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在床上揉著眼睛,昨晚應酬時喝的太多,,白酒洋酒的混合打擊讓他整整一晚都不知人事,。
“小張送我回來的?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了,?!?p> 疑惑著的周揚伸手朝床頭摸去,,往日他喝多后,,他的秘書張倩總會在他床頭準備一杯蜂蜜水。
手舞動了好幾下,,都沒有摸到床頭柜,,周揚發(fā)覺有些不對,這房間看起來有些熟悉,,但肯定不是自家臥室。
頭頂是斑駁的白灰墻,,有些地方的石灰涂料已經(jīng)變黃脫落,,周揚從床上爬起來,掃視了一眼周圍,看著擺放在窗前的那個小書桌,,塵封的記憶如流水般涌來,。
這的確是自己家的臥室,,不過是兒時的臥室罷了,,從十八歲那年生活發(fā)生劇變,,周揚搬到奶奶家后,他就再也沒回到過這個房間,。
坐到書桌前,,周揚一時有些懷疑自己在夢里,書桌上放著一個小臺歷,,翻頁定在一九九二年六月,,在二十四號這天上,還用紅筆畫了一個圈,。
周揚回想了起來,,那是這一年暑假開始的日子,時年高二的自己很早以前就在這天的日歷上做了標記,,但沒想到迎來的會是徹底改變了自己一生的一天,。
這一天,父親周建華做生意欠下巨額債務,,無力償還跑路,,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留下孤兒寡母面對包括高利貸在內的債主們,。
最終體弱多病的母親在短短半年內就被壓力壓倒,,徹底離開了人世,周揚只得輟學與孤寡的奶奶相依為命,。
“揚子,,你起來了沒?放假也得早睡早起啊,,你下學期就高三了,,還這么不成個樣子?!?p> 深埋記憶中的熟悉聲音讓周揚的眼眶有些發(fā)紅,,他起身站到臥室的門邊,顫抖著雙手卻不敢拉開房門,,深怕下一刻就夢醒了,。
房門被推開了,站在門口的就是他的母親潘翠芙,,
“嗨,,這孩子,喊你咋還沒反應呢,睡昏頭了吧你,?看你這雙眼睛,,紅的跟個兔子一樣,昨晚又熬夜看武俠小說了,?”
見周揚還楞在原地沒有回應,,潘翠芙將手中的一個報紙包著的包裹遞過去:
“這是買的你愛吃的梅頭肉,你幫我放廚房去,,中午給你做水煮肉片,,我先去廁所洗個臉,這天太熱了,,一身汗,。”
周揚愣愣的接過的包裹,,看著潘翠芙走進廁所,,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告訴他,,自己的身體現(xiàn)在很清醒。
沒等周揚疑惑,,大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周揚在母親的催促下去打開了門,三個男子不由分說的就闖了進來,,領頭的男子大約三十五六,,把一副現(xiàn)在還很時髦的墨鏡取下來,露出眉頭的一條疤痕,,打量了周揚一番問:
“你是周建華的兒子,?你爸人呢,,把他叫出來,。”
這個男人綽號梅哥,,化成灰周揚都認識他,,當初就是因為父親借了他們一筆高利貸,,在父親跑路后,,便隔三差五的催討,有一次因為說話調戲潘翠芙,,周揚與他起了沖突,,還被他的馬仔打了一頓。
周揚沒有搭理他,反而轉身走進了廚房,,將肉放在灶臺上后,,從灶臺上拿起一把剔骨刀別在腰后,如果這個狗東西還敢嘴里噴糞,,周揚就準備讓他血濺當場,這是他一直后悔沒有做的事情,。
“媽的,,小兔崽子脾氣還挺大?!泵犯缱灶欁缘淖诳蛷d的小沙發(fā)上,,嘴里罵罵咧咧說著:“強子,,去里屋看看周建華這老兔崽子在家沒,。”
此時,,在廁所換了身衣服的潘翠芙走了出來,,問道:“你們是誰???找老周?他出差去了沒在家,?!?p> 周揚聽到客廳的話,,趕緊把上衣放下遮住刀柄,,走了出去,,那個叫強子的馬仔在兩個臥室里都看了一眼后,,對梅哥說道:“梅哥,屋里沒人,?!?p> 梅哥大大咧咧的從茶幾上拿了一個蘋果啃著,,潘翠芙有些皺眉,,她自從和周建華結婚后就成了‘城里人’,平時里很注重生活細節(jié),,雖然那蘋果本來就是待客的,但這男子一看架勢就不是好人,也不知道老周從那里交的這些朋友,。
而梅哥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如墜冰窟,在這炎熱的夏日都感覺全身一冷,。
“這是嫂子吧,?既然遇到了,這事兒我就先和你說說,,老周借了我們兩萬塊錢,,上個星期就該還了,不過一直找不到人,,這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怎么能一直躲著不見人呢,?嫂子你說是不是?”
說著梅哥還從兜里摸出一張借條拍在了茶幾上,,潘翠芙走過去想要拿過來看,,但被梅哥制止,只準她看,,不準去拿,,潘翠芙看了一眼,的確是一張欠條,,寫的很正規(guī),,約定的歸還日期在一個星期前,落款也是自己老公的名字,。
潘翠芙方寸大亂,,臉色都有些發(fā)白:“老周出差去了,要過幾天才回來,,要不然你們到時候再來,?”
那大寫的兩萬塊超出了潘翠芙的承受能力,只想著盡快將來者不善的梅哥打發(fā)走,,等周建華回來后,再仔細詢問事情的緣由,。
“嘿,,嫂子你這話就沒意思了啊,只怕我前腳剛走,,你后腳就去給你家老周報信了吧,?話就給你撂在這,,今天見不到老周的人,我就在你家住下了,?!?p> 梅哥氣勢洶洶的話讓潘翠芙有些難以招架,只覺得頭腦一陣陣發(fā)昏,,周揚見她手捂著額頭,,有些站不穩(wěn),趕緊上前扶著她,,差不多是半架著將母親送回了臥室,,在床上坐下后,潘翠芙有些虛弱的說道:
“我沒事,,就是貧血犯了,休息一會就好了,?!?p> “媽的,這一家子都挺扯啊,,男的躲起來不見面,,女的一說事就裝病,還真以為我沒法收拾他們了是吧,?”
梅哥在客廳怪言怪語的罵罵咧咧,,周揚起身就要出去,母親潘翠芙拉著他的胳膊說道:“別,,等你爹回來吧,,說不定是弄錯了呢?”
“沒事,,我去給他們倒杯水,,好好說說,說不定他們就走了呢,,然后我再送你去醫(yī)院,。”周揚將母親的手拿開,,從臥室走了出去,。
看著吊兒郎當歪七亂八的坐在自家沙發(fā)上的三個人,周揚心中怒火中燒,,很想走過去一刀把那為首的梅哥給收拾了,,但想著臥室里的母親,又只得壓下這份沖動,,即使在夢中,,周揚也不想母親受到一丁點驚嚇,。
梅哥看著這個半大小子面色平靜的在茶幾上擺了幾個茶杯,再從電視柜旁取過暖水瓶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開水,,有點吃不準路數(shù):
“小子,,不是我說啊,我覺得你做人比你那對父母耿直多了,,居然還知道給我們幾個‘客人’倒杯水,,這待遇我們可享受的少?!?p> 梅哥還未說完,,就與兩個馬仔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們平日里上門都是逼債,,哪個欠債的會有閑情逸致給他們端茶倒水,?
面對幾人的哄笑,周揚的目光更加冷峻了,,他知道這還是因為自己老爹跑路的事情還沒敗露,,再過上個幾天還找不到人,那時他們的態(tài)度可沒這么輕松了,。
“梅哥是吧,?雖然你說的很對,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不過這事呢,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我爸出差,,走的時候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你們這么干等著也于事無補,。
你也看見了,,我母親身體不好,我還得送她去醫(yī)院,,要不然你們喝完這杯水后改天再來,?”
周揚的話讓梅哥嬉笑的面孔冷峻了下來,眉頭上那一道刀疤更是顯得猙獰:
“小崽子,,你他媽也想耍我是吧,?我知道你爹是出差還是跑路?一杯水就想打發(fā)我,?今天要么拿錢,,要么見人,沒別的出路,?!?p> 說完梅哥就拿起周揚剛給他倒?jié)M的水杯,,直接砸了過來,水杯在周揚的面前水泥地板上摔的粉碎,,幸好暖瓶的開水應該是昨晚的,,濺在周揚腳上只是有些溫熱。
周揚心里的怒氣來到了頂點,,很想將身后的剔骨刀摸出來,,但潘翠芙聽到客廳的吵鬧聲后,已經(jīng)起身出來了,。
看著扶著墻臉色蒼白的母親,,周揚壓抑著怒火,用多年的商場搏殺出來的歷練讓自己的臉色不變的太難看:
“梅哥,,你也是有場面的人物,,跟我們兩個孤兒寡母置氣有什么用?說出去不怕丟人,?我爸是廠里的正式工人,,一家老小也都在這里,他能跑到那里去,?”
這些話讓梅哥的臉色平靜了一些,周揚見狀,,趁熱打鐵的說道:“要不然這樣,,你們一個星期過后再來,如果到時候我爸還沒回來,,我也到廠里去問個具體的日期,,肯定給你一個交代,就算是你硬要逼著我們娘倆還錢,,也得給個籌備的時間是不是,?”
梅哥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摸著下巴想了一會:
“行,,你小子算是個會說話的,,不過一周不可能,最多三天,,你去廠里讓你爸馬上趕回來,,我們過三天再來,如果還是這樣,,哼,,到時候有得你們受的?!?p> 梅哥帶著兩個小弟走出大門,,在門口還用手指指周揚:
“小子,,記住了,三天后我們再來,,不然別怪我不講情面,。”
周揚將門關上,,臉上徹底陰沉下來,,還你的錢?我寧愿給你條命,。