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花要辦的私事,,其實就是找小番茄的媽媽,。他并不確定她現(xiàn)在在哪里,只能到天香門和凌云派再打問一下,。他和凱德兄弟分手后先去靠近的天香門,,等了沒多久,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沒有這個人”,。這個情景,,早在十幾年前就有過,往事仿佛又一次重演,,他原本打算快馬趕去凌云再試試,,可是走到半途,還是決定放棄,,先折回西山官道找凱德兄弟,。他內(nèi)心的不祥預(yù)感太重,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去凌云問的結(jié)果也會和當(dāng)年一樣,。當(dāng)一個人一定要躲著你,是問不到她的蹤跡的,。
沾花這樣耽誤了一天,,在桂花營地準(zhǔn)備歇宿時也聽到幽靈的傳言,當(dāng)即連飯菜都不用,,直接騎馬向楓林道趕去,。他其實有自己的坐騎,原本一直在身邊隱秘跟隨,,但是因為不放心小番茄,,把坐騎留在了八荒山。此時他快馬加鞭仍舊感覺太慢,,心里不停罵自己散漫成性,,此等緊要關(guān)頭居然不分輕重緩急。也是小番茄的事讓他亂了心神,要不然以他這么多年精準(zhǔn)的預(yù)感和直覺,,他一定會一路將凱德兄弟護(hù)送回去,。他在天將黑時開始趕路,到凱德兄弟遇難之處已經(jīng)全黑,,然而到得附近就聽見哀嚎,,看到戰(zhàn)斗中慌亂的火光,他從馬背一躍飛起,,在半空看準(zhǔn)幽靈們的位置,,“滅魂”之箭閃著幽光像流星向它們飛去。中箭的幽靈都受到重創(chuàng),,有些身體一顫,,有些直接撲倒,還有些本來就比較弱的直接消散無形,。幸存的士兵看向來箭方向——是三少主,,都?xì)g欣不已,又忍不住詫異,。他們只知道三少主是靠法術(shù)賣藝的,,還不知道他會用法術(shù)攻擊,而且攻擊還這么猛,!這三少主到底什么身份,?
待沾花進(jìn)入幽靈的攻擊范圍,那些黑幽靈都轉(zhuǎn)向攻擊他,,而站在外圍一圈的熔巖幽靈(其實是熔巖精靈)則是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該怎么進(jìn)攻也不愿意就此撤退,陷入兩難,。那些大小不一的黑幽靈還有十幾只,,烏壓壓地快速向沾花飛來。沾花再次拉弦,,士兵們這次看得真真切切,,他們從前看到這把造型奇特但做工普通的弓,滿以為只是個裝飾——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三少主帶過箭,,此時他們才明白這弓是個神器,,根本不需要帶著箭,只要拉開弦就會自動形成透明的箭,,而且箭無虛發(fā),,招招命中,這十幾發(fā)法力箭每命中一個幽靈,,它痛苦地一陣顫抖,,而后像泡泡一樣破滅了,。
傷重力竭的士兵們?nèi)滩蛔g呼起來。他們都忘了還有一圈熔巖幽靈,,但是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這些“不可戰(zhàn)勝”的熔巖怪物在看到沾花之后不僅沒有攻擊,反而很快四散而逃,。
“兩位少主呢,?”沾花焦急地問道。
士兵指著西北方向的一條小路,,沾花繼續(xù)騎馬追趕,。
有一個熔巖精靈在一開始就追趕凱德兄弟,那一發(fā)流火飛彈就是它發(fā)出的,,它在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時也被從身后飛來的滅魂之箭命中,,它身子微顫,為了抵抗這次攻擊帶來的損傷,,原地僵住了一秒有余,,而后才看向身后。此時沾花已經(jīng)到了它前面查看凱德兄弟的傷勢,。
它不是法力孱弱的傻幽靈,沒那么容易被消滅,,強(qiáng)敵在前,,想跑有點難,因為滅魂之箭會追著它,,在很大范圍內(nèi)它還會受到攻擊,,而且只要滅魂的使用者成功的使出一次滅魂之箭,后面的箭只會更多更快,,它只能背水一戰(zhàn),!
趁著對方背對自己在專心給兄弟敷藥止血,它積蓄最大法力,,形成一個和它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流火彈向沾花發(fā)射而來,。
沾花根本不需要回頭看就知道它的攻擊何時會到,攻擊力有多大,。他在對方發(fā)出飛彈之時轉(zhuǎn)身,,拉弦的動作快到幾乎看不見。一支粗大的箭矢,,和這飛彈一樣的流火顏色,,向飛彈和幽靈飛射而去!
這一箭,,先射穿飛彈,,再射穿幽靈身軀,。
飛彈出手時由于形狀較大,速度相對慢些,,在普通人看來,,這種差異并不十分明顯,但是對于滅魂的高級使用者,,這種慢速度攻擊就是給他們時間收集對方的法力,,所以幽靈看到飛彈一脫手就開始縮小變慢,也知道對方要蓄力一擊,,可是它無處可逃,,滅魂是躲不掉的!它只能全神貫注抵擋這一次猛力沖擊,,這一箭看似射穿它身體,,其實大部分能量還是沖進(jìn)它身軀之內(nèi),滅魂之箭和它法力相近,,造成的自內(nèi)而外的破壞力,!它僵立許久后砰地一聲倒下,全力防守只是勉強(qiáng)維持住形態(tài),。
沾花能做的救治也就是止血,,任他手腳再快,阿文還是沒了呼吸,,只有阿武,,重傷昏迷尚可回還。
他猶豫著從懷中掏出風(fēng)鼓鈴——這是臨行前族長哥哥送給他的,。他第二次嘗試使用這個法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第一次因為誤打誤撞拿到一個贗品,,沒有使出效果,,當(dāng)年不知真相的他從此拒絕再試,就是害怕再失敗,,可是今時今日,,他別無選擇。
凱德文剛剛咽氣,,按照他的個性,,元神不會太快消散。謹(jǐn)慎起見,,沾花決定先先拿重傷的熔巖精靈練手,。
“聚靈”和“滅魂”其實是異曲同工。他也不追求將熔巖精靈召喚得多么完整,,差不多搞出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形態(tài)就收了手,。一切進(jìn)行的異常順利,,他充滿自信地開始召喚阿文的元神……
凱德武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山海市集最大的望湖客棧。一醒來看見的是阿斯憂郁沉痛的臉,。沾花從小不會流淚,,即使最心愛的女人離開時他也哭不出來,此時滿臉憂郁,,垂頭沉思的樣子看上去只是再擺造型,。
“阿文……”凱德武氣息虛弱地問道。
“我在這兒,?!?p> 凱德武聽到回應(yīng),卻無法辨別來聲的方向,,這感覺有點奇異,。當(dāng)他看到沾花身后的凱德文時更加驚訝,阿文變得有點透明,!
在凱德武靜養(yǎng)的這兩天里,,沾花和凱德文一直努力解釋元神是什么以及這元神怎么產(chǎn)生的,但凱德武始終不能完全的理解,。
“總之,,我以后都不能離阿斯身邊了,因為我沒有法力,,不能自己維持這幅模樣,。”
凱德武突然嚎啕大哭:“哥?。∧憬形以趺锤赣H解釋,,你這樣子,,還怎么成親啊,!”
凱德文哭笑不得,,看來阿武差不多是能理解但永遠(yuǎn)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在凱德武尚未痊愈但差不多可以活動時,,他就嚷嚷著即刻回城,。沾花也十分擔(dān)心情勢的發(fā)展。這次百十號護(hù)衛(wèi)只剩五人存活,,為了避免路上再遭埋伏,,沾花拒絕了他們先行回城稟報的請求。凱德文也擔(dān)心這次伏擊有著不可預(yù)測的陰險目的,,一直希望能早點回家,,向父親說明實情,。“否則,,若是被人誤傳了我們遇襲的消息,,恐怕我國和戎城都有劫難?!?p> 于是一行人帶著傷從客棧出發(fā),,在沾花的護(hù)送下,總算安然回到城內(nèi),。此時凱德將軍果然已經(jīng)收到噩耗和不知哪里傳來的情報,,說凱德兄弟在戎城被四大門派所殺。
生來謹(jǐn)慎的他第一時間按住心中的不安,,趕去向衛(wèi)相求證,。衛(wèi)相在此處經(jīng)營多年,對戎城那邊的消息有所掌握,。不久,,去打探的人來報,證實在楓林道一帶有百十號護(hù)衛(wèi)尸體,,但是沒有見到兩位少主的蹤跡(凱德文的尸身要被帶回國內(nèi)安葬),。凱德將軍的心稍稍安定,不過衛(wèi)相的情報也傾向于是戎城人所為,。
“可是,,他們?yōu)槭裁匆@樣做?”凱德生心中仍然存疑,。也許是他對戎城的印象很多來源于沾花,,愛屋及烏,他對戎城的一切先入為主的喜愛,。而他也是個和平主義者,,所以他心里不認(rèn)可戎城會主動挑起戰(zhàn)爭的說法。
衛(wèi)相則是資深的主戰(zhàn)分子,,不過一直隱蔽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只是暗中各種安排活動。他也不敢在凱德將軍面前過于暴露,,只能感嘆道:“之前納什公子也是在那一處遇害,。說起來,那楓林道真是暗藏埋伏的好地段,,不管是戎城人動手栽贓我國內(nèi)勢力,,或是轉(zhuǎn)嫁給妖魔都是方便??傊覀兒茈y拿出證據(jù),?!?p> 凱德生告辭回家,命人暗中去山海市集至桂花營地一帶查探消息,,而夫人聽得噩耗立刻一病不起,,更讓凱德將軍焦慮沉郁。沒想到,,過了三天,,凱德斯帶著受傷的凱德武以及變了身的凱德文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他比凱德武的驚訝更勝,,但比他平靜地要快許多,。尤其是他能夠和凱德文順暢溝通的事實令他頗感欣慰。病重的母親立時好轉(zhuǎn),,抱著兩個兒子痛哭一陣之后,,對阿文的處境極其同情,又對凱德斯神奇的法術(shù)感激不盡,??偹銉鹤舆€能回家,還能和家人敘話,,這是多么幸運(yùn)的一件事?。?p> 得知真相之后,,凱德將軍的神情更加凝重,。戎城和四海國已然矛盾重重,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想栽贓戎城人作惡,,一次又一次設(shè)計在戎城謀害四海國貴族!這一次他幸運(yùn)地知道了真相,,下一次呢,?或者說上一次呢?上一次納什公子遇難,,到如今國內(nèi)所有知情人都在盛傳是戎城的崇武門所為。
“這背后指使之人,,一定不是我國內(nèi)勢力,。我們國內(nèi)只會雇傭殺手,斷然不會使喚妖魔或者幽靈,。至于戎城人,,這也不是他們的手段。這樣做來挑起戰(zhàn)爭的,,一定是想鷸蚌相爭從而獲利的第三者,,那到底是誰,?這個第三者到底隱藏在何處呢?他一計不成,,下一步又想要做什么呢,?”凱德生心中暗自琢磨。他的喪子之痛和凱德兄弟的求親之事都暫時擱淺,。
凱德文和家人的相處只不過延續(xù)了兩日,。變成幽靈的他不用吃也不用睡,起先還略覺有趣,,可是真正回到家中,,面對親人期待和慈愛的目光,他忽然感覺,,他無法接受當(dāng)一個幽靈而存在的事實,。
“阿斯?!碑?dāng)所有人都在熟睡,,他悄悄搖醒了沾花,沾花其實一直也能感受到凱德文的心情和想法,,他對義兄的決意早有了心里準(zhǔn)備,。
他坐在將軍府最高的望臺的塔頂,凱德文浮在夜空和群星之中,,透過他的身體可以看到月亮的光影,,他心里遺憾沒能在第一時間召喚兄弟的元神,遺憾自己以前沒有好好練習(xí)這個技藝,,所以阿文才會這么透明,,這么虛弱。
“你看你,,別自責(zé)了,。”凱德文輕輕飄下來,,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其實我這個樣子,你就算還原得再真實,,也不可能變成真正的我,。”他靠著沾花坐下:“我原以為,,我可以用這樣的形態(tài)多陪陪家人,,我以為我能和他們談心、說笑或者相擁依偎,就可以消除他們的喪親之痛,,可以給他們安慰,,或者希望……但是,當(dāng)我真的感受到親人在側(cè),,老實說,,我自己完全不能接受我這個樣子。很奇怪吧,?”他看向沾花,。
沾花默然,離人一族有很奇特的體質(zhì),,對別人的情緒和想法有很強(qiáng)的感知,,但是卻不一定能完全掌握別人的思考和邏輯。像凱德文這種偏向理性又思想復(fù)雜的人,,就是沾花比較難以看穿的人,。
凱德文并不需要沾花的回應(yīng),他繼續(xù)道:“我這個樣子,,是不能給他們?nèi)魏蜗M?。就像阿武說的,難道我能成親嗎,?呵呵,,阿武有時候真是比我透徹深刻得多,他也比我勇敢,,所以不會瞻前顧后那么多,。我這個樣子,還一直要待在你身邊,,靠你的法力來維持這個形態(tài)——阿斯,,不是我害怕連累你,也不是我不想陪著你,。我只是——沒有辦法這樣活下去,!真是奇怪啊,你說元神是一種永生,,可我現(xiàn)在真實的感受是,,永死!即便我不需要你就可以獨(dú)立存在,,即便我是個有法力的元神,,我也感覺不到活著的樂趣。家人除了希望我維持這個樣子,,還能對我有什么期許?而我自己,,除了維持這個樣子陪伴家人,,還能有什么愿望,?阿斯,這不是生??!生,是不停地變化,,不停地有希望又失望,,不停地失敗又成長,不停地探索,、好奇,、驚喜——可是,一個元神除了追求不破滅還能追求什么,,只能追求生的生,,不如死……”
次日,沾花幫阿文把遺書交給父親,。母親又一次哭倒在僅剩的兒子懷里,,而父兄則異常冷靜。凱德生看完信甚至還贊許地點點頭,,將一抹淚光隱藏,,對家人和仆役下令:“明日,發(fā)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