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遙把車子停好,,在車上等我,。
“嘿,,我也去,。”
“不,!”我說:“你留在車上,。”
我沒打算給她爭辯的機會,,等她熄火了就拔了她的鑰匙,出門鎖上了車,。任憑她隔著玻璃大聲叫喚,,瘋狂地按喇叭。平心而論,萬一遇上什么岔子,,我可不想還得抽出心思來考慮她的安危,。
這是一幢上了年數(shù)的老廠房,看起來只有三層,,但樓層不算低,。不論是斑駁的綠漆墻體,還是走廊上葫蘆形狀的水泥扶手,,都透出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影子,。要不是隱匿在一片老社區(qū)當中的緣故,這幢建筑恐怕早就被拆除了,。廠房的一樓是一件件被墻體分隔而出的工作間,,地面落滿了木屑、油漆,、粉塵,,到處是刨、鋸,、鑿子一類的工具,,四散著未完工的雕塑。雕塑或是木制,,或是泥塑,,造型多偏于傳統(tǒng),比如獅子,、彌勒佛之類的,。
我來回轉了一圈,沒找到一個人,。沒有貴婦的身影,,也沒有工人,準確地說,,連個活物都沒有,,仿佛正好趕上人們聚餐的時間,亦或是趕上了城市防空演練什么的事情,。西邊拐角有電梯,,另一邊是樓梯,我順著樓梯往上爬到二樓,,依然空無一人,。
二樓是工人的宿舍區(qū),雖然老舊,,但不臟亂,,走廊上晾曬著一排背心,、襯衫、夾克之類的工人衣服,,到處彌散著老房子和洗衣粉的味道,。宿舍里全都是鐵架子上下鋪,中間堆著簡易的組合桌,,擺放著鍋碗瓢盆,。
我不打算繼續(xù)在二樓逗留,畢竟像那種貴婦也不太可能在這里多逗留,。我順著樓梯繼續(xù)往上爬,,上了年數(shù)的樓梯地面四處開裂,其間爬了不少灰色的苔蘚,,拐角的墻面還莫名其妙地淌著水,,把地上弄得濕漉漉的。稍不留神,,一腳踩在那浸了水的苔蘚上就會打滑,。
三樓看樣子顯然是管理層的辦公室,走廊上鋪了像樣的花崗巖,。我在水泥臺階上蹭掉鞋底沾染上的苔蘚和泥巴,,悄悄地踩上那白色的花崗巖。偌大的一層樓,,只有一扇刷了銅色漆的大門,,看樣子整一層樓也就這么一間房。
我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我退回樓梯口,按開了電梯,。除了這一層樓,,沒有別的去處。樓梯往上也許通往天臺,,但中間立了一扇上了鎖的防盜門,。如果貴婦要走上天臺,必須打開防盜門,。我沒去想貴婦是不是會在天臺的問題,,誰都不可能蠢到穿著貂皮大衣,,把自己反鎖在天臺上的地步,。
倘使貴婦不在這扇銅門的后面,我真想不出她會去哪里,。我再折回門前,,比剛才更用力地敲了敲門,等候了半天,還是沒人回應,。
那么一瞬間的時間里,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傻,。我是說,如果此時貴婦給我開了門,,我應該說些什么?是一路跟蹤她到了她的辦公室,?還是壓根只是來看看里面有沒有人?我這么想的原因,,多少是這地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個私人場所,即便是辦公室,,也應該要有叩門的理由。
過了一會,,我又在想,就算那貴婦躲在房間里不打算給我開門,,還能怎樣呢?
我思索了一會,,越想越覺得眼下自己杵在這個這個地方不是個辦法。但如果就這么離去,,怎么也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我就這么天人大戰(zhàn)似的站了兩三分鐘,,最后從褲子內(nèi)兜里翻出那把月鱧落在酒店的鑰匙,。我不知道這把鑰匙是不是能打開這扇門,但他留給我,,有朝一日總是能派得上用場的,。
只是稍稍用力按順時針方向擰了擰,,咔噠一聲,門鎖傳來清脆的聲響,。
我推開大門,,門很厚重,仿佛真是純銅鑄成的一般,。
這是一間寬敞得有些夸張的辦公室,。日光從南面三扇巨幅百葉窗的間隙里漏進,勉強將昏暗的室內(nèi)照亮,。東面靠墻是一排核桃木組合書柜,,兩邊擺放大大小小的書籍,正中是五層結構的博古架,,上面陳列著風格迥異的雕塑擺件,,有來自歐洲的半身神像,有來自東南亞的泥塑雕像,,也有來自日本的武士刀,,還有來自良渚的玉琮。書柜前擺著碩大的老板桌,,桌面上只有一盞臺燈,、一部電話、一只筆記本電腦,,以及一尊鋼筆座,。
辦公室正中有一大塊方方正正的、造型奇異的水泥臺,,四周平均分布著神秘的字符,、圖案,正中立著一根白色的半透明石柱……準確地說,,我根本無法確認那到底是什么。在這方臺子的外圍,,分別擺放了一圈蒲團,,似乎能夠同時提供十多個人一塊飲茶。
我環(huán)顧四周,,一個鬼影都沒有,。我大聲喊了一聲“有人嗎”,除了從墻壁彈過來的回聲,,什么反應也沒有,。借著幽暗的光線,我再度看了一會那個臺子,。不知怎么回事,,老覺得越看越熟悉,,就是記不起曾是在哪里見過。
門口突然傳來一記吱呀的聲音,,聲音盡管不大,,但在那一下簡直比晴空霹靂還要嚇人。我腦門一下子沁出了冷汗,,我根本不知道還真的有人能出現(xiàn),,而且我很擔心來人會怎么看我,或者根本都不會過問我是怎么出現(xiàn)在這個房間的,,并直接報警也未可知。
所幸的是,,推門而入的人是遙,。她喊了我的名字,我答應了,,并長出一口氣。她瞇著眼睛,,仿佛走進什么古墓似的,,拿雙手在空中摸索著前進,過了好一陣子才適應過來,。
“這兒沒人,?”她問。
“連個鬼也沒有,?!?p> “那女人呢?”
“跟丟了,?!?p> “怎么會?這門本來就開著,?”
我搖搖頭,。“出去再說,?!?p> 我領著她退出屋子,并用鑰匙按原狀鎖好銅色大門,,并把鑰匙放回內(nèi)兜,。
回到SMART車上,我什么也沒說,,滿腦子里都在回想那方水泥臺子,。
遙搖下車窗,,點了根香煙。
“你跟著那女人上樓,,然后發(fā)現(xiàn)她不在那里,?”
“不,我沒有看到她上樓,?!?p> “但是除了那棟樓,根本沒地方可去,?!?p> “可不是么?!?p> “你怎么會有那間屋的鑰匙,?”她看著我的褲兜問,“你來過,?”
“不,,我沒來過?!蔽覔u頭,,從褲兜里掏出鑰匙,順便摸到了她的車鑰匙,,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我明明從外面把她鎖在車里,。
“你怎么從這里出去的?”
我把鑰匙還給她,。
她嗤之以鼻,。
“這還能難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