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站在軍長的辦公室外有些忐忑不安,。

　　在戰(zhàn)爭之前的那場動員會上面自己可是被他批了個夠嗆,，也不知道之后艱險的戰(zhàn)斗任務是不是這個倔老頭故意安排的。

　　張偉整理好了軍裝,，長舒了一口氣之后,，敲響了房門，并喊了聲：“報告,！”

　　聽到里面應了一聲,，張偉便推門而入。

　　張偉今天過來有兩個目的,，一是要將小BJ的一等功獎章交給他,，二是要越級向這位提一下靳副連長的榮譽問題。

　　這幾天家屬陸陸續(xù)續(xù)都返程了,，張偉知道人言可畏,，在農村風氣更是如此,，一人立功，全家關榮,，但是一人犯錯,，全家也會被議論個不休。

　　張偉本想在紅梅嫂子回去之前給她個說法,，不想讓紅梅嫂子和虎子回去之后被村里人指指點點,。

　　可是這兩天，張偉已經(jīng)和團里師里政治部的同志理論了幾次,，還是沒有結果,。只能在今天早晨送走了母子倆，看著紅梅嫂子那毫無神采的雙眼,，張偉決定今天直接找軍長說這件事,。

　　也不知道靳開來怎么就這么不受待見，是他犯的錯誤很大,，是政治部門就那么死板,，還是某些人就那么的小肚雞腸。

　　張偉步入辦公室,，看到軍長正在伏案批改文件,，便又喊了聲：“報告！”

　　雷軍長抬起頭,，扶了扶眼鏡,，仔細打量著張偉。

　　張偉敬了個軍禮,，從包里掏出勛章遞給雷軍長,，哽咽著說道：“軍長，這是凱華同志的一等功勛章,?！?p>　　雷軍長在兒子犧牲的那天就知道消息了，這一個月來他已經(jīng)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因此情緒并沒有什么波動,。

　　他只是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衣服,，雙手接過,，用手細細摩挲了幾遍，然后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他戎馬一生,，獲得過無數(shù)的榮譽，但是這枚勛章是兒子用生命換來的,，還是令他感到十分的自豪,。

　　張偉看著軍長鄭重的神態(tài),，說道：“軍長，您看凱華同志的事跡,，是不是讓團里的宣傳部門重點宣傳一下,。”

　　雷軍長坐在椅子上,，抬起頭盯著張偉,，頗為玩味的說道：“年輕人，要踏踏實實的,，不要整天都想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張偉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這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雷軍長收回目光,，繼續(xù)說道：“你回去之后,，告訴你們團里宣傳部門的干部，宣傳凱華,，一定要實事求是,，在報道文章里面不許出現(xiàn)我的名字，凱華就是凱華,，半點都不需要借凱華宣傳我,，吹捧我?！?p>　　張偉連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雷軍長這才招呼張偉坐下，嘆了口氣,，問道：“跟我說一下凱華是怎么犧牲的吧,。”

　　張偉回憶起小BJ犧牲時的情景,，不禁為他感到不甘和委屈,，說道：“凱華犧牲的時候，我就在他不遠處,，當時我們連攻占了211高地之后,，連長讓我?guī)е慌藕蛣P華所在的炮排去攻打232高地?！?p>　　張偉將當時的情景描述了一遍,，然后說道：“都是劣質的軍工害了凱華啊,！”

　　雷軍長聽著張偉的敘述,，想著下面基層部隊的戰(zhàn)斗總結里面的一些內容,。武器彈藥質量低劣，手榴彈扔過去不爆炸,，沖鋒槍開兩下就卡殼,，甚至炮彈在炮膛里就爆炸了，不禁感慨道：“我們走了太多的彎路,，這個教訓應該牢記啊,。”

　　張偉說道興頭上,，想著小BJ的無辜犧牲,，想著靳開來的戰(zhàn)功被抹殺，控制不住悲憤的情緒,，繼續(xù)道：“軍長,，這次戰(zhàn)爭雖然我們勝利了，但是也暴露出了我們人民軍隊中存在的很多問題,?！?p>　　雷軍長有些詫異的看著張偉，最近各部隊都在進行總結評比,。但是畢竟是勝利了,，因此交上來的材料大都是報喜不報憂。大談特談上級的指揮有方和戰(zhàn)士們的英勇無畏,，至于出現(xiàn)的問題則是避重就輕,，能少說一點就少說一點，這樣的官樣文章很多,。

　　張偉的態(tài)度吸引了雷軍長的興趣,，他有些看不懂這個年輕人了。從他戰(zhàn)爭之前那上躥下跳,，到處托關系找門路的表現(xiàn)來說,，雷軍長是極為厭惡的。但是在戰(zhàn)爭開始之后,，這個年輕的軍人似乎來了個大便樣,，不僅身先士卒，更是有為了完成任務,，不顧犧牲去滾地雷陣的壯舉,。

　　雷軍長問道：“你有什么看法？”

　　張偉結合自己在戰(zhàn)場上的見聞,，還有住院期間在報紙上面看到的戰(zhàn)爭報道,，以及穿越前寫網(wǎng)文時看過的那些關于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總結性文章，說道：“首先是我們的戰(zhàn)術戰(zhàn)法十分落后，我們純粹就是在打一場二戰(zhàn)時的戰(zhàn)爭,，甚至連二戰(zhàn)都不如,。我們還是在用著坦克大炮和大規(guī)模的人海戰(zhàn)術來打，在戰(zhàn)斗中營,、連,、排以及單兵戰(zhàn)術都落后于對手?！?p>　　“部隊協(xié)作較差,，步炮，步坦協(xié)作很少,，空地協(xié)同幾乎沒有,，坦克脫離步兵被當靶子打，坦克沒有發(fā)揮出應有的機動性做大規(guī)模突擊,，而是被當做固定火力支援用,，轟炸機沒轟炸過對手，強擊機也沒近距離支援步兵,?！?p>　　“戰(zhàn)法方面還在采用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的穿插迂回等方法，完全不適應交趾的叢林戰(zhàn),。尤其是撤退的時候，要求各部隊交替后撤,，結果出現(xiàn)了個別部隊沒有按照時間規(guī)定,，提早撤離戰(zhàn)斗崗位的現(xiàn)象?！?p>　　“這就造成了戰(zhàn)場的無序混亂,，結果給了敵人機會，被交趾趕過來的支援部隊打得很慘,，甚至有整連隊被俘,。另外，在撤退過程中,，戰(zhàn)備物資丟失損壞嚴重,，有些重武器裝備竟然也莫名失蹤，暴露了部隊管理上面的不足,?！?p>　　張偉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陣，停頓了一下,，但是看著雷軍長認真傾聽的樣子,，就繼續(xù)說道：“第二點是我們的武器裝備落后，以步兵輕武器為例，我軍戰(zhàn)士裝備的都是56式半自動步槍,，只有班長才是56式自動步槍,。而對面的敵軍全部裝備了AK-47自動步槍，而且對手利用繳獲的米國制武器和北極熊援助的先進武器,，在部分武器上領先我軍幾個代差,。最簡單的一點，我軍連鋼盔都不能做到人人裝備,，就這一點就增加了很多傷亡,。”

　　雷軍長聽著張偉陳述的意見,，更加看不懂這個年輕軍人了,。戰(zhàn)場上一時的勇敢可以說是頭腦發(fā)熱下意識的舉動，但是能這么清晰地分析出戰(zhàn)斗中的得失,，那就不是一般的指揮員能夠做到的了,。

　　雷軍長最近也一直在反思這場戰(zhàn)爭，張偉說到的兩點他也想到了,，但是還沒想的那么深入,。

　　雷軍長問道：“還有哪些想法，都說一說吧,?！?p>　　張偉想到既然開口了，那就說個痛快,，也讓這個看自己不順眼的老頭見識見識自己的嘴皮子功夫,。

　　于是張偉繼續(xù)說道：“還有一點就是我軍的思想僵化，我們還在用打內戰(zhàn)的的紀律約束自己,，但不要忘記這是外戰(zhàn),，交趾是軍民一體，交趾軍隊獲得了他們的老百姓的無條件的支持,，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對我軍充滿敵意,，而我們還在講求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結果被堅壁清野，被普通民兵和化裝為老百姓的正規(guī)軍打了無數(shù)冷槍冷彈,，越深入其境內后勤保障也越緊張,。”

　　說到這里,，張偉想到了靳開來,，現(xiàn)在他就是被冠以違反紀律的名義而得不到承認,。于是，張偉開始將靳開來的事跡又說了一遍,，然后說道：“軍長,，我們處于敵人境內，后勤斷絕,，靳副連長是為了我們一連能夠堅守下去,，才帶人去砍甘蔗的，為此他也犧牲了,，結果這點小事就被一些人抓住不放,，你說不給他敘功，這能說得過去么,？”

　　雷軍長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情,，之前軍里開會的時候就有人提過，當時他也認為不該小題大做,，該給的功勛還是要給,，但是沒想到到現(xiàn)在還沒解決。

　　雷軍長有些生氣,，下面有些人完全是在胡搞啊,，戰(zhàn)士們心里都有桿秤，這么做是會喪失軍心士氣的,，他抄起電話,，要通了109團，然后說道：“我是雷震,，叫你們團長聽電話,。”

　　對面團長接起電話說道：“我是張大山,，軍長請指示,?！?p>　　雷軍長質問道：“你們一連副連長靳開來,，在戰(zhàn)場上面表現(xiàn)的那么勇敢，你們團為什么不給他立功??？”

　　對面沒想到這件事捅到軍長耳朵里了，一時啞口,。

　　雷軍長不等他解釋,，直接交待道：“關于這個情況，我請你搞個調查報告,，限你五天,，不，三天，寫好,，直接送軍黨委討論,。我們有些干部，總是愛聽阿諛奉承,，對于愛提意見的同志,，到死他們也不肯放過。不給靳開來立功,，天理難容,。”

　　說完話,，雷軍長直接放下電話,。

　　張偉在旁邊聽到雷軍長直接訓斥了一頓張團長，感覺自己有些坐蠟了,，不會被張團長記恨上吧,，看來回去得找團長主動認錯了，不過又想靳副連長的事情能夠解決,，這也值了,。

　　雷軍長平息了下心情，沖張偉說道：“你們連里是不是留靳開來家屬,，再多住上幾天,？”

　　張偉惋惜地說到：“她們已經(jīng)走了?！?p>　　沉默半晌,，二人的話題又回到了討論戰(zhàn)爭的得失上來,。

　　雷軍長身經(jīng)百戰(zhàn),，對于戰(zhàn)場上的利弊得失一眼就能看透,，張偉看過很多后世對于這場戰(zhàn)爭的分析,，如今又有親身體驗，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忽略掉二人身份的差距,，倒也是十分投機。

　　上一個能和雷神爺這么激烈的探討戰(zhàn)爭的年輕人,，還是他的兒子雷凱華,。雷軍長看著侃侃而談的張偉，似乎從中看到了那個酷愛分析軍事理論的獨子的身影,。

　　張偉最后說道：“其實從北面的群山峻嶺之間穿過攻打交趾,，實屬下策。如果我國的海軍力量足夠強大,，就能夠打破第三方的介入和封鎖,，在交趾三千公里的漫長海岸線上，可任選一點進行攻擊,，使其防不勝防,。這樣就可以避免被敵人在邊境修筑的密密麻麻的工事所阻?！?p>　　“比如說,，當年法軍的進攻路線就完全可以作為參照，從粵省的雷州半島或者是桂省的沿海地區(qū)出發(fā),，經(jīng)北部灣在交趾的紅河三角洲登陸,，古順化，清化,，這些地方地勢平坦,，水網(wǎng)縱橫,，進可攻，退可走,，又便于我大軍全面展開,，可瞬即攻入敵之心臟,，也可像打蛇一樣,，將其攔腰切斷，使其首尾難顧,?！?p>　　雷軍長一輩子干的都是陸軍，還從沒想過海上這個進攻方向,，實在是被這個想法震驚到了，他拿出地圖細細觀察,，感覺還真的可行,。

　　可惜當時華國的海軍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想要完成登陸作戰(zhàn)的任務，簡直是天方夜譚,。就拿當時為了策應這場戰(zhàn)爭,，海軍南海艦隊戰(zhàn)前組建的“217”艦艇機動編隊來說，其主力艦只只有一艘三千噸級的051型驅逐艦,，兩艘一千五百噸級的01型導彈護衛(wèi)艦和兩艘一千噸級的65型護衛(wèi)艦,，其余的噸位就更小了，不能叫艦,，只能叫艇了,。

　　雷軍長說道：“年輕人,，你很不錯，眼界很開闊,，沒有給你父親丟人,。”

　　張偉問道：“軍長,，您認識我的父親,？”

　　雷軍長回答道：“那還是在長征途中，我那時還只是個連長,，你父親已經(jīng)是主力團的團長了,。過草地的時候,，他救過我的命,。”

　　張偉感到奇怪,，前任的記憶中這個雷軍長和父親沒啥太多的交集啊，于是說道：“沒聽我父親提起過這件事情啊,?！?p>　　雷軍長說道：“你父親可是個老資格，就是脾氣不好,，比我還臭,，他幫助過，救過的同志有多少,，估計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吧,。”

　　張偉卻在腹誹,，我這個救命恩人的兒子,，您都不照顧照顧，這些老革命,，還真是堅持原則啊,。

　　雷軍長看著張偉說道：“小鬼，開戰(zhàn)前你要做逃兵,，我罵了你一頓?，F(xiàn)在仗打完了，你可以申請調走,，我簽字,，怎么說你也是給咱們軍長了臉的么?！?p>　　張偉又被人提起做逃兵的事,，還是自己上級的上級的上級,，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忙解釋道：“不用了，軍長,，我感覺在連隊任職挺好的?！?p>　　雷軍長看他不似作偽，繼續(xù)說道：“既然你做了決定,，以后就要踏踏實實的，在基層扎下跟去,，不要再搞歪門邪道的事情,，要堅守你父親和我這一輩人的革命信念，這個很重要,。”

　　張偉忙點頭應是,。

　　雷軍長繼續(xù)問道：“你們連那個梁連長的家屬還在么,？”

　　張偉不知道軍長為什么這么問，還是回到道：“恩,，還在,，不過明天就要走了，我們連今天晚上要給她們辦個送別宴,?！?p>　　雷軍長問道：“哦，她們家庭有什么困難么,？”

　　張偉將那張欠賬單拿出來遞給軍長,，解釋了一下背后的故事,，然后說道：“軍長，梁連長欠的賬,，我準備替他還上,，不能讓他們家里背上這么沉重的負擔,。”

　　軍長扶好眼鏡,，細細看了欠賬單，之后感慨的說道：“恩,，在這次戰(zhàn)爭里,，有那么多從農村入伍的烈士留下了欠賬單，尤其是從老區(qū)來的,，這個情況,，組織上要幫助解決，要解除烈士家屬的后顧之憂,，我要向黨中央,，中央軍委打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