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劉福順看見朱廣生小跑著過來，見面就說到：“老劉,，老孫和我說，林總問了你咱們工地的情況了,？你還如實回答了？我沒想到你和林總還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我是有眼不識泰山，以前所有得罪你不要放心里,。”劉福順剛才為了兒子的事情正心里不痛快,，看朱廣生急忙忙來問自己下午的事情，他心里有為自己說的謊感到好笑,，平時不待見自己,，感覺不可一世的朱廣生竟然向自己道歉?！班?，我和林老板說了，我也沒全說,?！眲⒏ｍ樉蛣荽蛑R虎眼?！澳悄愫土掷习宕騻€電話說說,，就說你和他說的有誤，回來核實之后都沒啥問題,。這樣吧,，你要是和林老板說了，我把你的工資漲到一百五十塊錢一天,?！甭爠⒏ｍ樳@么肯定的一說，朱廣生心里有點(diǎn)慌神了,，他知道,，要是開發(fā)商不滿意或者查出工程實施中有問題，承包合同中止了不說，剩下的錢拿不到,，說不定還要賠錢,。劉福順心里覺得好笑，感覺差點(diǎn)要笑了出來,，但是他還是強(qiáng)忍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么辛辛苦苦,、兢兢業(yè)業(yè)干了這么久,，想加個工資是那么的難，現(xiàn)在胡編濫造地“講了個故事”,，工資蹭的一下漲了這么多,。“我在林老板那可沒少給你說好話,，雖然我說了一些問題,，但也說了不少好的方面，林老板聽了表示不錯,，你要是不放心,，我再打個電話給林老板，但是你剛才可是說了給我工資加到一百五十塊的,?！敝鞆V生的著急勾引起了劉福順的童心，他繼續(xù)糊弄著朱廣生,，還戀戀不忘地提醒和強(qiáng)調(diào)一下朱廣生加工資的事情,。
過了幾天，劉福順和劉乾一起,，去了一趟劉坤的學(xué)校,，事先，劉福順打了電話給劉坤,，但沒說找劉坤具體是什么事情,，只說有事要和他商量。經(jīng)過上次父親來找自己的事情,，劉坤從心里是不太愿意父親來找自己的,，在他眼里，父親的寒酸與這所大學(xué)格格不入,，以至于他父親絲毫不講究的穿著在學(xué)校里顯得那么扎眼,，還有他父親給人粗魯感覺的談吐。所以,，劉坤在父親和哥哥來之前,，就在學(xué)校大門外等著了，等父親和哥哥到了之后，差不多已經(jīng)是吃飯時間了,，他就把他們倆帶到大門對面的街道上,，找了一個還算不錯的飯店，進(jìn)去坐了下來,。
進(jìn)去飯店之后,，服務(wù)員拿過了菜單，劉福順看著菜單,，不僅有點(diǎn)咋舌,，翻了幾遍菜單后說到：“這菜怎么這么貴，連一個土豆絲都要十幾塊錢,，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劉福順看完菜單后,，覺得太貴,，心里不自覺地就開始心疼自己口袋中的錢來?！澳銈兊降滓灰c(diǎn)不點(diǎn)菜,？”一旁的服務(wù)員很不耐煩地催促著?！鞍?，來都來了，就在這里吃吧,。”劉坤見服務(wù)員催促了,，感到不好意思,。劉福順倒沒有完全理會服務(wù)員的意思，又仔仔細(xì)細(xì)地翻了一遍菜譜,?！皝硪环菟崂蓖炼菇z，一份西紅柿炒雞蛋,，你們這米飯是不是不要錢,，給我先上三份?！眲⒏ｍ樳€是不想花太多錢,，點(diǎn)了兩個素菜，他看米飯免費(fèi),，就要了三份米飯,。“如果你們只點(diǎn)這么多，米飯是要單獨(dú)算錢的,！”服務(wù)員一臉鄙夷的眼神看著劉福順,。劉乾是比較清楚自己父親的，所以點(diǎn)菜的時候,，他沒有說話,，就在旁邊看著?！鞍?，給我吧?！眲⒗ふf著,，從劉福順手中拿過菜譜后，隨著服務(wù)員說到：“給我來一份紅燒鯽魚,、一份土豆牛腩和一份紅燒雞,，好了，就這么多,?！币慌缘膭⒏ｍ樋磧鹤蛹恿诉@么多，連忙阻止著,，不停地說“夠了,，夠了”，劉坤點(diǎn)完后,，服務(wù)員的臉色才好看了些,，高興地拿著菜單下去了。
劉坤平時不太愛說話,，特別是與父親和哥哥,，性格的內(nèi)向和教育程度的差異，讓他們之間缺少互動交流的話題,，除了聊到歷史,，劉福順也不是健談的人，至于劉乾嘛,，他表現(xiàn)的還算活躍,，帶著幾分吹牛的成分，炫耀著自己過去的“輝煌歷史”,，但是,，他的話題說出去之后，劉福順和劉坤都反應(yīng)很平淡,，這種感覺如同一盆熱水澆在了結(jié)了冰的湖面上,，如此幾次之后,，劉乾自討了沒趣，坐在一旁喝起了桌子上的茶水,。劉福順帶著不知如何體貼的關(guān)心,，問了兒子最近在學(xué)校的情況，劉坤若有若無地做了簡短的回答,，便沒有了下文,。一家三個人沉默著，氣氛不知不覺中有些尷尬,，桌子上有壺開水,，三個人時不時地往各自杯中倒著開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好在飯菜終于端了上來,，三個人便開始吃飯，劉乾便吃還邊說著,，這個菜不錯,，那個菜還行，這段時間,，他待在工地上,，工地食堂的飯菜有些吃膩了，今天總算打了會牙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已經(jīng)吃完了一碗米飯，又問服務(wù)員要了一碗,。劉福順是心里有事,，所以，雖然餓了,，但吃得比較慢,，一碗米飯吃了一半，他開口開始說正事了,。“阿坤,，你最近是不是在學(xué)校談了女朋友,？”劉福順冷不丁地一問。劉坤不知道今天父親來找自己的目的,，被父親這么不問,，他反而覺得不知所措，在許多人的觀念中,，學(xué)生是不應(yīng)該也不能談戀愛的,，他不知道是回答還是不回答,，把手中的筷子放在了晚上，半抬著頭,，看著桌子上的飯菜沒有說話,。劉乾是知道父親來的目的的，他趁著夾菜的功夫,，瞄了幾眼弟弟劉坤,。“那個女生是不是叫林慕寒,？”劉福順見兒子沒有回答,，他就一點(diǎn)點(diǎn)向主題引導(dǎo)著?！鞍?，你怎么知道，你不會是聯(lián)系過我們輔導(dǎo)員吧,？”劉坤不敢相信他父親竟然知道自己女朋友的名字,，從小到大，他父親很少管過自己的事情,，但他父親知道林慕寒,，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
“唉,！”劉福順嘆了嘆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正襟危坐地接著說到,，“她父親前幾天找到了我,，和我說了你們之間的事情?！眲⒗た戳丝锤赣H,，只見父親表情嚴(yán)肅，和略顯蒼老的臉一起,，有種扭曲的恐怖,，劉坤知道，父親很少會這么嚴(yán)肅,，以往這種情況,，都是因為兄弟倆犯了比較嚴(yán)重的錯誤?！八赣H是誰,？怎么會找你？”劉乾心里是既感到焦慮,，又充滿期待的復(fù)雜情緒,，父親說的事情超乎了他的預(yù)料,，但他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一種受過良好教育的克制,?！傲帜胶母赣H叫林志國，是個大老板,，我干活的工地你是去過的,，我聽工地上的人說這個工地所有的工程投資超過了上百億，而所有這些項目的開發(fā)都?xì)w屬于同一個公司,，這個公司的老板就是林志國,，許多事情我也是這幾天干活的時候聽人家和我說的?！眲⒏ｍ樢呀?jīng)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所以，說話的語氣平淡而波瀾不驚,，劉乾這個時候飯吃的差不多了,，偶爾夾起一塊菜，漫不經(jīng)心地嚼著,，并不認(rèn)真地聽著父親和弟弟的談話,。通過對林慕寒的談吐和穿著打扮，劉坤對林慕寒的家境多少有些心里準(zhǔn)備的,，可當(dāng)父親把真實情況和他說了之后,，他心里還是感到十分意外，一種巨大反差的自卑感涌上了他的心頭,，一種局促不安的感覺讓他感到焦躁煩熱,，他沒有說話，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以前,，他對貧窮有著認(rèn)識，但不十分強(qiáng)烈,，不過,，他一直努力學(xué)習(xí)，希望通過知識改變命運(yùn),，進(jìn)了大學(xué)之后,，來到這繁華的大都市，接觸了不同的人和事,，他對貧窮有了更深認(rèn)識與體會，他那種刻在骨子里的自卑與自負(fù),，讓他心里變得扭曲,，本應(yīng)該朝氣蓬勃的年紀(jì),，因為思想的壓力他比同齡人看上去多了幾分沉重。
“人家父親了解我們家的具體情況后,，覺得身份地位懸殊太大,，不同意你們繼續(xù)交往，讓我和你說,，斷了這個念頭,。”劉福順說到這,，語氣特意加重了一點(diǎn),，但是怕說話被別人聽到，他控制著音量,。同時,，劉福順想到了以前，想到了他和蔡春蘭的婚姻,，那時候,，都是十里八村的人，即使不知根知底,，也能從別人嘴里打聽出來,，通過人介紹認(rèn)識了之后，慢的談段戀愛,，快的直接就結(jié)婚了,，他和蔡春蘭在一起二十多年了，覺得這樣湊合著也沒啥不好,，現(xiàn)在自由戀愛了,，連人家住在哪，父母干什么的,，家里條件如何都不清楚,，全憑那一股子的沖動和熱情。劉坤就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一種被打擊過后的無所謂中又抱有一點(diǎn)幻想,，等著最后時刻的到來。就在劉福順說話的同時,，劉坤的腦海中正不停地閃現(xiàn)著和林慕寒在一起的時光,，他已經(jīng)深愛著她，他也能感受到她對他的感情,，即使身份地位懸殊太大,，他也不愿意放棄這份感情?！鞍?，你說的我知道了,，我和慕寒的感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事先并不知道慕寒家里的情況,，我也不是因為她家有錢才喜歡上她,，我想，她也不會因為我家庭的貧窮而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劉坤帶著克制的激動情緒說著,，他下了決定,，心里也沒有底的決定，如果林慕寒真的知道他家里如此狀況,，還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嗎,。但正處于愛戀之中的人往往具有不顧一切的盲目與自信，劉坤亦是如此,，他覺得他們的愛情是純粹的,，沒有其他雜質(zhì)污染的，是經(jīng)得起考驗的,。
“不行,！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不許再繼續(xù)交往下去,，我們雖窮,，但絕不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事情?！眲⒏ｍ槃偛潘械钠降路鸲贾粸榱诉@一刻突如其來的爆發(fā),，或者說，他從林志國那受到的羞辱,，和面對兒子的倔強(qiáng),，都放在了這一下的情緒爆發(fā)里面，就如同鍋里煮著的水,，前面所有的加熱都只是為了最后的沸騰,。整個飯店的人都聽到了劉福順的怒吼聲，不約而同地望了過來,，劉乾沒想到父親會突然地爆發(fā),，被嚇了一跳，本來還在吃東西的嘴巴,，一下子把東西咽了下去,，用手擦了擦嘴巴。“爸,，有話好好說,，老弟又不是那種不聽話的人?！眲⑶谝慌源蛑鴪A場，示意父親注意說話的語氣和影響,，劉福順沒有理會劉乾說的話,，臉上帶著怒氣?！拔易约旱氖虑槲易约禾幚?，不需要你管，從小到大你有好好管過幾次,，家里沒有錢還不是因為你懶,，沒有本事，我憑什么要你管,?！眲⒏ｍ槺鞠胪ㄟ^自己的強(qiáng)勢讓兒子屈服，可沒想到,，劉坤的情緒像那被地殼密封住的巖漿,，終于找到了爆發(fā)的火山口，他的不滿,、憤怒,、不甘等所有情緒一股腦子迸發(fā)了出來。劉福順沒想到兒子會有如此舉動,，那個聽話乖巧的孩子仿佛不見了,，他感到自己以前作為父親的權(quán)威一下子全沒有了，更加惱羞成怒,，他純屬下意識地半站著伸出手,，隔著飯桌就要像劉坤打過去。劉坤見父親的手打了過來,，也不甘示弱地用左手擋了回去,，用生氣的目光盯著父親。劉福順完全沒有想到劉坤的舉動,，他那被擋回來的手像凝固的冰凌一樣,，不合時宜地停留在半空中，整個人被驚的像雕塑一般愣在了原地,，然后,，又非常懊惱頹廢地坐到了位置上。這一來一回快的如同武俠小說里兩個絕頂高手比武一般，劉乾都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
“爸,，你先不要著急，好好和劉坤說嘛,?！钡葎⒏ｍ樧聛砹耍瑒⑶欧磻?yīng)過來,，他安撫了一下劉福順,，又轉(zhuǎn)過頭對著劉坤說到，“老弟,，爸這是為你好,，老家人常說談戀愛結(jié)婚要門當(dāng)戶對，爸不是不讓你和人家談戀愛,，是擔(dān)心你以后結(jié)婚了,，被人家使喚，活得不自在,。你老哥我雖然還沒結(jié)婚,，可我絕對要找個聽我話的女人，要不堅決不要,，哪能讓這女人欺壓到男人頭上,。”劉乾自顧自地大男子主義,，他沒有讀過多少書,，自然講不出多少大道理，是想到哪就說到了哪,?！澳闶嵌走^幾年班房的，有什么資格教育我,?！眲⒗ふ趷佬叱膳臍忸^上，劉乾說的話無異于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中,，又添了一把材火,，所以，劉坤并沒有領(lǐng)劉乾的好意,，而是毫無顧忌地戳到了劉乾的痛處,。劉乾的自尊心仿佛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火燙了一下，他的臉色有點(diǎn)怪異,，原本還有許多想和弟弟聊的話,，這時全咽在了肚子里,，坐在劉福順旁邊不說話了。劉乾平時給人一種對什么都滿不在乎的江湖習(xí)氣,，有時候,，他還會主動向別人炫耀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目的是引起別人的注意和尊重,，他并不是不在意別人的說法,，如果有人說他蹲過班房，他會假裝使用武力讓人閉嘴,，他沒有多少文化,，所以，他從心里尊重有知識的人,，特別是他弟弟，不僅他父親引以為傲,，他也引以為自豪,，但是今天，劉乾的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劉坤用眼睛的余光瞄到了哥哥的窘態(tài),，他有點(diǎn)后悔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他并不是有心的,，或者說,，他并不是針對劉坤，他只是以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向父親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