也很簡單,,不過是小兒無罪,懷璧其罪罷了——小林家的他山筆如此神妙,,自然引起了他人的覬覦,。不管是想獨占它用以發(fā)財還是想操控朝局,總之似乎只要有了這支筆,,就能輕而易舉地撬開滿朝顯貴掩藏最深的秘密,。
林淵是何等機敏的人,既然享受了利益,,就自然要承擔(dān)風(fēng)險,,她又怎會想不通這一層?只不過,,她一直想不開看不透的是,有人覬覦他山筆的情報一早就從魏闕傳到了她爹的案頭上——他爹同當時的魏闕闕首林夕,,也就是小相國那個不中用的爹是知交好友,,林夕執(zhí)掌魏闕,自然就執(zhí)掌了大都內(nèi)流水一樣的刀筆客以及情報——為何她爹知曉了一切,,甚至還尋過她這個女兒來商量對策,,最終卻還是遭人誣陷,死于非命呢,?
“你不是說這筆在你家大火之后就遺失了嗎,?”手上微沉的重量讓我訝然,,“你什么時候找回來的?”
不錯,,是大火,。
當年的闕首文帖案始于林夕張貼了一張錯誤的皇令,但此事經(jīng)過大律司調(diào)查之后發(fā)現(xiàn),,皇令竟是被林夕的知交好友——林淵的爹——給掉包了的,!林淵想不通,她明明已經(jīng)將所有有可能打壞主意的人都監(jiān)視起來了,,為什么還是能有人在自己父親和林夕一起聽戲時將皇令掉包,?!而最讓林淵無法理解的是,,她的父親居然對這一切都供認不諱?。?!勸說,、哀求、甚至是責(zé)罵——林淵什么都用上了,,可她的父親就是什么都不說,,并且死不改口,仍然堅定地說一切都是他自己干的?。,。》饨匀慌豢啥?,竟然直接下令處斬,,連大律司的最終會審都免了。這也是為什么小相國的爹沒有受到封疆的懲罰,,雖然他極不中用地自己把自己給嚇死了,。
事情到此,對小林家已經(jīng)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但,,事情卻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就在林淵之父死后半年,一個時近年關(guān)的冬夜里,,小林家竟有大火拔地而起,!火勢洶洶經(jīng)久未歇,竟是一連燒了半條街,!林淵姐弟的母親就死于那場大火,!大火中,林淵姐弟被母親推下荷花塘,這才險險保住了性命,,再加上老相國和胡嘯剛巧奉命賑濟火災(zāi)——彼時小相國他爹剛剛把自己嚇死,,老相國正是滿心的舐犢之情——于是便領(lǐng)了他們回府,這才有了他們姐弟同我,、胡嘯和小相國的中二歲月,。
“這筆不是丟了好多年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將它還給林淵,,“你是怎么找回來的,?”
“不是我找回來的,”林淵的聲音陰森得可怕,,“是有人知道我喜歡收集他山石筆,,所以特意送給我的?!?p> “什么?。俊蔽矣行┥笛?,但還是強迫腦子轉(zhuǎn)起來,,“你說送的?那是誰送給你的,?,!”
林淵就把失而復(fù)得的家傳筆仔細包裹好,一邊往懷里收一邊道:“胡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