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了兩日才到了江北,，先是去找了江北寧州的地方官許翰采。
許翰采原本在河堤查看情況,，聽到朝廷派來修筑河堤的人來了,，馬不停蹄的往衙門趕。
莫顧勛在衙門里等著,。
許翰采走進衙門里看著年紀尚小的莫顧勛,，還以為這是跟來的孩子前來學習經(jīng)驗。一臉的不屑,。
“欽差大人呢,？”
“這呢?！?p> “哪呢,？”
“我這么大的人你看不見啊?！?p> “你是朝廷派來的,？”
“怎么你看著不像？”
許翰采猶猶豫豫害怕莫顧勛坑他,。
“科舉招了一個尚未弱冠的少年郎,，你可知道？”
“知道,，莫非是你,？”
“就這么不像？”莫顧勛從懷里拿出容景給的章牌給許翰采看了一眼,。
“像,，是下官眼拙?！?p> “可有安排好我們的住處,？”
“安排好了，大人隨下官來,?！?p> 莫顧勛拎著自己的包袱，小一拎著裝著覺著用得到的大大小小的包袱,，跟著許翰采去了驛館,。
江北之地很少有人去,，驛館看上去破破舊舊的，她被安排在了東側(cè),，東側(cè)離驛館的大門近,，而且是最常住人的地方，打掃收拾起來最方便,。
她與小一總共用了兩間房,。
到了江北之時正是正午，莫顧勛安頓好后就去了許翰采那里,，許翰采為她準備了接風宴,。
這頓接風宴辦的清淡，朝廷抓貪污抓得緊,，各方臣子都不敢鋪張浪費,，許翰采更是不敢頂風作案。
吃了接風宴,，許翰采親自帶著莫顧勛去了國脈處,。
國脈周圍駐守著官兵，以方便時刻清楚國脈的動向,。
看著滾滾而來,，波濤洶涌的河水，心里不免有些怯,，莫顧勛自小怕水,，看見那種比較寬闊看不見底的河絕對是要繞著走的。
簡單的看了一圈,，就打道回府了,。
容景有暗下派人治理國脈，她也不想多此一舉的去治理,，本身也沒有什么治理經(jīng)驗,，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事情就不再簡單了。
沒多久驛館就來了人,，那人一身簡單的青藍布夾襖,，入秋之際加上下著雨，寒氣更深,，穿個夾襖也沒有什么怪異的,。
“張通，參見大人,?！?p> “皇上派你來的？”
“是,?！睆埻樕蠞M是不屑,，小小年紀不會治理，何必請旨,，如今要搶占我的功勞,。
莫顧勛忽略掉他滿臉的鄙視,，“既如此,，國脈暫且交由你全權(quán)治理?！?p> “張通告退,。”
張通走后,，她就睡了,，來著月事周身疲乏，一覺睡到第二天天亮,。
早晨醒來,，小一已經(jīng)弄好了洗漱水，知道莫顧勛向來怕冷,，清晨準備的洗漱水都是溫的,。
等著她收整好，許翰采已經(jīng)到了多時了,。
治理國脈不是一時半刻,，一縣一州之事，昨日就交代了許翰采找來國脈沿線的地方官員,。
半日行程,，幾乎都有到齊。
莫顧勛本想出去迎接一下,，仔細想了想,，自己現(xiàn)在身份不同，出門迎接地方官員,，在他們看來有失體統(tǒng),，就待在許翰采府中正廳里等他們到來。
片刻后,，許翰采領(lǐng)著一眾人來到正廳,，莫顧勛從次座起身，走到人群前面,，“各位大人辛苦了,，快坐快坐?！?p> 眾人只聽傳聞,，此次欽差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并未見過真顏。入正廳后,，眼前是一墨衣小生,，姿態(tài)謙遜，儒雅有度,。眾人以為是許翰采府中的門客,，并未多在意。
眾人坐下,，開始時還有些局促,，見沒什么事就開始竊竊私語，有人見莫顧勛還呆在這里,，“你留在這干什么,，還想聽取到什么機密？”
莫顧勛剛說了句“不是,?！蹦沁吘陀腥肃止尽皻J差大人怎么還不來，官職比我們高些就不把我們這些老臣放在眼里了,，我們經(jīng)過半天的車馬勞頓,，還要在這里枯等嗎？”
話剛說完就有人附和,，許翰采眼看局勢不對,，臉色都變了，掩唇假咳了幾聲,，并無人理會,。尷尬的看看莫顧勛。
剛剛那個人見莫顧勛沒動靜“你怎么還不出去,?！闭Z氣頗為嚴厲，講真的莫顧勛有些被唬住了,，心想‘我果真還是年紀小,。’又不認慫的自我安慰著,，‘我有尊老愛幼的美德,。’默默的走了出去,，走到門口莫顧勛還回頭看了一眼,。
莫顧勛走出去后，許翰采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你們攤上事了,?！北娙艘荒樸露€催著他去找欽差過來,。
“來人,，去請莫大人來?！痹S翰采叫了名小斯去叫莫顧勛,。
莫顧勛走出去后并沒有走遠，只是在附近逛,，她深知許翰采會派人來找,。
“大人,，大人,，我家大人請你去正廳?！毙P跑的急了些,，喘氣有些粗。
“淡定,，你急什么,，歇一下，恢復恢復,?！?p> 片刻后，莫顧勛再次登門,，小廝在一旁喊著“欽差大人到,。”
眾人慌忙起身行禮,，連莫顧勛的正顏都沒敢看,。
欽差的威壓還是很大的，就算這一眾人并不信服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但還是急切的行禮問好,，生怕落下半分而被記了仇。
“起來吧,?！蹦檮椎恼f了一句。
眾人撩著衣袍前擺緩緩起身,，抬頭看了一眼莫顧勛,，強烈的色差使很多人一時不能適應(yīng)，只見陽光從莫顧勛身側(cè)打來,，將他的正顏掩于陰暗之中,。自然下垂的嘴角給人一種生氣的感覺,。眾人只覺著五雷轟頂，仕途無望,，畢竟得罪了朝廷欽差,。
待眾人起身，讓開道路,，莫顧勛才邁開步子走向正廳里面,，同往常一樣坐在了次座，眾人忐忑的回到原來的位置等待著她發(fā)難,。莫顧勛卻絕口不言此事,，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眾位大人車馬勞頓,，應(yīng)尚未用過吃食,，且等許大人辦了宴，本官再與你們商討事物,?！?p> 許翰采應(yīng)聲附和“是下官的疏忽，這就吩咐下去安排宴會,?！?p> 許翰采走出正廳后這一眾人才明白他說的‘你們攤上事了?！裁匆馑?。
正廳里眾位地方官員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挑破這個尷尬的局面,。
莫顧勛忽然站起身扶扶衣袍“許大人剛出去,，宴會還需要些時間，眾位大人且耐心等待一下,，切莫心浮氣躁,。”
眾人看著莫顧勛淡漠的身影,，慌亂的心忽然就定了一分,，這個少年周身帶著一種清正，沒有官場的虛浮氣,。
莫顧勛走出去后,，走向了附近的園子，定了一會,，越發(fā)覺著這種場景很是熟悉,，似是有一種念頭要涌出。
“大人，大人,?！?p> 小廝在一旁輕輕的叫了兩聲，莫顧勛回過神輕問“何事,？”
“宴會安排好了,，請大人過去?！?p> 莫顧勛“嗯,。”了一聲,，邁步跟著小廝往回走,。
和上次一樣五個菜式不見一點肉沫，各地方官員偷偷看眼莫顧勛,，見莫顧勛面無反常的吃飯,，也沒敢吭聲。
撤了餐盤后,，剛剛用餐的地方儼然又成了個議事廳,。
“我來到此處是為了治理國脈,，國脈綿長,，非一地之功，沿岸各地都要協(xié)助,，此事功在當下利在千秋,，各位大人定要盡心盡力，事后我自會向皇上稟明各位大人的功績,?！?p> “下官定是盡心盡力?！?p> “盡心盡力就好,，此次皇上給的銀錢不多，估計著不夠用,，各位大人貢獻一點,。”
一聽說要錢,，紛紛變了臉色,，一直哭窮，“大人啊,，下官家中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稚童，實在是拿不出錢來,?！?p> “我又不是要了你全部家產(chǎn),，只是讓你貢獻一點?！蹦檮咨熘∧粗柑投?，舉到臉前，看了看手指上的耳屎,，撅起嘴吹掉,，害怕不干凈又拍拍手。
“關(guān)門,?！?p> 原本大敞開的門瞬間關(guān)了上去，一眾官員還搞不清她要做什么,。
“既然,，貢獻不出，那就交贖金吧,?！?p> “你敢，我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私自扣押,。”脾氣暴躁的蹭一下站起來,，指著莫顧勛,。
莫顧勛笑笑，語氣上甚是輕佻,，游走在這一眾官員之間,，“你看看，這是什么樣子,，不要生氣啊,，氣大傷身?？垩耗銈兾易匀皇歉业?，皇上賜給了我尚方寶劍，別說扣押你們,，就是現(xiàn)在把你們殺了,，編上理由，回了皇城皇上也不會將我怎樣,?！?p> “你你你……”
莫顧勛將他們氣得不輕，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結(jié)果來。
“最好能快些給錢,，前兩日還好說,，我還能有吃有喝的伺候著，再往后就往牢里一關(guān),，聽天由命了,。”
她之所以這么敢得罪人,，完全是因為覺著自己在這里待不了多長時間,，無需為以后擔心。
“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快些回去取銀子送來,，還是報效朝廷的好官，非逼我要贖金,，在你們看來咱們就是結(jié)了仇的,，日后定是會報復我，以防萬一我肯定提前下手,?！?p> “無恥……”
莫顧勛不再與他們多說，轉(zhuǎn)身開門走了出去,，許翰采在門外等著,，滿臉諂媚的笑著，“大人,，怎樣了,？”
“意料之中，鑒于你表現(xiàn)好,，配合積極你就少出點，拿他們的一半就好了,?！?p> “謝大人體恤?！?p> “我回去了,，你看著點他們，如果可以也能進去勸說,?！?p> “是，大人慢走,?！?p> 沒過一日，就有人回去取錢了，有人開了頭陸陸續(xù)續(xù)的就都送來了錢,，他們商量好的,，送來的錢財數(shù)量幾乎一樣。
莫顧勛盤腿坐在太師椅上,，托著腮幫子一臉愁苦的盯著箱子里的銀子,，一點一點的算計，“國庫里撥了十萬兩,，他們捐了三萬兩,，一共十三萬兩，要請工人,，工人要吃飯,，修河堤要有材料，都需要錢,，這些錢只怕還是不夠啊……”
“小一,，去請許大人過來?！?p> 許翰采是個有眼力的,，見她滿面愁容，估計著也知道是在為錢的事苦惱,，“大人,，不然咱們再請鄉(xiāng)紳富豪吃頓飯？”
“也行,，你去辦吧,。”
老是讓我做惡人啊,，惡人不好做?。∷幌沧鰫喝?，現(xiàn)在沒有錢逼著沒有辦法,。
“是?！?p> 許翰采辦事效率也高,，沒出一日這附近的鄉(xiāng)紳富豪都被請了過來。
他們被安置在先前招待地方官員的大廳里,，許翰采在里面陪著,，遣了小廝去請莫顧勛過來。
小廝叫了她,，言語間兩人走到了大廳,，一眾人看到莫顧勛齊齊起身“草民參見大人,。”
雖未曾識得欽差面貌,，但就據(jù)坊間傳言也大致能看出這個少年,，便是不足弱冠就做了侍郎的那個。
莫顧勛一身墨綠色的袍子,，將身體修飾的修長面色襯得白皙,，衣擺隨著身體搖動，后來因冷披上的那件就顯得有些多余,。
她淡定的走到中間,，扯著嘴巴笑笑，“快坐快坐,，本就是我來晚了,。”
待眾人坐下,，莫顧勛看了看空著的主坐,，走到許翰采跟面，“即是許大人的宴,，我一個客人又怎好坐主坐,。”
許翰采本還想推辭,，抬頭看看莫顧勛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壓力,，認命的從次坐起身，走回主坐,。
開局時各位還互相敬敬酒寒暄寒暄,，看看莫顧勛在自己位置上摳手指甲。
酒局近半,，莫顧勛抬起頭,，感覺差不多了，從身后拿出御賜的尚方寶劍往桌上一放,。
“這飯也吃的差不多了,，該樂的也該樂夠了，接下來我談?wù)勎业氖?，如何？?p> “大人講,?！蹦切﹤€鄉(xiāng)紳富豪也都是人精，看著陣仗就知道有事,。
“我來到江北只帶了小廝一名外加這把御賜寶劍,，身無分文窮困潦倒,，大伙既與我一起吃了飯就與我是友人，正所謂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既是友人我有難你們定是要幫上一把的，如今我很是缺錢……”
在他們看來能用錢解決的事最是簡單,，各方人精紛紛開口,，“大人與草民是友人，大人缺錢草民自當相幫,，大人無需多言,，草民回到家中就差人送來?！?p> “多謝大家?guī)椭?，以后要沒什么事就再來吃吃飯，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蹦檮仔Φ靡荒槧N爛，盯著一眾人精精明的臉,。
她真的沒想到這么簡單的就弄到了錢,，有錢人的心理真是不懂。
“草民早就有報效朝廷的心,，只是苦于沒有機會,，如今大人來到正是給了我們機會?！币粋€員外帶著迎合的笑,。
這笑看著虛假，當然也是真的虛假,。卻能讓人理解,，吃一頓飯就沒了這么多銀子。
就算是自己身居高位,，也要帶著這迎合的笑去迎合需要迎合的人,。
莫顧勛默默地感嘆‘這人啊，哪有真正自由的,?！?p> “報效朝廷。日后定會多多提點各位,。天色不早了,，各位想回去的就回去吧?！?p> 莫顧勛坐著目視眾人離開,。
夜里清冷,，經(jīng)過喧鬧后更加顯得寂靜，莫顧勛緊緊外袍邁步走了出去,，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感傷的揉揉鼻子，向自己房間走去,。
小一就像是個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全心全意的支持著她，在她疲憊的時候送上溫暖和慰藉,。
這不剛走進屋里往床上一癱,，小一唰唰的走來，點燃了屋里的蠟燭,，端來一盆熱水,，“先生擦擦臉吧?！?p> 對于小一的殷勤她都見怪不怪了,，一使勁從床上坐起來，“你還沒睡??！”
“先生還在忙，小一睡不下去,?！?p> 她走過去洗洗手洗洗臉，端到床邊脫下鞋襪,，泡著腳,。
“這幾天做了兩次惡人，怕是被人記恨上了,，我以前做人都是往好人方向做的,，不過，做惡人挺爽,?！?p> “無論做惡人還是做好人，先生都是個好人,?！毙∫皇冀K感念莫顧勛救他于危難之中，留他在平淡中幸福的恩情,。
他托著臉頰,，蹲在床腿一旁，靜靜的看著莫顧勛泡腳,。
等莫顧勛弄好,，他才端著盆倒了水回去睡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的莫顧勛,，仔細想了想這幾年發(fā)生的事,，越來越有一種迷糊的感覺。真心覺著那里怪怪的,，就這樣想著想著進入了夢鄉(xiāng),。
這夜，莫顧勛做了個夢,，夢中有一白衣公子,，身后跟著四名護衛(wèi)，而自己就是這護衛(wèi)中的一員,，不知從何處跑來了個什么東西,，一直追著她跑，在施展輕功向上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是被一片湖泊圍著的,，水光凌波，黃葉隨著莫顧勛跑動而遍天飄灑,，只有莫顧勛被追著跑,，那位白衣公子既不出言阻止，也不動手相救,，只是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莫顧勛跑,。
跑著跑著莫顧勛就醒了，感覺自己身上膩的難受,，便披件外衣推門走了出去,，夜風涼吹得莫顧勛打了個哆嗦，又退回了房內(nèi),。
再次躺回床上,，莫顧勛就一直在想，為什么那個男人不出手相救,，不僅不救而且還看著笑,。真是太氣人了。
不知閃到了哪里,，她噌的坐起來,，“我丟……不會是得罪的人追殺我，容景不管不問,，靜悄悄的開心著看我陷入泥潭吧……”
越想越睡不著,，盯著床簾好一會才想到，自己是要回去的,，在這里待不了多久,，沒有人能報復自己,，然后才一臉舒心的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