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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蕪

第三章 消逝

月蕪 冬眠不眠 3179 2019-10-11 23:08:24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陸稚月艱難地睜開眼睛,,房內(nèi)一片黑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

  鼻尖縈繞著濃濃的潮濕發(fā)霉的味道,,像是年久失修的木房子,,被連綿不斷的梅雨侵泡過后生出的氣味。

  她動(dòng)了動(dòng)手指,,想撐著身子坐起來,。牽動(dòng)背上的傷,疼的額頭立即浮上一層細(xì)密的冷汗,,像是提醒她,,還活著。

  “素馨,?”

  沒有人回應(yīng),。

  她被單獨(dú)關(guān)在這里。

  也不知道緩了多久,,陸稚月才緩過勁來,,又嘗試著撐起身子,倚靠著床邊才坐起來,。

  黑暗的房間沒有一扇窗戶,,大門緊閉,陰冷的空氣在房間里緩緩流淌,。

  在陸府生活了這么些年,,陸稚月竟然從不知曉府里還有這樣的地方。

  陸夫人要關(guān)她多久呢,?直到爹爹回來嗎,?

  爹爹一定會(huì)查清楚吧。

  稚月試圖理出一絲頭緒,,然而背上傷口的疼讓她難以集中精神,。

  “咳咳…咳咳…”

  衣服還是出事那天穿的那身,被體溫捂得半干半濕,,黏糊糊貼在身上,,異常難受。只覺得整個(gè)人一陣發(fā)冷一陣發(fā)熱,,大概是受了寒,。

  門外響起輕輕的叩擊聲。

  “是誰在外面,?”

  來人并不理會(huì),。原來門下方還設(shè)了一個(gè)小門洞,打開的一瞬間,,有光線透進(jìn)來,。陸稚月才看清那里放著一碗飯菜。那人伸手進(jìn)來將飯菜端了出去,又另端了一碗進(jìn)來放在那個(gè)位置,。

  接著小門扣上了,。陸稚月聽見落鎖的聲音。

  全程沒有一句話,。

  送來的飯菜倒像是提醒她,,胃里空空如也。不管如何,,得先吃飽了有了力氣,,才能撐到爹爹回來。

  需要她做的事情還很多,,不僅要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更重要的是,要找到四姐的下落,。

  稚月強(qiáng)打起精神,,在黑暗重摸索著,慢慢挪到門邊,,找到那碗早已冰涼的飯菜。

  難以下咽,,好在,,還沒有餿掉,稚月胡亂扒拉了幾口,,摸到擺放在小幾子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點(diǎn)水漱口。

  即便到了這種地步,,她身為大家小姐,,該有的規(guī)矩不能亂。就算此刻只有她一個(gè)人,,稚月也還是堅(jiān)持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fā),、衣衫。

  再慢慢扶著墻,,回到冰涼潮濕的床上躺下,。試圖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陸夫人雖談不上多喜愛她們幾個(gè)姨娘生的女兒,,大概面子上對她們也都算過得去,。只是這次恰好爹爹出京,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恐怕,,不是巧合……

  .........................................................................................................................

  “夫人夫人!”

  陸夫人與三小姐陸映月正在用晚飯,小丫鬟柳兒慌慌張張沖到堂內(nèi),。

  “這么大驚小怪干什么,,沒見夫人小姐正在用餐嗎?還不快退下,!”碧荷呵斥道,。

  “我錯(cuò)了,碧荷姐姐,。只是有要事稟告夫人,,這才沖撞了,請夫人恕罪,?!?p>  “罷了,”陸夫人擺擺手,,示意碧荷退到一邊,,“說吧,什么事,。這么慌里慌張不成體統(tǒng),。”

  “三姨娘醒過來了,!”

  “醒過來是好事,,丫鬟們好好伺候就行了……”

  “不是,三姨娘醒了后,,呼天搶地到處找四小姐,,遍尋不著,便沖到偏院去鬧,,要五小姐交出四小姐,。”

  “混賬,!”陸夫人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嚇得跪在地上的柳兒一哆嗦。

  原本這事就幾個(gè)主子以及貼身丫鬟知道,,她這一鬧,,還不得弄得陸家上下都知曉了,事情傳出去,,陸家還要不要臉,,往后還怎么在京都立足。

  “找?guī)讉€(gè)人把三姨娘架回她自己的院子去,,要是再鬧,,就禁足不許出門。”

  “娘,,四妹妹就這么沒了,,三姨娘是她親娘,心中有怨氣是人之常情,,您不許她去偏院,,她的怨氣沒處發(fā),指不定還要鬧到別處去,。您攔著她,,她說不定還要怨您?!?p>  陸夫人思慮片刻,,覺得陸映月說的有道理,“那依你的看法,,就任由她去鬧,?”

  “任由她鬧。孩兒知道母親的擔(dān)憂,,其實(shí)這事好解決,,三姨娘她鬧她的,您派得力的媽媽去偏院守著,,原本平常去那邊的人就少,,萬一有個(gè)不長眼的下人走岔了路,媽媽們攔住就行了,。這樣就算三姨娘把偏院的房頂掀了,事兒也傳不出去,?!?p>  還是映月想的比較周到。

  陸夫人心頭火氣去了一大半,,“就按你說的辦,。讓秦媽媽過去守著?!?p>  “行了,,你也下去吧?!标懛蛉朔愿懒鴥?。

  “可是…”

  “還有什么事?”

  “三姨娘攔著不讓送飯進(jìn)去,?!?p>  “這點(diǎn)小事就不要說出來煩擾母親了,”陸映月面無表情地盯著跪在地上的柳兒,“少吃幾頓飯又餓不死人,?!?p>  攔著不給飯食算什么,陸稚月拐賣了親姐姐,,此刻就是讓三姨娘一把刀結(jié)果了陸稚月,,恐怕也難以平息她的滔天怒火。

  陸臻月可是三姨娘后半生所有的希望,,她還指著這個(gè)女兒嫁入平陵侯府……

  陸稚月豈止毀了陸臻月一生,,連帶三姨娘的一生也毀了。

  能不恨嗎,?

  ......................................................................................................

  “我恨不得剝了你的皮,,喝你的血!枉臻月平日對你如此親近,,你就是這么回報(bào)臻月的,。我可憐的臻月啊…嗚嗚嗚…把我的臻月還給我…”

  三姨娘在偏院一鬧就是一個(gè)多時(shí)辰,連續(xù)這么嘶吼,,終究是累了,,不顧形象坐在院子里的地上,低聲咒罵著,,帶著哭腔的聲音連綿不絕,。

  陸稚月也累了。

  從三姨娘才進(jìn)院子里鬧時(shí),,她便試著努力去解釋,,或許是因?yàn)楦糁T,加上她沒有力氣聲音小,,三姨娘聽不清她的辯白,,抑或是三姨娘原本就不想聽她的話。在三姨娘心中,,已經(jīng)給她定了罪,。

  聽著門外三姨娘的聲音越來越低,陸稚月也無力再解釋什么,。

  她能體諒三姨娘的心情,,畢竟四姐下落不明,最受打擊的必定是三姨娘,。與其現(xiàn)在多費(fèi)口舌,,不如保存體力,待到水落石出的那天,,自然不用她解釋什么,。

  陸稚月拖著羸弱的身體,,想再倒些水喝,無奈壺中空空,。

  等到送飯的下人過來,,再解決水的問題吧。陸稚月躺在床上,,不再理會(huì)三姨娘哀怨的泣訴,。忽冷忽熱的癥狀越發(fā)嚴(yán)重,一時(shí)間如身處三伏,,一時(shí)間入墜冰窟,。這么躺著躺著,竟然又陷入昏睡之中,。

  再次醒來時(shí),,也不知道是何日何時(shí),也不知道三姨娘是否還在院中,,也不知道爹爹有沒有歸京,。

  娘親和素馨可還安好?

  躺著的褥子潮濕粘膩,,陸稚月伸手摸了摸,,滑滑的觸感,放到鼻尖聞了聞,,濃濃的血腥氣,,大約是背后的傷后滲出的血液。

  這樣下去,,恐怕堅(jiān)持不到爹爹回來,。

  陸稚月摸索著下了床,腳下如踩在云端整個(gè)人輕飄飄的,。顫顫巍巍走到門洞旁,,放在那里的,還是之前那個(gè)空碗,。

  心中漸漸生出恐懼來。

  雖然身處黑暗之中,,也沒有沙漏,,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但陸稚月至少也還能判斷的出她不可能才被關(guān)了一餐飯的時(shí)間,。原本心里想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然而眼下這種狀況,她可能還未病死,,就先餓死,。

  “來人,,來人……”陸稚月努力敲著門,叩擊門板的聲音微弱沉悶,。

  出事那天她才落了涇河,,回來又受了鞭子,如今整個(gè)人又累又餓在虛脫邊緣,,幾乎使不出什么力氣,。

  陸稚月聽見自己的聲音聞不可聞。

  “有人在嗎,?”

  她靠著門緩緩坐下,,一只手還在敲著。

  或許很快爹爹就要回來了吧,。她只要再多堅(jiān)持一點(diǎn)點(diǎn)時(shí)間,。

  既然陸夫人不給吃飯,她就躺著,,少消耗一些體力,。人沒有那么容易餓死。

  這么想著,,陸稚月干脆也不再回到床上,,就倚靠著門坐著。萬一四姨娘和素馨想到辦法脫身,,給她送來飯食呢,,也好第一時(shí)間知曉。

  誰能想到堂堂陸家四小姐,、五小姐,,一個(gè)不知所蹤,一個(gè)淪為囚徒,?

  陸稚月憶起昔時(shí),,日子多愜意。

  四姐陸臻月相貌出眾,、知書達(dá)理整個(gè)京都難出其右,。爹爹對四姐總是寄予厚望,眾多女兒中,,更偏愛四姐一點(diǎn),。而自己雖然不擅言辭、害羞內(nèi)向,,卻偏偏得四姐照拂,,兩人最為要好。

  大約因?yàn)樗慕愕年P(guān)系,,爹爹對她這個(gè)什么都不出眾的女兒,,也多了一些關(guān)注,。

  也許就是這樣,讓府中有些人生了怨恨,。

  被陷害的落到如此境地……

  那綰月呢,?就像四姐總是關(guān)照她,她也學(xué)著會(huì)多關(guān)照妹妹綰月,,然而綰月卻站出來力證著子虛烏有的事…….

  陸稚月胡思亂想著,,時(shí)而清醒,時(shí)而恍惚,。

  身體的不適又很快能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中,。

  口渴的實(shí)在厲害,陸稚月勉強(qiáng)撐起身子到桌前,,將水壺高高舉起,,費(fèi)力地晃動(dòng)幾下,實(shí)在一滴水也倒不出,。

  舔了舔干的起殼的嘴唇,,舌尖嘗到一絲血腥味,嘴角裂了口子,。

  胃中空空如也,,背后的傷口已經(jīng)疼到麻木….

  即便這樣,陸稚月也還是不想放棄,。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四姐或許就在什么地方焦急地等著她。

  她看著眼前黑暗的房間逐漸起了很厚的霧,,雖然害怕,,還是嘗試著走進(jìn)濃霧之中,越走越深,,霧漸漸淡了,,清朗的天空透了出來。

  她看到陸臻月在放風(fēng)箏,,那片山頭是她們最愛去的放風(fēng)箏的地點(diǎn)——嵐草坡,,獨(dú)獨(dú)屬于京都的大家小姐們的游玩場所。好些京都的小姐們也在,,春日的天空里各色風(fēng)箏競相飛舞,,四姐的那只飛的最高,卻不知怎么斷了線……

  她慌忙去幫四姐找跌落的風(fēng)箏,,忽而一陣大風(fēng)而來,竟然把她卷入空中,,她像是化身成了斷線風(fēng)箏,,隨著風(fēng),,越飄越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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