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廣陵散,朱弦斷
本以為她不提,,你不提,,此事便可翻篇了??墒且贿B幾日,,姜梨一閉上眼,就是那個混子的身影,,那與他行為舉止格格不入的劍眉星目,。
一想到自己被摸了手,又叫了人夫君,,還被別人以為自己與他......姜梨就一直心緒不寧,。
“快取我的琴來!”船艙悶熱,,姜梨莫名煩躁,,低聲喊著。
凜霜取了獨幽上前,,姜梨思索片刻,,卻不知道彈什么曲。她心想著,,是該尋本新的琴譜了,。
《平沙落雁》現(xiàn)下已不想再彈奏,那便彈一首《廣陵散》,。
魏晉時期嵇康臨死刑前,,曾大聲感嘆“廣陵散于今絕矣!”,,不過姜梨仰慕嵇康風采,,翻遍古籍,,才能修復十之七八。她自覺此曲乃是自己親自改編,,難登大雅之堂,,從未在凰梨宮以外的地方彈奏過。
此曲旋律慷慨激昂,,細聽更添悲壯,。姜梨將其中數(shù)段增補了許多,弱化其中的壯士悲傷感嘆之意,,強調(diào)了舍身取義,,忠于心中高尚包袱的基調(diào)。
閉上眼,,姜梨的十指撫上剛保養(yǎng)不久的極品琴弦,,神思流轉(zhuǎn)間,仿佛來到了那個,,政治昏暗的年代,,眼前是徜徉山水間的嵇康,也是臨死還滿腹冤屈的嵇康,。
好男兒自當精忠報國,,只不過嵇康的死,也并未換來朝堂的半日清明,。
想到南梨國師籌謀儲君,,南梨國主昏聵竟為一寵妃計劃廢后,她心中更是憤怒,。再加上前兩天,,她遇到了那個……心里一直郁結(jié)。彈到最激烈的時候,,只覺得要替此曲嘔出一口血來,。
“錚,!——”原本流暢的曲調(diào)突然被刺耳的尖銳聲音打破,。
琴弦斷了。
朱弦斷,,明鏡缺,。這是自古不吉的意兆。
姜梨再不信此類事情,,但這句古詞,,此時也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里。
手上也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一點一點從中間印出血珠,,又連成線,,隨即便要順著指紋紋路方向滴下來,滴落在新?lián)Q的藏青色貢緞蝙蝠描花長裙上,。
真是奇怪,,血液那樣鮮麗的顏色,滴在藏青緞子上,,也能融化的幾乎與周圍毫無突兀之感,。
姜梨看著自己的血被衣料一點點吸干,愣愣地出神,。
一旁的絳雪與凜霜也驚了,,姜梨平日里雖不怕疼。但畢竟也不是鐵打的身子,,手上就算是有繭子,,被如此鋒利的琴弦刮破,想想都讓人覺得怕,。
“快叫太醫(yī),!”絳雪先驚叫出聲,一下子,,只因是在陌生的環(huán)境,,訓練有素的宮女都讓這甲板的八層一下子混亂開來。
“本座沒事,,不必興師動眾了,,只要找個太醫(yī)來簡單包扎一下即可?!苯嫔裆?,說話也有些鈍鈍的。
眾人見姜梨心情不好,,說話不像往日客氣,,也不敢多言,只得隨意傳了個太醫(yī),。她們辦事倒快,,不一會兒一個身著太醫(yī)服制的中年男子,擺著袖子快步走來,。
他身后跟著一個小小的侍從,,拎著藥箱低頭不語。
姜梨坐在珠簾后面,,外面的男子看不清里面人的容顏,,而姜梨為了完全避嫌,又以紗巾覆面,。
她只將被割破手指的那只手伸出去,,放在小幾上,,讓太醫(yī)上了膏藥,又細細包扎,。
剛剛觸碰到這膏藥,,姜梨不由地倒吸一口氣。這膏藥真辣,,想必是摻了十足十的薄荷,,嬌嫩的皮肉無法消受。
實在受不住,,她快速地將手抽回來胡亂用帕子將藥膏抹掉:“不涂了不涂了,,疼得很?!?p> 大概是被她嚇到了,,這太醫(yī)原本跪著的,一下子癱軟了,,隨后又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這膏藥乃是船中官員皆可用的,,并無不妥啊……”
“大膽,!”絳雪怒了,一把奪過膏藥細細查看,,只見裝藥的小盒子只是普通銅盒,,蓋子上面只雕刻有一株不知名的草藥,看著像是野薄荷,,“我們大人金尊玉貴,,這等凡物怎能給我家大人用!,?”
想來這太醫(yī)也沒診治過如此人物,,一下子他也慌了,只是一個勁地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姜梨不想追究,只對一旁的凜霜說著:“你看我們自己帶的小藥箱里,,應該是帶了備用的舒痕膏的,。就用敷本座額角的那個,看能不能當作藥膏,,好歹先將血止住了?!?p> 凜霜快步將藥膏取來,,正要遞給方才那位太醫(yī),,姜梨卻制止了,指了他身后那個侍從:“讓他來,?!?p> 古人有俚語,不是冤家不聚頭,。
此話用在此刻,,真是正好。
那侍從顯然一驚,,猶豫片刻接了藥膏,,跪倒在姜梨面前,取了另一個干凈的小銀棍子,,蘸取了豌豆大的膏藥,。
一旁的宮女們都驚了。這膏藥價值連城,,小小一盒都是萬金難求,,哪里背得住他這樣糟蹋?
絳雪更加敏捷些,,她不顧旁人臉色,,又或許是不自覺的,一點點湊近那侍從的臉,,好像很專注地盯著這個陌生男子看著,。
“是你!”她驚叫出聲,。
姜梨皺著眉頭,,低聲呵斥著:“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
“大人……”凜霜此刻也是一驚的樣子,,從另一側(cè)卷起珠簾,,走到姜梨身邊,附耳輕輕言語:“大人,,這男子,,好像是那日,那日……”
不由地煩悶,,姜梨有些急躁地說道:“有話便說,!”
凜霜也是不管后果只說了:“是那個賣掛歷的,叫做??〉摹?p> 果然,,姜梨大驚,差點又收回了伸在珠簾外的手。抬頭看向簾子外,,只見這男子動作青澀并不熟練,,但是極其溫柔,只是低著頭一點一點,,將小銀棍上的藥膏,,輕輕地,輕輕地上到姜梨的傷口上,。
再看他在珠簾后若隱若現(xiàn),,只能看見上半面低著頭的臉。這樣熟悉的,,這樣熟悉的眉毛和雙眼,。
只是一眼,就好像已與他相識一生……
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姜梨只覺得心中惱怒憤恨,,奈何天意弄人。只不過此時他送上門來,,自己定要一雪前恥,,好好整治他一番。
她也不妄動,,只等他慢慢將藥上完了,,也不開口讓他起身。
如若,,如若他聽出我的聲音,,我就暫且饒了他……
“你叫什么?”簾子后面,,清冷的女聲,,從頭頂上方緩緩傳來。
“……”他一愣,,片刻后磕頭回答,,“顧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