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即起,,沐浴更衣,。
馮鏜很少如今天這般,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很像個文人的樣子,。
冉清流幫他整理衣服,忍不住問他,,“小師叔,,您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兒嗎?怎么這么鄭重,?”
馮鏜說:“可不是有大事兒嘛,!陛下惦記的人,把人家關押在獄中,,已經算是極為無禮,,我難道不應該對其以禮相待嗎?”
冉清流說:“您說得是那個戴老先生,?”
“你也知道,?”馮鏜隨口搭音地問。
冉清流回答說:“聽吳越提了一句,,說是昨晚在獄里頭,,破口大罵獄卒,罵了一整晚呢,!”
“嚯,,那倒是有意思?!瘪T鏜理了理袖口,,笑著說,“快古稀的人了,,還這么有精氣神兒,。走吧,會會他,?!?p> 生怕那尊貴的老先生出了事情,不用馮鏜囑咐,這邊也知道要給他安排個單間兒,,派了專人輪守,。如今詔獄犯人多了,錦衣衛(wèi)的配制也多了一倍,,人手倒是綽綽有余,。
馮鏜進了牢門,就跟著值崗的杜冬林,,徑直朝著關押戴良的監(jiān)舍走過去,。
監(jiān)舍門口,杜冬林低聲說:“罵了一夜了,,早上剛睡下,,怕是一時半會兒的醒不來。大人,,您要不要……”
馮鏜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指示部下打開了牢門,,徑自走進去。
杜冬林見狀,,用手勢吩咐守門的錦衣衛(wèi)退開,,自己親自守在門口。
戴良面朝里,,躺在草鋪的石床上,。
馮鏜走進來,看了他一眼,,便也就徑自上了床,。靠著墻盤腿坐下,,左右手圜結在丹田下,,雙目一閉,便如老僧入定一般,。
過了不知多久,,杜冬林回頭看時,才發(fā)覺,,這兩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竟已經這么僵持了這么久,,愣像是一動都沒有動過,。戴良倒是好說,人家在睡覺,也許就睡姿比較內斂,,不愛動而已,。可看馮鏜,,那副自然的模樣,,真如老僧一般,倒是讓杜冬林極為意外,。
兩人一個酣睡,,一個打坐,直到正午時分,,戴良才總算是醒了,。他大了個哈欠,撐著身子坐起來,,頓時被身后坐著的馮鏜給嚇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戴良驚叫,。
馮鏜這才睜開眼,,看著戴良笑了笑,說:“先生可睡足了,?昨兒一晚上沒休息好,,怕是累壞了吧?這草垛睡得可還舒服,?”
戴良看看他,,再看看外面守著的杜冬林。這兩個人他都知道姓名,。但外面那人的身份他卻知道,,是管牢獄的一個小官。如此推算,,面前這個人,,雖然一身文人打扮,但想必應當也是錦衣衛(wèi),。
想到對方此來的目的,,戴良頓時不可能有好脾氣,他哼了一聲,,“自然不舒服,!”
馮鏜說:“嗯,床太硬,,睡不舒服也是應當的,。其實,只要先生答應一件事。高官厚祿,,唾手可得,,又更何況是一張床而已呢?”
戴良嗤笑一聲,,“你若是替朱元璋來說服老夫的,,那就不必多費唇舌了!老夫早就說過,,此心已定,絕不會改,!老夫聽聞,,你錦衣衛(wèi)獄中刑法森嚴,令人可怖,,你若覺得嚴刑峻法能讓老夫低頭,,那就盡管試試!”
“哦,,不不不,。”馮鏜搖頭說:“先生此言謬矣,!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先生雖是文人,卻有磐石之心,,非嚴刑峻法可以動搖,。所以,卑職不做無用功,,不會對先生動刑,。”
戴良說:“既然如此,,那就請回吧,!”
馮鏜卻說:“先生急什么?即便不能說成什么事情,,聊聊天兒不是也好,?”
戴良閉目轉開頭,“老夫與你,,沒什么可聊的,。”
“那可未必!”馮鏜笑笑,,“不瞞先生說,,卑職自小有些溝通天人的本事,于卜筮一途頗有些愛好,。今日你我相遇,,便是緣分,卑職給先生算一卦如何,?若準,,則先生應我一事。若不準,,則先生暫居詔獄,,卑職保證,再不會有人打擾,?!?p> 戴良睜開眼,看了看馮鏜,,心有所動,,他問,“你若算得不準,,答應老夫的事情,,可是定然有效?”
馮鏜說:“在下雖位卑職小,,卻是掌錦衣衛(wèi)事毛驤毛大人的謀士,,如今掌管詔獄。所以,,在此一畝三分地之間,,說出來的話,還是可以做得了數的,?!?p> 戴良點頭,“那好,,你說,,怎么個算法?!?p> 馮鏜說:“我若是算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未免無法判斷真?zhèn)巍_@樣吧,,先生報個八字給我,,我算算此人前后命數,,先說您知道的,再說您不知道的,,這樣,,您就有所判斷了,如何,?”
戴良當然說好,,當即就報了八字。
馮鏜按照戴良所說的八字排盤看運,,卻意外的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
眼看著他皺著眉頭,,越皺越緊,,戴良只道他是江湖騙子,可也沒想到竟然一句都編不出來,,就嘲笑他說:“你這家伙,,能算就算,算不了就不要算,,逞什么能?。堪装椎睦速M力氣,?!?p> 馮鏜又看了一會兒,終究覺得說不出所以然來,,這命數怎么看怎么奇怪,。但就此認輸,是絕不可能的,。他跟著道衍那會兒就獨自經手這些東西,還從未失手過,,面前這一遭,,料定必有緣由!
想了半晌,,他抬頭問戴良說:“請先生把此人的名字寫下來,。”
戴良雖有不愿,,但也想讓馮鏜輸得心服口服,。手指在草上劃拉了幾筆,寫下一個名字,。
馮鏜見了,,頓時覺得脊背一涼,,額頭上冷汗刷的落了下來。
戴良當即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了,,“你……你不是有病吧,?身體這么差就別出來轉悠。哎,,你……你怎么了,?”
到這會兒,杜冬林也覺察到不對勁,,連忙沖進來,,扶住馮鏜。
直到杜冬林闖進來,,把自己扶住,,馮鏜才再次抬頭,看向戴良,,左手飛快地掐算,,須臾后,他嘆了口氣,,“先生莫不是玩兒我,?”
戴良奇怪道:“此話怎講?你算不出也不要誣賴老夫,!”
馮鏜順著杜冬林的攙扶站起身來,,對戴良說:“今日這遭,算我輸了吧,!先生既不愿見我,,我退避三舍就是。留待來日,,先生想見我了,,再派人傳話吧?!?p> “哎,!慢著!”戴良見他真的要走,,反倒腹內萬分狐疑,,喊住他說:“你還沒算呢!怎知真假對錯,?”
馮鏜回頭,,冷笑一聲,“先生,,您博學多才,,就真的沒聽說過‘自古算生不算死’嗎,?”
戴良說:“你這是何意?”
馮鏜笑笑,,“此人已死,,有事燒紙;小事招魂,,大事挖墳,。請恕在下才疏學淺,不能久陪,,這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